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太阳神的神殿下面,有一方储水的水池,水池的四角均立着四尊捧着托盘的女性雕像,那是代表尼罗河慰藉埃及四方的意思。而在水池之中,则是从尼罗河中引流进来的最为乾净的清水,那些清水对於神殿的人来说是极为极为珍重的圣水,平时除了用於清洗祭神用的器皿之外,同时还提供给王族成员在某些特殊场合必须进行洗礼仪式所用。
当游戏与阿图姆来到那方水池的前面时,那水色的清澈程度实在让人无法相信那是从尼罗河中引灌进来的自然水,毕竟外围尼罗河中的水,虽说不上浑浊,但绝对称不上清澈。而眼前的这一方池水,目测乾净得都可以用来饮用了。
“这里的进水口应该有滤水装置吧?”
游戏看了两眼,在陪同进来的祭司宫女们都退出去之後,才转头问向阿图姆。
“嗯。以前的滤水装置效果不太好,所以我就稍微改进了一下……虽然我可以不吃不喝,但生活在埃及的人民却不能这样,所以我就把简单的滤水方法教给了他们。身为埃及的法老王,保障人民的衣食住行是最基本的责任。”
阿图姆拉着游戏慢慢走进水中,由於长期处於地底下的缘故,这方水池中的水比起外面河面上的水还要清凉透彻,当水漫过腰身时,即使是对冷热感觉迟钝的游戏,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凉透到心的凉意。
“呜哇……这水好冰,幸好我们体质特殊,否则这麽一洗肯定会感冒。”
当水漫过胸口之後,游戏终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虽然他并不觉得特别冷,但这麽凉快的水还是让他有种置身冰箱的感觉,尤其他们才刚从上面下来,地面上和地面下的温差,实在让人错觉这是两个季节的温度。
“还好吧,其实沙漠里白天和晚上的温差更大,有太阳的时候最高温度可以达到八十度,而太阳下山之後,最低有可能会到零度。反正我是已经习惯了,毕竟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这点温差还算在接受范围内。”
阿图姆捧起一泼水,目光专注地看着水中的倒映。在游戏没有留意到的地方,清澈的水中虽然站着两个人,但那闪烁着鳞光的水面却没有映照出任何人的身影。不管是游戏的还是阿图姆自己的,他们的身姿都没有出现在水面的倒影中,这个事实就仿佛在诉说着他们非人的现实,让注意到这些的阿图姆没由来地多了几分伤感。
他是早就已经死去的人,所以映照不出他的身影并不奇怪,但他的夥伴,却本该是长命百岁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游戏现在估计还活在三千年後的世界里,然後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如果他们当初没有认识,游戏没有拼好千年积木,他没有从沉睡中醒来,游戏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呢?
“另一个我?”
察觉到身边人一直没有反应,游戏伸出手,疑惑地在他面前挥了挥。
手中捧起的水顺着缝隙渐渐流失,阿图姆看着已经空了的双手,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既然发生的事无法改变,那他就去改变未来。不管以後发生什麽事,他都要让游戏觉得,他们的相遇,是不会让人後悔的。
“夥伴,我们出去吧。”
阿图姆突然转头对着他说道。
“唉?我们不是才刚进来……”
貌似也没有泡多久吧?
“我们这种体质只要做个样子就好,原本我们就不用到这里来洗礼,不过仪式上是这麽要求的,所以就……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
阿图姆走到游戏身後,一边推着他上岸一边解释道。
而这时,就仿佛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般,原本已经离开了的侍女与祭司们又从外面走了进来。游戏看着侍女们手中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着乾净的乾布与衣服,她们一走进来就向着他们走来,即使还没有动手,也知道她们到底是想干嘛的了。
从来没被人服侍过的游戏下意识就想退後一步,只是当他想要动作之时,一直沉默着没有声音的祭司这时却走了过来,一人站在一边,抬手平伸向着神殿两边的偏门,然後恭敬地对着他与阿图姆说道。
“阿图姆王,请往这边走。”
“另一位陛下,请往这边走。”
游戏下意识就愣了愣。
“我们不是一起离开的吗?”
他看着两边不同方向的门,因为之前没有听大神官说过,所以对这样的安排除了感到意外之外还有点不安。
明明说好要一起参加祝祭的,现在又要他们分开,这是什麽意思啊?
“是的。虽然两位陛下身份相同,但所代表的意思却不一样,故而两位陛下换装的地点也安排在两处不同的地方。”
面对游戏的诧异,祭司非常有耐心地回答道。
其实按照传统的流程,游戏与阿图姆应该是分开洗礼才对,因为神殿内部本身就设有两个圣水水池,一个王后专用,一个王专用。但奈何此刻需要洗礼的两个人却有着一样的身份,同样身为埃及法老王的他们当然不能分开洗礼了,但他们本身所象征的意义却又不同,於是大神官在想了很久之後,才决定让两位陛下一同洗礼,然後分别从两个不同的门离开,到达不同的地方换上祝祭专用的衣服。
就因为历代埃及王都没有出现过双王的情况,於是阿图姆与游戏这对特例,就只好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了。
“夥伴,等一会见。”
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阿图姆并没有多惊讶,在祭司们再一次说请的时候,他转身对着游戏挥了挥手,然後就跟着其中一名祭司走进了左边的门中。
看着阿图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游戏呆了一下,然後腼腆着脸不好意思地对着带路的祭司说道。
“呃,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之後游戏也跟着另一名祭司离开了圣水神殿。
穿衣的过程比想象中的要复杂,虽然游戏很想说他可以自己搞掂,但奈何埃及的服侍,真心不是你说穿就能穿的,简单的还可以,但一旦到了特殊场合,那些衣服的繁复程度绝对不亚於日本女性穿的十二单。
游戏是不习惯被人服侍,但这种时候也由不得他任性,谁叫大神官规定,仪式上的衣服必须为真实的衣服,魔力变出来的不行,否则就会被视为大不敬的行为,即使他们的身份是神之子也一样。
虽然大神官这说辞在见惯传销活动的游戏来说等同於忽悠,但古埃及这边,和祭神仪式相关的事还真的是大神官说了算,所以游戏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按照对方的安排乖乖就范。
听说这是阿图姆回归之後第一次举行的大型祝祭活动,全国人民都为此而欢欣喜舞,所以他说什麽都不能在这种时候任性,不管是为了另一个我,还是为了那些期待着今天的人民。
看着侍女们一件件地把那些沉重的金饰宝石穿戴到自己身上,游戏在觉得身体越来越重的同时,也真切地明白到,阿图姆所坐的那个王座,到底带给他多大压力。
建设好埃及,保护好人民和国土,这些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一点都不容易。就因为它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所花的精力,所耗的时间,是大家无法想象的多。如果没有足够的耐心与坚韧的心智,是无法在这条路上始终如一地走下去的。
在他醒来之前,阿图姆已经在这个王座上坐了不知道多少年,而在阿图姆死之前,他更是在这个王座上奉献了一生甚至连死後的灵魂也无法安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游戏知道,阿图姆一直以来所走的到底是怎样充满棘刺的道路。
游戏从知道阿图姆是法老王开始就知道他的这份责任到底有多重,而此刻,透过这些奢华却沉重的饰品,他更能真切地感觉到这份重量的压力。
另一个我,就是肩负着这样的重量,一直坐在那个王座上的吧。
游戏低着头,无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