正文 店小二短篇合輯:台北的冬天不會下雪 — 屍體扮演經驗

「小白,我们缺一个临演,你要来吗?」

「演什麽?」

「屍体。」

「靠,鬼才要演。」

「是一具有着悲惨过去的屍体,死得非常壮烈。」

「那不是重点!」

「别这样,屍体很轻松的,只要躺在那里不动不呼吸就行了。」

「不呼吸你是想真让我死啊?」

「好啦可以呼吸,反正你就当是睡一觉嘛,真的真的什麽都不用做的。」

「嗯……好吧!」

事实证明,这个「好吧」是个天大的错误。

我以为他要我演的屍体只是个背景道具那样的东西,谁知道他这次拍个法医的故事,我得脱光了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任由人家上下其手。

老子不玩啦呜呜呜呜呜!是谁说只要躺着不动就行了,这哪里轻松啦呜呜呜……可恶好冷啊我好像流鼻水了。

正想着,消波块大喊,卡!屍体起来把鼻涕擤乾净!

我擦乾鼻水,重新躺下,说,导演,我可以盖条毛巾吗?

消波块说,屍体盖什麽毛巾。

我说,老子是活人!

消波块说,你必须进入你的角色,你既然是屍体,就不会感觉到寒冷,要敬业。

敬你个鬼业啊,一盒便当的工资要求那麽高是搞错了什麽!

我继续躺在手术台上。

法医:「死者生前肯定受到过残忍的对待,你看,他死不瞑目。」

助手:「可是他的眼睛明明就闭着啊!」

消波块又喊卡了,你搞什麽啊,你怎麽把眼睛闭上了呢?他说。

我说你也太丧心病狂了,不眨眼睛多难过啊,还是闭着眼睛比较轻松。

消波块说,睁着眼不足以体现你悲惨的过去。

我说,就不能把那两句台词改掉吗?

消波块说,好。

於是最终版本变成了这样:

法医:「死者生前肯定受到过残忍的对待,你看,他紧紧闭着眼睛,不愿再看见这残酷的世界,这是对社会黑暗面的控诉。」

助手:「啊,真是太有深度了。」

深你大爷。

我依然躺在手术台上。

嘤嘤嘤嘤……

一只蚊子在我旁边不停地绕啊绕,停在我的鼻子上,我轻轻地动了一下,蚊子飞走了。

嘤嘤嘤嘤……

过不到两分钟蚊子又飞回来,这次停在嘴唇上,牠对我的脸那麽有兴趣干什麽!不准叮嘴唇!这是什麽奇葩的位置,跟我接吻吗?初吻被蚊子夺走这也太悲哀了吧!呜呜呜呜我好难过。

嘤嘤嘤嘤……

嘴唇好痛啊是不是肿起来了,臭蚊子,哪里不好叮偏偏叮在这种鬼地方!我努力抿着嘴想缓和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最後还是忍不住,抬手抓了一下。

助手:「靠,复活了!」

法医:「哥们,现在还不能活,你先死一会,等我们解剖完了再活。」

这样也行?!现在是拍鬼片就对了?

消波块:「卡!」

影片PO上网路之後,底下的留言清一色是「不要解剖啊人家还在呼吸呢」、「屍体给我好好演啊」、「为什麽有一幕屍体的鼻子肿起来了啊哈哈哈哈」、「屍体的肚子起起伏伏好抢镜啊」……

我看着这些留言,头一次知道了什麽叫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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