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玫重新被塞上嘴巴，她被Damon和Creata拖下车，这两人正奋力将她拖进
一座旧工厂。
叶恩跟随在後，他将海玫的手机放入胸前口袋，对着她扭头来的怨恨眼神淡淡
微笑。
「真聪明，随时开追踪导航呢。」叶恩扭起残酷的笑容：「我帮你跟他报备了
喔──毕竟你超听他的话嘛。」
海玫用力挣扎，蛮横不肯屈服，一时间两个男子被她搞得不知如何是好，叶恩
见状，捏住海玫的颈项往前推，拖行的速度一下子变快许多，他们将海玫拖进工厂
，用力一推将她推进角落的木隔板小房间。
海玫摔在地上，被扑起的灰尘呛得狂打喷嚏，她的双手被綑绑在身前，正想爬
出去又被粗鲁得扯回来丢到床上。
Damon不敢对海玫多动手脚，只是把她的手扯来绑在床头柱上。Creata出去
了，叶恩懒懒得靠在墙边，拿出菸包点菸。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这麽笨。」
叶恩眼皮连抬都懒得抬，呼出一口烟圈。
「等等我不知道会做出什麽事，你不保留一点体力吗？」
说完他和Damon爆出大声的嘲笑。
海玫瞬间被笑声震动，她楞楞停下动作，像怕用痛心脏一样慢慢缩起了四肢，
想将自己缩得越小越好，披散在浏海下的双眼撑满了恐惧，她想起这个场景有多
麽熟悉。
此刻她就缩在阿顼大学时的套房里，无处可逃。叶恩高大的侧影和轻蔑的眼神
犹如阿顼的姿态，和另一个男生脸上的恶意直直刺进她内心最深处的黑暗。
阿顼在对她笑呢，笑着看她困在床上，贪婪的眼光舔舐她的肌肤。
海玫的眼泪扑簌簌疯狂滑落脸颊，她无声得悲伤大哭。
叶恩让Damon拿下海玫口中的布，海玫哭得倒下身子，趴在床上不断抽蓄，
恐惧、阴沉、悲伤和一种无以名状的绝望从她的身子不断渲染开来。
「以澄……拜托你不要跟<B>他</B>一样…..」
她悲哀的嘴角呜噎出这麽一句。
叶恩怔了一下，不懂海玫什麽意思，迟疑看她。
「他」是谁？她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叶恩靠近床边蹲下，海玫瘦弱的臂膀不断颤抖，他静静看了一会，说：「我
说过了，你如果乖一点就没事。」
海玫饱受惊吓，没法恢复，她不敢看叶恩，深怕一转头就看见阿顼那张脸。
「……」
「……你刚刚说那句话是什麽意思？」
海玫不敢说话。
「是姜令岩吗？」
摇头。
「那个<B>他</B>对你做过什麽吗？」
海玫的眼神抽了一下，转头背过。
叶恩问不出答案，悻悻然罢手。
他想起一些片段，那些他拼命摆脱、拼命忘记，却偶尔又在午夜回返折磨他的
污黑记忆。
她是不是也经历过？
她写的小说曾多多少少，在某些片刻轻轻划过他心底，他记得其中几个句子，
在镜中凝视自己的时候就会想起来，在看见海玫的时候也会想起来。
「……你会杀了我吗。」
海玫不知何时已经不哭了，她的声线低而颤抖。
「不想。」
叶恩摇头。
「……可以放过令岩吗？」
叶恩的嘴角发出一声嗤笑，他转身捏住海玫的後颈，把她整个人揣起来，海玫
在他手中像个无力的破旧娃娃。
「真可惜，我的确是不想伤害你，但要毁了姜令岩的话，非得毁了你才行。」
说完他就松手，海玫碰得一声摔回床铺，发出好绝望的声响。
叶恩出房前，故意在海玫看得到的视线下给Damon一把小刀，要他看守这间
房间。
※
令岩看见好多支红色气球，在路上、在河边、在空中飞散。
他的世界变成了红色，到处都是红气球，他好怕这些气球在他身旁爆裂，蹦出
鲜艳的血花。
他想起看见姐姐的最後一幕，那是他当下没死命抓住红气球的下场，那记忆鲜
明得割裂他心脏，伤口间他看见四肢碎坏的影爱被阿楚紧紧抱在怀里，流满了大半
张鲜血的脸慢慢转过来看他，转过来却是海玫的脸孔。
她想伸手摸他，却抬不起来，只好在地面上无力的抽动，海玫虚弱得喘气，喉
咙和胸腔发出可怕空洞的声音，慢慢地对他笑起来。
令岩，你走吧……
他催下油门，飙得越来越快，眼前所见都变得模糊，他在车阵间粗鲁得挤压穿
梭，惊动不少机车骑士和行人，他飙过无数个红灯和十字路口，闯进人行道，他驰
骋过的地方爆出一连串混乱的咒骂和刺耳的喇叭尖鸣，下一秒却又立刻被他远远抛
落。令岩的机车在狂吼，在他失控的理智边缘下不停带领他在生死交界间来回穿梭
，直到他冲出一个路口，左边忽然窜出一辆高速行驶的巨大货柜车──
令岩吓坏了，根本来不及减速，忽然间他感觉到他的右车把被压了一下，他讶异
又惊慌之际却随着直觉顺从那股不知名的力道往右边倾倒，那股力量像有人握着他
的双手操纵他继续往下压车，货柜已经逼近他面前，令岩根本不敢想会发生什麽事
，他吓得闭上双眼将身子紧贴车身，连人带车几近和地面平行，机车的咆哮和货车
的喇叭声在他上头粗暴响起，几乎要震破他耳膜──
令岩睁开眼睛，握紧车把，地面上一条白光乍现，下一秒他连人带车冲出货柜底
盘，开始往左边挪移重导回正轨，驰骋而去。
令岩，你自由了，你走吧……
──不！这一次我死都不要再放手了！
令岩的黑发散乱在空中，冰寒的狂风拼命扑打他身体，他彷佛重新披上他的遗憾
，奋不顾身得冲进那一夜。
※
叶恩靠在水泥墙上，若有所思得摸了摸自己的左腰腹，那里有条凹凸不平的撕
裂伤口。
「叶恩。」
Creata走过来，後面跟了七八人，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凶残的道具。
「你们非得要靠家伙才有办法对付他一个人吗？」
他奚落其他公关，Creata靠了过去。
「姜令岩之後，这女的怎麽处理？」
Creata朝小房间看了一眼。
「签给陈妈吧。」
「这样好吗，她说不定会报警。」
「拿药控制不就好了。」
叶恩啐了一句，心里忽然一阵烦乱，他并不真的打算把她交给谁，而一想到要
用药物控制海玫就开始令他产生犹豫，他其实不太想失去她的气质和面貌。
「欸，」相较於叶恩的焦躁，Creata忽然邪笑起来：「那给陈妈之前，我们可
以先试车吗？」
叶恩撇过头来，那神色让Creata瞬间後悔出口的话，他迅速低下头往後退。
「废话别这麽多，全部去外面等着，看那娘炮到底来不来。」
说完他就走回房间，不再理人。
海玫坐在床上，恐惧又愤怒得瞪着叶恩。
「这麽凶，不像你欸。」
叶恩嘻皮笑脸得坐到床边，想撩开海玫的浏海，却被她凶狠得甩掉。
「你到底是多恨令岩，居然花了这麽久的时间接近我，你怎麽敢肯定他一定会
来？」
「你不知道失去你後他变什麽样子吧。」
叶恩将菸按熄在床角，意味深长得打量海玫：
「刚开始我只是偶然发现到有你这个人，想说可以成为他的弱点，但我後来满
失望的，因为你根本不懂为自己反抗，比令岩依赖你还要依赖他，整天只会哭着跑
出来抱怨……」
叶恩咯咯笑了起来，眼神充满嘲讽：「我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有天会成为别人的
心灵导师──！是你让我做到的喔，扮演阳光男让我玩得很开心。还真谢谢你哩。」
海玫的脸尴尬羞愧得发白又发青，无地自容。她气得扭身背对叶恩，却被他一
把转过来：
「不过接下来发展迅速回到我预料中，我没猜错，姜令岩真的很喜欢你。」
「你根本占了他精神一大支撑部分，只要我想办法引诱你离开他的温室，引诱
你成长……只要把你从他身上抽走，他就会像少了根基一样整个崩溃。」
叶恩快掩不住胜利的狂喜了，那股快感阴黑又浓烈，正在吞噬海玫整个人，他
大力握住她的双肩，海玫看见他瞳孔里疯狂的闪光。
她静静凝望叶恩，直入他双眼，那里的黑暗和匮乏浓得化不开。
「我不齿你。你是我见过最悲哀的人。」
叶恩的瞳孔有点震动，海玫的语气并没有那麽强烈的厌恶，反而带一种淡淡的
怜悯。
「全世界最没资格讲我悲哀的人就是你，女人！」
叶恩暴躁起来，大力一压把海玫压倒下去，搧了她一巴掌。
他的戒指刮花海玫的脸，在她左脸绽出一道纤细的红线。
海玫忍住泪水，倔强得撑了一会後，转头仰看叶恩。
「……对不起。你今天变成这样，我也有错。」
海玫对进叶恩吃惊的双眼，忍住发抖的身子，再说一次：
「对不起。」
叶恩倾刻陷入混乱，她居然跟他说对不起？这女人到底怎麽回事？难道他这一
路走来、任由暴力沾满他的童年和成年生活，无所不用其极做了一堆勾当让他爬到
现在的地位，不是他应得的、但也不是他的错？！
叶恩的双手阵阵发颤，一切混乱来得太快，冲击令他失控。
「去死！去死！<B>你们都去死！！</B>」
他不知道该怎麽宣泄他的悲伤和愤怒，气得扯开海玫的衬衫，海玫发出的惨叫
令他产生一丝安心感，於是他更粗暴得扯开海玫衣物，海玫趁隙大力咬住叶恩的手
，叶恩一气之下抡起她的头发撞墙。
然而才撞了一下他又立刻松手，他愕然看着自己施暴的手和下方的海玫，被自
己吓到了──他一点都不想这样，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他。
海玫趴在床上奄奄一息，嘴角泛血、头晕脑胀，额头也出现瘀青，脑海似曾相
识的背景拼命闪动，她害怕得看着门口的Damon，还有在窗外闪动的几个黑影，
恐惧就快要冲破她的身体，她开始剧烈反胃，接着大力乾呕。
令岩，你快点来，拜托你快来……
海玫的胃和脑袋胀得她快失去理智，这时她的脚踝被往下拉。
她颤颤看向叶恩，他正侧身坐在床边，一手握着她的脚踝，一手摀住脸庞，
混乱又痛苦。
「我知道了……跟在我身边，跟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这样对你了……」
叶恩从手指间的缝隙瞅着海玫，似乎他也怕着她，那凶残的脸露出一抹受困
的悲伤。
「……这样没用的。」
「你跟着我，我就知道可以怎麽做了……」
叶恩过来爬到海玫身上，不可违抗的手撑开她的膝盖。
海玫绷紧神经，呼吸急促，叶恩却将双手捧上她的脸庞，她惊恐得瞪着叶恩
又看向门口，门旁的Damon只是安静得别过目光。
「如果他知道──……」
海玫听不进一字一句，她的膝盖死命撑住叶恩的胸膛，却徒劳无功，已经渐
渐失去力气......
碰！！！
木门随着巨大声响被冲撞开来，外面早已陷入一片狂乱，令岩身上只穿着单
薄的灰衬衫和牛仔裤，黑色的浏海散在脸上，双眼布满血丝犹如恶兽，他看了一
眼海玫，立刻朝叶恩扑过来。
叶恩一时间还认不出令岩，在最後一秒才闪开，他转身朝他的太阳穴一拳掼
下，後者摔到地上，按着头痛不欲生。
「令岩！」
海玫翻身下床，立刻被Damon拦住。
令岩的头流下鲜血，晕眩间看见海玫残破的上衣和被绳索缠得红肿流血的手
腕，愤怒和哀怆涌现出来，他气得撑起身子闪过叶恩，一腿扫过去将他踹到角落
的玻璃桌。
玻璃桌框啷破碎，破坏声随着玻璃碎片飞射四散，海玫瞪着双眼，看见叶恩
砸向玻璃桌时喷飞的血花，清脆爆裂的声响不断回绕整个房间，叶恩倒在碎玻璃
堆和桌脚里，骇人恐怖。
Damon立刻掏出小刀抵在海玫的胸口，被令岩的样子吓得不知所措。
现在的令岩似乎变得比Narcissus的他还要高大、还要恐怖。他的脸孔因疼痛
而扭曲，眼神执着得盯着海玫，发出非人的目光。
Creata冲了进来，发出的声响太大，令岩转过身直接朝他肚子踢下去，在他
跪倒时又反转折坏他手臂，当场发出恶心的碎声和哀号。
「还我。」
令岩抛下Creata，说了一句。
Damon紧张得抓着海玫退一步。
<B>「还我。」</B>
令岩的牙齿龇裂开来，手伸向前。
叶恩爬了起来，手从皮衣内抽出一把刀，海玫扯开喉咙尖叫：
「不要，住手──！！」
等令岩回头，叶恩已经扑过来了，他下意识伸手阻挡，刷地一声两根手指头飞
离令岩的左手，从海玫面前抛落下来。
海玫吓坏了，哭嚎得心撕碎裂，疼痛刺遍她脸颊，叶恩已经满脸鲜血，视线不
清，不断有碎片从他身上洒落下来，她眼睁睁看着令岩不顾一切握住叶恩的刀刃
，反手刺进他的肚子。
叶恩痛得倒下来，发出如狼的哀嚎粗喘，令岩呆站在叶恩跟前，形貌骇人、眼
神空洞，他冷冷得继续拾起地上最大片的玻璃碎片，踢开叶恩让他露出脸，准备
对准他的眼窝──
「令岩不要──！！」
海玫挣脱Damon冲向前，扑到令岩身上。
令岩抓着碎片的手僵在半空，另一手接住海玫的腰。
他丢下玻璃碎片，海玫的心脏响得好大声。
Damon慌恐得伏在叶恩身旁，拼命呼唤他的名字。
叶恩的眼睛紮满了玻璃碎片，血流四散，全身的痛楚不断在割裂他的身体，吸
吮他的生命能量，他浑身痛苦得绝望想死，模糊间不断有人呼喊他的名，接着在他
失去意识之前，听见最後一句：
「──以澄已经这样了──不要再伤他了──」
叶恩无法闭上眼睛，他睁着眼陷入了昏迷。
他好像忘了告诉她，叶以澄是他最初的名字，在他还没走上这一切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