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我讲几次你才懂?我就跟你说他生病了!」
黑暗中,模模糊糊的传到耳里的声音,依稀的伴随着眼前的光圈越发越大。
我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看见我最不想见到的身影。
她脸上满是泪痕,稀疏的发丝散乱的黏在脸上。
明明穿着宽松的衬衫,却仍突显出底下纤瘦的身材。
她的脸很是憔悴,憔悴的令人心疼。
「我不想听你在这边放屁!」她朝着远方嘶吼,眼神迷离而散乱「他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有时候其实我很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
「你到底要什麽,我只问你一句。」
在她前方的男人,冷着一张脸,全身散发着让人压抑的冷冽气息。
对比女人,他显得淡漠而无情。
「我想离开这里,离的越远越好。」
她瞪大眼,说的咬牙切齿,彷佛要将一字一句深深的烙印在他心上一样。
男人没有说话,但墨色的眸里却闪过一丝心疼。
「我会把季薇带走,我绝对不会把她留在这里让你们继续伤害她!」
心底倏地一惊,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怎麽都抓不住。
她彷佛离我好远,应该说一切都离我好遥远。
鼻头一酸,泪水就这麽流了下来。
一滴,两滴。我彷佛能听到它落在我脚下的声音。
「妈.......。」我从半哑的嗓子吃力的挤出一句话,便再也发出其他的声音。
听到到我的呼喊,她转过头来,神情煞是凄厉。
「季薇.....?」她舔了舔嘴唇,暴走的情绪似乎得到了一点控制。
我看到她因为化疗而变得苍黄稀疏的头发,以及凹陷下去的双颊。心彷佛像被掐住一样的疼痛。
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乾瞪着她不断的流着眼泪。
她似乎被我的模样吓到,好半晌说不出话。
「你看,女儿都被你吓成这样了。」站在他身後的男人淡淡的开口,没有一丝心疼,没有一丝波澜,彷佛一切都不甘他的事「你能不能别再胡闹了。」
妈妈听到,瞳孔倏地放大,全身不停的颤抖,像是再也忍无可忍的一个甩头,发狂似的大叫出声。
「不!!!!」她的嘶吼甚是悲戚「都是你跟你爸害的!!你们最好都给我去死!!!不要在这里祸害我家女儿!!!!」
我永远不知道,她到底压抑了自己压抑了多久。
我奋力的摀住耳朵,什麽也不能做的缩在一旁的角落低声啜泣。
他们两人还在争吵,甚至一度动手推来推去。
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没有人真的想要为我好。
但难道他们一定要为了我而继续承受一切吗?我这样,是不是一个自私的表现?
他们两人的倒影黑压压的投射在一旁的墙壁上,视线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我看着他们,只能不停的颤抖。
在这种时候,我最讨厌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
不要再吵了!!
我无声的在心里呐喊,用尽全身的力气摀住耳朵但都无法挡住一波一波袭来的恐惧和愤怒
这并不是我回忆里的妈妈和爸爸。
印象中,他们总是笑的温柔,一边牵一只手带我去公园,带我去好多地方玩。
但是,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不再是这样?
是从妈妈得了乳癌的那天开始?还是在更早之前?
我已经不能确定了。
再睁开眼,耳边已经没了那些争吵。
鼻腔灌进难闻的消毒水味,我有些发愣的看着天花板,那是一片过於刺眼的白色。
环顾了下四周,我认出这里是保健室。
眼角有些发热,我抹了抹,发现是湿的。
被子那端传来细碎的摩擦声,接着一声轻柔的声音传到我耳里。
「醒了?」
我撇过头,发现李子暨温和的朝我笑着,眼底藏着止不尽的担忧。
「嗯。」我想要多说一点,像是为什麽他会在这里,以及我又为什麽会在这里。却觉得全身麻木,喉咙乾哑的发疼。等等.....,
「罗茵慧呢?!」
我惊叫出声,而他似乎也被我突如其来的发问吓到。
「她先回宿舍了,因为晚上还要晚自习。」良久,他朝我淡淡一笑,接着拿起一旁的杯子递给我「护士阿姨有事情外出,托我等你醒了之後让你喝点温开水然後好好休息。」
太好了....,我微微的倒抽了一口气。
我本来想问他知不知道後来罗茵慧有没有说什麽,但想一想还是算了。
我在他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低头小口的啜饮了一口,是刚刚好的温度「你怎麽会在这里?你不用晚自习吗?」
我问道,而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问他,回答的比平常都迅速。
「我翘掉了。」他倒说的一脸轻松。
「喔。」我点点头,而他轻轻勾起一抹微笑。
「你都不感到惊讶吗?」他将杯子从我手中拿起,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不会阿。」我直白的说道「你都敢跑到校外去了,翘晚自习没有什麽大不了的吧?」
我直视他,毕竟我说的是事实阿,我确实是不怎麽感到惊讶。要说惊讶的应该是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吧?
「你知道?」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而我只是再度点点头。
「我听范逸淇说的啦,她好像是你的小迷妹,对於你的事情知道的非常多。她跟其他同学讲的时候被我听到的。」说到这里,再想到刚刚范逸淇那散发浓浓花痴味的脸,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说什麽傻话。」我直觉的以为他会生气,但他只是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大概在众多男人中,范逸淇就是女神般的存在吧。
「你该不会喜欢她吧?」我没头没脑的蹦出这句,连我都吓了一跳。
该怎麽说,我总觉得这里的气氛很古怪。所以才想扯些其他的东西掩盖奇怪的氛围。
「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他摇头,摸着後颈却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揪着他,觉得他依然是个奇怪的人。
只是大概是他就这样陪我,令我对他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你有什麽问题就快问吧,不用在那边想东想西的。」我叹了一口气,已经猜到他会问什麽了。
所以我只是静静的靠着床头柜,等着他开口。
「诶....,」他尴尬的瞥了我一眼,似乎很犹豫该不该说。
这跟一开始他那大剌剌的直白个性相差太多了,所以我只是眯起眼睛,要他是个男人就赶快问。
「你刚刚怎麽会突然昏倒?气喘?」终於,他小心翼翼的问着,像是会害怕又让我受到什麽刺激一般「还是有心脏病?」
他的眼里写满担心,而这让我微微愣住。
「没事啦。」半晌,我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阿就太久没运动又太紧张,有心脏病我早就挂了。」我胡乱的说道,尽管我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耳边彷佛还响起刚刚残存的梦境,我刻意要自己不去理他,
那都过去了,没必要害怕。我这样告诉我自己。
「真的?」他挑眉,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我说的话。
「废话,骗你是有什麽好处。」我咽了下口水,对他笑道。
他好像不相信也没办法,算是被我的话半强迫的点点头吧。
「你竟然把衣服穿好了,好神奇。」我刻意拉别的话题,想要转移他的一点注意力。
而我也不是胡扯,他的衣服真的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终於不是一副流氓的打扮。
「你竟然跟我聊了这麽久,好神奇。」他露出微笑,没有回覆我的问题「这算是你跟我聊最久的一次?」
「是你讲话太句点,根本不是我的问题。」我无奈的摇摇头,而他被我的这番话逗得哈哈大笑。
又是上次那样乾净的笑声,使我不禁被他吸引。
我盯着他看,他的眸色清澈,透着一丝纯真。笑容开朗的如同阳光一样让人感到温暖,该怎麽说,就是有感染力的笑容,会让你也不禁想跟着笑。
「诶,你在班上是不是都装出这副开朗的模样?」我抱着玩笑的口吻问道,却没发现的他的笑容瞬间僵在那里,接着慢慢的消散「难怪范逸淇说你在班上是人气王,我终於懂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