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顼还没来得及按下门铃,庭院里就窜出庞大的金色身影,一只黄金猎犬先闻人声跑到门口大声吠叫,牠咧开嘴,热情对着阿顼摇尾巴,阿顼将手靠近栏杆,牠立刻将嘴巴和手爪挤出栏杆缝隙,热情地舔他的手,不像是初次见面。
铁门发出开锁声,里面出来一个身影。
阿顼站了起来。
「阿姨好,」他对着门口的妇女露出笑容:「我从美国回来了,不好意思,现在才来跟您们打招呼。」
後者微微显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後淡淡展开笑容:「阿顼呀?好久不见了,但......海玫现在不在家耶。」
海玫的妈妈打开铁门,神情亲切温和,却显得有点尴尬,大狗这时将头挤出门口,持续对阿顼摇着尾巴。
「啊,没事,我是来找叔叔阿姨的。」阿顼露出乖巧的笑容,他将礼盒递上,礼貌周到,令人难以回绝。
他高大的身影自高中後就已经超过她的身高,如今相隔几年,她的身影似乎比以前要削瘦了一点,突显了阿顼这几年来的健身成果,比起青少年时期来得更加厚实。
海玫妈妈眼角轻轻扫过一丝困惑,随後请他入内。
客厅的陈设没有变化,阿顼却感觉这里变得比童年记忆时还要小了许多,他被请到沙发入坐,熟悉的味道令他莞尔。
你可以的。
阿顼安静地深呼吸,对自己这样说。
他和海玫虽然住在同一个社区,这个建案在当初的设计上,却会根据不同的购屋族群、价格区间来规划出不同规模的方案,尽管整个社区都是风格统一的独栋透天厝,然而同条街上,越到後段,坪数越大、建案越豪华,有些住户甚至还拥有私人设施。海玫的老家落在社区的前中段,靠近公园和社区图书馆,阿顼家则座落後端最高价地段的地方,多一层楼,拥有独立车库、前庭院、後庭院的大草坪。
海玫的妈妈端着泡好的热茶过来。
「叔叔今天上班,家里只有我一个,不好意思啊,平日家里没什麽人。」阿顼接过茶壶,「谢谢阿姨,我来好了。」他熟练得翻开茶盘上两盏小杯子,替海玫妈妈和自己斟茶。
「你现在变很壮了呀,是不是在美国有健身?」
「嗯,对啊。」
「怎麽有空回来呢?」
「我已经从S的商管所毕业了,现在跟美国的朋友在湾区创业,最近刚告一段落,加上老爸要我回来帮忙一些事,跟公司请了几个月的假。」
「好厉害啊。」
「谢谢阿姨,家里就我一个小孩嘛,所以什麽忙都要帮。」阿顼推了下礼盒:「其实本来一回来就该探望您们的,但没想到一直忙到了现在。这是给叔叔阿姨的一点小心意,我也有买给爸妈吃,他们吃快两个月了,说对膝盖保养很不错。」
「你太客气了,平常你妈妈就常带东西来了——」海玫妈妈正想婉拒,阿顼手却扶在礼盒上,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其实我也有准备给小玫的,但我不知道她不在家。」阿顼藏在背後的另一只手这时从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精致小纸袋,貌似装了饰品或化妆品。
言谈之间,他暗暗观察海玫妈妈的表情变化。
「还是我就先放这里,等小玫回来的时候请阿姨帮我跟她说一声?」
看起来她应该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麽事,如他所预料,海玫不可能跟父母说。
「啊......先不用啦,海玫现在搬出去住了,最近工作忙,不常回来。」
海玫的妈妈推却了。
阿顼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发出几声乾笑,将手放在後颈上。
「对不起.....其实我有听说当年小玫因为我的事,跟叔叔阿姨吵架......」
他低下头:
「那个时候我在疯乐团,没有很常陪她,我觉得那时候我很幼稚、很不懂事,没有尽到照顾她的责任,明明小时候你们那麽疼我。我觉得很愧疚,一直想亲自跟叔叔阿姨道歉。虽然我觉得您们可能不原谅我,也可能不再喜欢我了。」
阿顼将双眼对上海玫的母亲,漆黑的瞳孔埋藏着深深的歉疚和悔悟。
「但是,真的很对不起。没有照顾好她。」
空旷的客厅此时陷入了沈默。
阿顼交握起双手,白色的礼物袋被捧在他硕大的双手之中,在沈默当中他感受到一种近似谈判博弈气氛的凝滞感,他不敢捏得太紧,怕纸袋皱折变形。
这是必要的第一步,他必须先取得这个主导权,他也需要获得这个信任和认同。
「......没事,都这麽久的事了。」
海玫的妈妈轻轻吐了一句。
阿顼怔了怔,盯着她瞧。
海玫妈妈再度挂上浅浅的微笑,那抹浅笑冲淡了从刚才一直以来怀抱的犹疑和戒备。
「或许你该将这个道歉跟海玫说,你们都长大了,是大人了。我相信你们可以自己去处理的。」
阿顼微笑,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不要显得太张扬,他垂下眼,若有所思。
如果阿赤之前和他说的没错,海玫现在依旧没和家人联系,更遑论和好;那麽这几年来别说是踏进屋子,也许几乎没有跟家人说过话。
阿赤说过她的手机换了,除非她主动打回家里,不然家里不太可能找到她。从阿姨刚刚的表现和眼角上残留的黯淡的思念,她似乎无能为力,但十分想念她。
她们没有联系,她不知道海玫的消息。
现在他应该先试图将海玫的家人软化,消减掉一部分的阻力。
「阿姨,谢谢您。我会听您的话找时间跟小玫约出来好好聊一聊,」他放稳说话的声调,注意到海玫的妈妈明显因为这句话重新起了新的涟漪,她的眼神刹那闪动。
他要将她的家人拉到自己这一边。
「你跟她有联络啊?」
「嗯,对呀。我们有脸书呀。」
阿顼笑眯眯的,语气很淡然。
「啊,只是我也是回来後才开始比较有联系啦,毕竟在美国时太忙了。」
阿顼十指相交,勾起笑容,语气更加热络:
「阿姨,你有没有想带给她的东西呀,我帮你拿给她。」
「啊,真的啊?」海玫的妈妈张大眼,脸庞亮了起来:「如果你们比较常见面的话,好呀。可以请你帮我吗?」
「当然好呀,我会叫小玫有空打电话回家,不要让你们担心。」
海玫妈妈高兴得起身,开始思考要拿些什麽东西,兴奋得走向厨房。阿顼这时候跟着起来,细长的双腿在黄昏午後的客厅地板映落了狭长的阴影。
「阿顼,你真的长大很多呢,海玫的脾气应该多跟你学学的。」
※
令岩看了眼来电显示,按掉拒接放回桌上。
「谁啊。」
「小蝶。」
海玫应了一声,低头装饰蛋糕,不一会又抬起头来:
「这几天打来被你拒接的都是她吗?」
「嗯,其他客人已经不再打来了。」
海玫忽然有种冲动想对他说「把手机给我」,却还是抛掉这个念头,过去的经验让她不太喜欢追看情人的手机。
「……你是因为在我面前所以才拒接吗?」
令岩一听,立刻扬起一抹冷笑:
「白痴,我根本不想接她电话。」
海玫撇下嘴角。
「……那你干嘛不乾脆设拒接?」
令岩正坐在吧台整理笔记,听到这句话才抬眼看海玫,她的神情有点紧张,语气温和,却也很别扭,他倒是第一次看见她为了他身边的女孩子这麽懊恼。
「原来你会吃室友的醋啊。」
令岩调侃,他已经习惯女生为他争风吃醋,总是无关痛痒,甚至事不关己,没料到海玫原来也会问他类似的问题、介意类似的事情。
「啊嗯,是前室友,我还没搬过去。」
海玫纠正他,他看着她把蛋糕送进冰柜,刘海隙缝间的眉头整个狞蹙。
「但我又还不是你男朋友,你生什麽气?」
令岩意有所指得问,海玫知道他还在记恨她似有若无的保持肢体距离,原因是他们现在关系「还不明确」。
懊恼的是她,他却十分高兴。
但是他不知道什麽是「确认关系」需要做的事,所以事情一直没有进展。
他把手机递给海玫,「我真的只是没想到而已。因为其他人在我离职後就不管我了。至於这个,你帮我封锁,好不好?」见海玫接过手机有点迟疑,又说:「你就看吧,以前你滑我手机都没在怕的,现在顾忌什麽?又不是怕你看。」
海玫翘起嘴,将所有通讯软体的管道上找出小蝶的名字将她封锁,令岩的手机的确空空荡荡,似乎她的内容还比他丰富,仔细想想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她将手机递回去,其实没那麽在乎他手机里有什麽,她在乎的是小蝶。
令岩的黑发长得很快,比他金发及肩时期还要短了一些,由於懒得修剪,他将头发往後紮起一个小辫子,并把浏海修短。他穿着帽T和牛仔裤倚在吧台,桌上躺了一本厚厚的二手企业概论,这本指定书被他翻了又翻,已经出现摺痕。
他兴味盎然盯着海玫,看她忙进忙出的,越看笑意就漫得越开,流露一丝公关时期的邪佞。
他伸手拉了下她的头发,海玫回头。
「我可不可以抱你?」
「当然不行,我在上班欸!」
海玫被令岩的笑容吓到,更被他突然的调情用得不知所措。
「现在又没客人。」
「不行,收起你那可怕的笑容。」
海玫走出吧台擦桌子,令岩跟到她後面,调皮得扯落她的围裙带子。「好啦,我要去图书馆看书了,校友证借我,你快下班时跟我说,我来接你。」
「我记得放在你的包包里了,你找找。」
令岩收拾完东西,准备弯腰亲吻海玫时却被阻止,悻悻然摸了下鼻子就离开了。
他前脚才走没多久,阿沪就踏进店门。
「欸?令岩呢?」
阿沪噗通一声坐到他专属的沙发座上,四处张望。
「去看书了。」
「哇,我大学时都没看他这麽认真,他那时候根本不看书欸,看来他这次真的很认真。」
「他看得比我还快,而且他好像在商业理论上满有天份的,有时候还要他指点我。」
海玫若有所思的回想,对她来说令岩读书也是非常稀奇的景象,除了还是会因为酒精中毒的关系时而精神涣散,但情形似乎越来越好转了。
阿沪打了个哈欠,要了杯热茶。
「海玫,自从跟你在一起,他真的变了很多。」
「怎麽说?」
「好难讲喔,他好像不再那麽紧绷了,感觉你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看见他有更多可能性。我想他人生中应该没什麽人愿意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吧。」
「哪有这麽好。」
海玫笑得有些犹疑,她总是惊叹令岩对感情的抽离能力,然而小蝶是有别於一般客人以外的存在,尽管令岩对她的态度时而温柔时而残酷,也不把她放心上,但他们的过往却仍然成为她心头的隐忧。
她想起知曰说过的话,连忙告诉自己,别让自己的爱变成无处生端的忧惧。
海玫抿着笑,替阿沪斟满茶水。
※
海玫和令岩提着晚餐的食材,正要爬上二楼,就听见高跟鞋不停来回踱步的焦躁声响。
小蝶站在家门口,双手环胸来回碎步,名牌包的金属链条在她腰间随着步伐闪烁,她精心梳卷过的头发因久候显得有点毛躁,当她回头发现他们时,一时显得有点困惑。 她先是瞪着令岩的新发型好一会,那眼神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嫌恶,随後亲热得拉起令岩的手。
「小岩!你们好慢喔!我这几天打给你为什麽都不接?我回国後有去Narcissus找你,他们却说你不做了!阿沪又都不理我!──嗯?」小蝶感觉到异样的空虚,低头一看,发现她握着令岩的左手贴着绷带,无名指少了一截。
她惊叫一声,松开双手。
令岩抽回手,海玫要他放下另一手的食材,别再拿东西。
令岩垂下睫毛,神情淡陌,海玫也只是安静地查看伤口。
小蝶并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过什麽事,令岩特别失意沮丧的那段期间,她去过Narcissus一次,见令岩一反常态,关心个五分钟便失去耐性,对他大发一顿脾气後便飞去巴黎,家里和店里都没再来造访。
回国後再来Narcissus,气氛变得有点怪异,令岩不在了,连叶恩都不见了,只剩下阿沪。
而阿沪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直把她当空气。
「小岩,你干嘛剪头发啊?金发比较好看啊,现在这样好普通。」
小蝶被他的伤口吓到,觉得那好像不是她该触碰的话题,只好这样问。
「海玫喜欢。」
令岩冷冷抛了一句。
「蛤?」
小蝶愣了一下,还搞不清楚状况,她斜睨海玫一眼,後者掏出钥匙靠过来,见小蝶没有挪动的意思,她低声说一句。
「让开。」
小蝶一脸不可置信,对海玫长久以来的轻视态度让她瞬间怒火中烧,她凶狠得推了她一把,想让海玫离她远一点,没想到海玫却撑住了她的力道,没有退让,穿着高跟鞋的小蝶立刻被自己的反作用力推得往後踉跄。
「你没看到我在跟他讲话?以为你是谁啊?!」
小蝶大声嚷嚷,被令岩拦住。
海玫不退缩,对她而言,令岩碰触到小蝶的身体更令她厌恶。
「我是住在这里的人,你是客人,客人就应该有客人的礼貌。」
「贱货!你除了抢别人男朋友还会干嘛?!」
小蝶拔高声音辱骂,老旧的公寓倾刻回荡刺耳的回音。
海玫恼怒的耳根都泛红了,她沉住气息,语调威吓地低沉下去:
「我没有。还记得阿顼认识你时,他女朋友是谁吗?我现在不管阿顼跟你之间到底发生过什麽事,」海玫眼角余光看向令岩,她吸了一口气,「但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令岩的女朋友,在他痛苦时却将他一把抛下、不照顾他,甚至不理他。你从来只顾着自己开心,要别人牵就你的时候就说他是公关,这是他的工作;要他满足你额外慾望时就说他是你男友,这是他的义务。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不控制慾望、不顾他人感受、这麽自私贪婪的人!」
海玫越说越火大,她发觉过去每次跟小蝶对话时的那种折磨感不见了,她面露嫌恶:
「早在你出国玩时就该知道要负什麽样的後果!」
小蝶哑口无言,眼前人的怒火让她退怯,她甚至不知道海玫为什麽突然变得这麽火爆,她以前明明常被她女朋友的头衔压得抬不起头来呀,现在她凭什麽理直气壮?
她转头看向令岩,以前令岩总是会优先安抚她,却只看到令岩静静瞅着海玫,连拦她的手都不自觉放下了。
小蝶终於渐渐认清这个事实。
她的东西被抢走了,被她最看不起的人抢走了。
「你凭什麽!!你那麽丑!又那麽穷!你知道阿顼怎麽说你吗?他说你无聊!跟你在一起很无聊!你不会打扮、只会看书,怕他怕得要命,让他觉得很可笑,还整天只会哭!!」小蝶愤怒得指控海玫,她瞪着海玫素净的脸庞,发觉她的表情比以前还要坚毅,眼光炯炯有神,脸庞似乎在发光。
她表情越来越不甘心、越显狰狞:
「我跟令岩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那时候你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海玫看着失控的小蝶,发现她不在乎阿顼对她的看法了。
这好像是她们第一次直面彼此的想法。
小蝶全身气得发颤,握紧的双拳让指关泛了白,她疯狂瞪着她,竟让海玫渐渐心生一丝同情。
「......我跟阿顼也从小就认识了。」
海玫淡淡地说,表情无奈,却云淡风轻。
小蝶气坏了,她看不惯令岩穿着休闲,看不惯令岩将头发染黑,看不惯令岩不再无时无刻的微笑哄人说着甜言蜜语,这一切全都是她害的!
她感觉肩膀一震,人被往後推,下一秒令岩清瘦的人影挡在她们两人之间。
「你闹够了没?」
令岩的嗓音如冰霜冷冽。
「以後别再来找我了,我已经离职,现在不想跟你有任何联系。对我来说你只是以前的客人。」
小蝶动作僵直下来,双手无助地垂落两侧。
令岩低头瞪她,小蝶的表情很受挫,睁大着双眼,眼眶气得泛红。那脸庞和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同一个模样,似乎未曾随着时间推移产生任何变化。
「你什麽时候才要学会为自己负责?以前你爱玩被梁连顼搞大肚子,搞到你老爸找人算帐,你利用我背他的黑锅,差点被打死,现在你到底有什麽资格把旧帐翻出来责备海玫?」
海玫心口一惊,讶异得看着令岩,他曾轻描淡写和阿沪的认识经过,阿沪是唯一发现他在半夜里被人追打的人,非但没避事,还救了他一命。
「可是小岩,你不是一直对我很好吗,我买酒给你……我……是你之前说你不只是把我当客人而已……」
小蝶结结巴巴。
「那都是上班时的事了。」
令岩接过海玫手中的钥匙,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开门:
「别再来了。以後你要是敢对海玫怎麽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令岩将海玫推进去,在关门前,他回眸扫向她最後一眼,那种厌绝一切的气息,如深埋已久的阴翳重新蒙上他俊冷的面孔。
他嘴角扭起一丝残酷。
「我只是想从你身上知道梁连顼的消息。」
小蝶被甩在门外,错愕而困惑。
※
海玫站在阳台不肯进去,她回头看令岩,他在颤抖,侧脸的神情阴黑而吓人,浑身都散发出由深层涌动而起的愤怒。
那张脸倾尽他对过往不断压抑住的怨恨,小蝶的出现似乎唤起他不堪回首的记忆。
海玫轻轻从他背後抱住他,令岩感觉到他的背部一阵温柔的压迫,颈边冒出温热的吐息。
「……我能懂讨厌、甚至厌恶到歧视人的感觉。」海玫轻声细语:「但仇恨别人,伤害最大的是你自己。这些都过去了,你不用再面对那些人,你已经不用活在她们眼中了。」
令岩的手按上海玫放在他胸前的手掌,他听见海玫的心跳声。
「现在你最重要的只有你自己,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让你愤怒和沉沦。」
「……才怪。」
令岩不太相信海玫的话,却不知道怎麽,他渐渐放松下来,胸口那种难受的焦燥感不再无处释放,他不再燃起想释放暴力的念头,呼吸渐渐和缓。
「没事,我好多了。」他转过身,弯腰拾起海边脚边的杂物,准备进屋。
「嗳,你明天要复检,不要拿那麽重啦!等下,我帮你开门。」
海玫想要阻止,令岩却用右手提起大部分杂物,不肯让海玫拿太多。他对她绽放出温柔却带点撒娇的笑容。
「快点煮饭吧,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