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瞬就暗了,暗蒙蒙的,灰云直向地面压下。
那东西欺下身,搂住她的腰际贴在身畔,两人鼻息纠缠,近乎相拥,细碎地吻着发丝、眼睫、耳垂,一路向下,暧昧的气息停在锁骨,祂轻舔拭,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如此景象,引人忍不住一阵遐想。
远方钟声响,一次次沉闷重击。
缓而重的响声,古老庄重。
祂胸腔低沉颤动,细细吐息,蛇一般缠绕趋跗於她。
温热的气息深入骨髓,一寸寸攀升,直至窜流的血液中,惊起一片颤栗。
少女乍醒,拭了拭额角的虚汗,唇微张着。
净白小脸上,眼眶莹莹。
露骨的喘息,娇声求饶......一祯祯画面如绘。如同火钳烙痕,滚烫地烧灼在肌肤上。
她眉眼泛红,填了几分娇媚,似乎尚未从方才光怪陆离的梦境中脱身。
那与其说是噩梦,倒更贴近於绮梦,分外真实。
马匹长长一嘶鸣,车身颠簸,长鞭急速落下,她探向窗外,几声雷鸣,轰隆作响,车夫说:“现在离特尔斯小镇不远了,您请先稍作休息。”
少女收回头,把遮幕拉上。
马车一路向东。
──
直刺苍穹的尖顶,入目一扇镶着碎钻的门,上面连着鎏金门把,四周郁郁葱葱,无一丝人烟,一道白光遽然落下,带着雷鸣巨响,少女抬步从马车下,稍稍侧头,一位提着油灯的年迈管家走上前:「伊芙希小姐,请。」他弯下腰脊,伸手。
他灰眸微微流转,看似打量。
少女拉紧兜帽,抿唇点头。
管家覆满皱纹的手,压下门把,一声喀嚓细响,门往内敞开了些许。
一进门,阴凉的冷风,钻向肺腑,吊诡之感油然而生。
那是极古怪的感受,晦暗、朦胧,沉重且难以驱散。
入门那刻,脖颈传来些微刺痛,腥红色繁复图腾赫然出现,伊芙西斜下头查看,老管家混浊眼眸徒然亮起,缓声向她解释说:「那是历代家主的印迹。」伊芙西抬手摸上图腾,没什麽异样,而伊芙西没察觉,图腾感触到她的手,正泛着丝丝红光。
沿着廊道向内走,回廊极大,延伸成数条不一的通道。伊芙西轻喘,迈着碎步跟在後头,老管家自称迪洛尼,服侍了数代的家主,拐过纵横长廊,穿过数条通道,领着她朝着深远处去,灯罩内火苗闪着一簇簇火光,冒出橘红火光。
微弱的油灯,几欲熄灭。
阴暗不堪的长廊,彷佛某种引信,领着她往不可知的方向去。
伊芙西感到一阵窥视的视线,针般紮在她後背,目光彷佛化为有形,打量在她身上,她头皮一阵发麻,冷意自脊背爬升而上。
有东西……在窥视她。
清晰的直觉,告诉她,或许那根本不是人。
望不见尽头的走廊,一个小女孩,从某处乍然跑出,伊芙西沉浸在刚才的异相中,冷不防惊了一下,讶异的後退了小半步,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孩童,小女孩皮制鞋子踏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鞋底咯吱踏着木板,迪洛尼顿下步伐斥喝:「安丝。」
他沉下声,银白眉毛拧在一起。
女孩回头,湖绿色眼瞳睁大,嘟起唇不甘心的停下来,弱弱喊了句:「管家先生。」她生的极好,每一寸都被精心打磨过,像个细致的陶娃娃。
她约莫十二岁不到,每一个举动都显稚嫩。
迪洛尼回头歉意说:「惊扰家主,我深感抱歉。」转而向安丝续说:「这位是伊芙希小姐。」
「也是现任家主。」他补充。
来到房门前,他递了一串钥匙,顺带说:「这里就是您的房间,安丝与我会共同服侍您。」
「谢谢,我很喜欢这里。」
他微微一笑:「祝您美梦。」替她掩上门。
房间摆设精简,床铺垂挂枣红色幔帐,银口斜瓶插着玫瑰,曳地窗帘拉开,连着落地窗,打开,即是一个向外延伸的露台。
玻璃吊灯悬挂在天花板。
床头正挂油画,貌美的女人端坐,双手交握,深红薄唇巧笑,半张红面具上缠绕金线,罩住瓷白脸庞,纯蓝眼珠衬着一头红色卷发,散到腰间,艳丽而富妖娆。
迪洛尼离去时调暗了油灯,明明灭灭的火苗,向上窜升,又萎缩了起来。
豆大灯光印出一道暗影,影子忽大忽小,不时浮现宽大的羽翼扑动的模样,硕大的灰影,缓缓出现人类的轮廓。
伊芙西早沉沉睡去,一无所知。
天泛鱼肚白,房门轻叩两声,伊芙西啓门,:「早上好,家主。」她愣住,随即回神:「早上好。」
安丝仰望着她,甜笑。
走出房门那瞬,鸣声响起,一下一下重击,格外沉重。安丝解释:「那是黄铜钟声。」
伊芙西大悟,顺着扶手走下阶梯。
裙摆拖在後头,伊芙西扶着把手,一步一步踏下阶梯,安丝跟在她身旁,两人一同走向客厅。
「请用。」他说。
早餐是标准的果酱饼乾,和果茶。
伊芙西吃了几口,就先行离去。
──
书房内
横放着半人高的木质书柜,一本书皮古怪的书籍恰好引起她的注意,伊芙西拿起那本黑皮书,老管家忽然闯入:「别碰!」音量极大,掩住了话中轻颤。
伊芙西颤了一下,手上动作猛地停滞,啪一声,手里的书本应声落地。
伊芙西正为管家失礼的举动纳闷着,迪洛尼先一步说:「抱歉,是我失礼了。」而後退下,带上了门。
她弯腰捡起,书背烫着一串浮金色古文,「别应声,千万切记不要应声,否则…….魔鬼会随着一切痕迹,寻找祂的赎礼。」
伊芙西敛下眉眼,翻到正面,上面赫然就是魔鬼两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