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母亲，一直都很温柔。
无论是面对人群，或是面对我，始终如一。
直至见她喝得烂醉的那晚，我才终於识破她的温柔。
年幼的我，将母亲身上的衣物换下，并替她敷上一条冰毛巾。我静静地趴在床沿，注视着她熟睡的脸庞，并用小小的手抚去她眼角的泪。
「菀缇，希望你长大後，也能成为一个温柔的女人。」
这是她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而我却在长大後才知道，原来母亲并非天生温柔。
.
如今的我，也成为了和母亲一样的女人。
我并非不知道丈夫心里有别人，当我发现那本藏着秘密的笔记本时，也曾经差点溃堤；但我始终相信，只要我乖巧懂事，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无论是他的人，亦或是他的心。我并不是输给了其他女人，只不过，输给了时间。
他是个好男人，幽默风趣、温柔体贴，只不过……他的心里，始终有个忘不了的人。由於多年来的习惯，我甚至无法真正去恨他心中的那个女人，我连憎恨的能力都没有。望着此刻身旁这个男人的背影，比起悲伤，也许更多的是无奈。
如果我能痛骂他一回，是不是心里会舒坦些？
我伸手环住男人的腰，将头轻靠在他的背上；想哭，但哭不出来。
「怎麽了？」男人问。
「想你了。」我闭着眼，闻着他衣服上熟悉的香味。
我真的，想你了。
.
那晚在帐篷内，我静静听着丈夫和她的对话，无法呼吸。也许，我根本不该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闭眼，那是我第一次为了这件事流泪。止不住颤抖的肩，心就像要被撕裂一般，我真的累了。当年的母亲，是否如同此刻的我呢？
我承袭了母亲的温柔，却也和母亲落得一样的结果。也许，真正将我人生摧毁的凶手，便是那该死的温柔。我无法真正怨恨任何人，也不舍得离开那男人；面对人群，我仍保持一贯的笑容。
呆坐在帐篷前，看着朝阳升起，我始终深信他会回来。
男人对我的爱是真的，心中的遗憾也是真的。我想，若换作是我，大概也放不下吧！想到这，好似突然不那麽悲伤了。我会给他时间，弥补他心中的缺，然後归来。
只要我始终温柔，总有一天他会发觉的，即便他此生最爱的不是我，也无妨。
只要他回来，我什麽都不在乎。
.
隔天一早，当我打开家门的那一刻，见到他失魂落魄坐在沙发上的模样，心中竟突然有些不舍。於是我走近，给了他一个拥抱。
「欢迎回家。」我听见自己这麽说。那瞬间，我觉得自己彷佛能看见他破碎的心，正淌着血。无论距离他多近，感觉上都相隔遥远……不知道他能否看见，我的心，也同样支离破碎？
如果可以的话，多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多希望在他的青春岁月里，从不曾出现那女人。如果我比她更早遇见你，今天会不会是不同的结局？
如果……所有如果，都能实现就好了。
「对不起……」他带着浓浓鼻音。
「别说对不起。」我将他抱得更紧些，「我不怪你。」
「我们重新来过吧！」我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望向书柜中，那张与母亲最後的合影，我笑了。
「现在的我，也成为了与你一般温柔的女人。」
不知道你若看见了，会不会替我感到骄傲呢，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