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昨天拉肚子,还拉在裤子上?」
我回过头,瞧见张文宇扯着戏谑的笑容看着罗茵慧,後头还跟着一群人,脸上同样也是看好戏的模样。
我瞥了眼范逸淇,她脸色苍白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想她大概没有想到竟然会弄的几乎全班都知道,也不是她的本意。
但不论如何,她做了就是做了。
人都要到犯了错才知道後悔。
我大动作的从位置上站起,接着走到罗茵慧的位置前。
那些同学
她低着头,露出後颈,似乎没有意识到我的出现。
「滚。」
我冷冷的瞪了张文宇一眼,他的面色变得仓皇,但大概是好面子吧,他也不说话,只是死撑着站在那里。
一旁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我看到他的脸变得涨红。
罗茵慧大概是听到我的声音,有些怯懦的抬起头来,正好和我对上视线。
「嘲笑别人有意思嘛?」我将视线落回何文宇的身上「我就不信你没拉过肚子。」
「至少我不会拉在裤子上。」他尖声反驳,还未变声的嗓音显得稚气。
我用眼角余光撇到罗茵慧的神情黯淡了不少。
我掏了掏耳朵表示我的不屑,朝空气中嗅了嗅道:「好臭。」
「什麽很臭?」他双手插着腰,露出不解的表情,眼神却仍充满戒备。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接着说
「你的嘴巴。」
我还是第二次看到一个人变脸变得跟京剧一样快速还毫无违和感,第一次就是范逸淇,第二次就莫名的给了何文宇。
他的脸瞬间刷的变得愠怒,大概是我说的话太重了吧。
对比他的愤怒,我只是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
这时,袖口一阵轻巧的拉扯,我低下头,瞧见罗茵慧长长的浏海底下,些微露出的眼里满是恐惧。
别说了,她虽然没说话,但我看见她逐渐抓紧的手,意识到了一切。
我并没有摇头或点头,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看了我几秒,像昨晚一样将头撇开,拉着袖子的手也垂了下去。
「靠,赵季薇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何文宇的怒吼拉回我的注意力,他作势卷起一边的袖子,张牙舞爪便要冲上来,但在他踏出一步的刹那,一旁的同学连忙将他拉住。
他挥舞的拳头在我眼前晃过,而我依然维持一贯的面无表情。
我有说错吗?我挑起一边的眉,好玩的看他奋力的要挣脱。
「别拉着我!」他嘶吼着,硕大的身躯大幅度的晃动,但身边的人无一敢放开手。
「别叫了,就算你现在打了我,你有张臭嘴的事实还是不会变。」
我冷道。待抬眸,范逸淇的视线刚好与我对接。
不出一秒,她随即别过头去,拉着身边的女生从後门匆忙的离开。
就算是落跑,她脸上隐隐的傲气还是一如往常。
挺直着身躯,她刻意昂首的快走离去。
我对她的举动感到无语,觉得实在是可笑至极。
再回头看看何文宇,他眼里还是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咬着牙的模样彷佛身後的人一放手就会冲上来痛扁我一顿。
我怕吗?不,我不会。
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接着转身离开。
「赵季薇!我有说你可以走嘛?!?」身後传来他的叫嚣,我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从前门走出去,直到我听不到他的声音。
我想我大概是又得罪了一个人吧。
昨天是范逸淇,今天是何文宇。
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学生渐渐的变得稀落,最後,我来到教学大楼的最後方,那里有一个被铁门隔起来的区域。
我探头了下四周确定空无一人,接着悄悄的将手从门缝伸了进去,将门打开。
揖阿----伴随着因老旧而发出的铁锈声,我踏着轻快的步伐踩上通往楼上的阶梯。
那其实是我无意发现的,算是我的秘密基地吧。
一路往上,有一个很大的天台,从那里可以俯视整个校园。
顺道一提,我们学校在半山腰,而从那个天台的另一个角度可以看到漂亮的山景,天气状况好,还可以直接看到对面山头的城镇。
我其实不太懂为什麽学校要特地把那里封起来,大概是距离教学区太远,怕出什麽事情,才特地围起来不让学生进去。
不过对於我这种好奇心过剩的学生自然没有什麽用就是了。
我踩上最後一级阶梯,一片漆黑中,我摸到铁门的手把,待转开,阳光直逼而来,耀眼的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我向前踏一步,放眼望去的便是广大的水泥平台。
上课钟声响起,在耳边伴随着风凝聚成幽幽的声响。
我毫不犹豫的将後方的铁门关上,往我最常躺的那个位置走去。
没错,我没打算要回教室上课。反正我应该一时半是回不去了。
我伸了伸懒腰,找到我平常平躺的区域,就在靠近边缘一块凸起的小台子上,还可以看到我上次忘记拿走的零食袋。
我舒服的躺下来,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暖暖的撒在身上,照的身下躺的地板也透着一股暖意。
天空望去一碧如洗,好不蔚蓝。
躺在这里,彷佛伸手就能碰到天一般。
或许这也是让我喜欢这里的原因吧。
远方山连着山,高高低低,错综复杂。
一只鸟从那端飞过来,不一会儿又盛着风飞往另一个方向。
一片安宁,彷佛能洗涤内心的杂念。
没有谁的叫喊,没有那些令人心烦的事情,更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微风徐徐,舒适怡人的气息让我不由得闭上眼睛,一股倦意便这麽一波一波的拍打上岸。
最後,我便在不知不觉中沉入深沉的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奇怪的声音吵醒。
好像是人的说话声,但我无法确定。
照理来说,这时候应该不会有老师上来,更不可能会有学生才对。
我微蹙眉头,不打算睁开眼睛。
闭着眼睛,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敏锐起来,我仔细的听着,耳边依稀听到一些水泥被摩擦的声音,还有微弱的呼吸声。
最後,我被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吓了一跳,迫使我急忙的睁开眼睛,从地板上弹了起来。
我以为是教官,但事实证明我猜错了。
是一个男同学。
他背对着我,头发在风的吹拂下横乱飘扬。
阳光照耀下,他的头发呈现漂亮的棕色。
他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台子上,身上的校服穿的极度不整,杂乱解开的衬衫半透明的透着底下白色的无袖背心。
双手插在口袋里头,一动也不动,看来像是在沉思,亦或者在发呆。
我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让我感到震惊的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是他竟然上的来这里,另一方面是他的背影。
明明是大好的天气,明明阳光多麽明媚。
但在他身後,却彷佛布满一阵深沉的灰。
那是一抹沉默又孤独的背影。
「同学?」我唤出声,而他几乎是在那个瞬间回过了头。
他看到我,眼底没有任何波澜,我想他大概早就看到我在这里,只是没有惊动我。
纤长的睫毛下,他的眸里毫无光彩,没有一丝生气。
明明深邃的五官被太阳洒下的金光勾勒的更加好看,但我只想到一个东西能够形容他此刻的模样,就是傀儡娃娃。
「你在这里干嘛?」
我问了一个连我都觉得白痴的问题。看他这一副不良学生的模样,大概也跟我一样是跷课吧。
「那你呢?」他没有回我,只是勾起淡淡的笑意,似笑非笑的反问我。
「还不就你看到的那样?」我耸耸肩,说的乾脆「就翘课啊。」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麽说,只见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接着露出较方才更为灿烂的笑容。
「真巧。」他的声音变得大声许多,甚至多了一分痞态「我也是。」
大概是发现我俩动机相同,他方才的阴郁消散不少,只见他从台子上轻巧的跳了下来,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朝我走来。
我皱起眉头,觉得眼前的这个男生真的是个十足的怪胎。
再说了,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诶。
若是被人知道了,这里就不值得我再来了。
於是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砂准备离去。
我瞥了他一眼,他的脸上确实笑着,但看上去怪别扭的。
大概是因为眼底还藏着一分忧郁的成分吧。
明明是张帅气的脸,没事干嘛搞的阴沉沉的。
我摇摇头,反正也不甘我的事,挥了挥手表示再见,我便转身往楼梯那里去。
「等等,」就在我刚转身,身後传来他的声音「你叫什麽名字?」
虽说我确实是个没有礼貌的人,但也不会没礼貌到人家问我名字我不回。
於是我别过头去,淡淡的说:「赵季薇。」
他彷佛像是在沉思般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轻轻喔了声,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搞什麽...,这种反应真的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吗?
「那你叫什麽?」大概是好奇心使然吧,想知道眼前这个疯子是不是也有个疯疯癫癫的名字,於是我瞥了他一眼,话就这麽从我嘴里溜出来了。
「李子暨。」他倒是回答的乾脆,还露出一抹略带自信的微笑。
我在心里念了几遍,这名字倒满好听的。
「喔。」我点了下头,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不小心就说出了心声「名字倒是取的满正常的?」
他没有回话,只是耸耸肩,眼含笑意的盯着我瞧。
我想或许从某种层面来看,在他眼里我也是怪胎吧。
「掰-」我简单的说了声再见以示礼貌。
「不继续留着?」他语气间带着细碎的笑意,比了比阳光照的发亮的地方「那里风景看来挺不错的。」
「你有病喔。」听出他话里的轻浮,我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怪胎。」
「如果我是怪胎,那就一定有病啦。」他的脸被太阳照的发亮,此刻的他确实多了几分神采,不再像刚刚死气沉沉的。
不过他在我心里,仍然是个奇怪又没水准的怪人。
所以我只是甩了甩头,这次是真的不留余地的离开了。
走到楼梯间,我彷佛还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耳边。
那是很乾净,纯粹的笑声。
而我怎麽样也想不到,刚刚的他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可以散发如此强烈的忧郁。
反正,也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