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天
我和工作室的同伴们谈过关於萱的事情,他们也二话不说就答应让我搬离工作室,这样一来我的工作时间变得自由许多,只要在期限内交出设计图就可以了。
我瞒着萱到视障协会当了志工,在每个周末的上午十点至下午两点到中心陪着视障朋友们上课,老师人很好,偶尔在课程结束後会让我上去弹个几首,这时候我就庆幸自己小时候学过吉他了,他们是我这辈子遇过最忠实的听众。
在和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我了解到他们心中各式各样不同的想法,也在某些人身上看见萱的样子,有些人还不能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实,整个人像失去灵魂一般空洞,我只能和其他志工们一起努力,希望能陪着视障朋友们走出低潮。
最近萱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常常为了小事发脾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执意要赖在她家陪她的关系,可是我也说了,我这个人也会想要人陪阿!
是我太死皮赖脸了吗?
不管萱怎麽反对,我就是在她家住下了,每天睡沙发,虽然有时候起床脖子会很不舒服,但我依然觉得很满足。
「萱,来~啊~」用汤匙肴起一口饭,我示意要她嘴巴张开,好让我喂她。
「我自己可以!」萱脸色一愠,试图抢过我手中的碗。
「你就让我喂你嘛!」
「你瞧不起我对不对!?」
「我没有瞧不起你,我只是....」
「你就是!」她毫不留情地打断我,眉头带有怒意的死皱。「我可以好好照顾自己!我有手有脚会自己吃饭,不需要你鸡婆!」
我轻轻压下她随着胸口剧烈起伏而耸起的肩,柔声说:「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萱....我、我只是想和你更亲密一点而已。」
「...」
见她不说话,我气馁的把碗和汤匙放进她手里。「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喂你了,尽量多吃点,不要因为没胃口就不吃东西,好吗?」
「...」
接着我独自走向阳台,夜晚的风轻拂过我的脸,心里突然感到莫名的心酸,我知道我这人很不会说话,常常会不小心冒犯了萱,不过除此之外我还真不晓得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照这个情形下去,我永远都解不开她心里的结。
半个小时後我回到客厅,桌上只摆了萱用完後的碗筷,看那空了的碗底让我心情稍微平复了点,至少她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习惯早睡的她回房梳洗後也许已经准备要就寝了,收拾好餐盘的我放轻脚步回到客厅,打算熬夜把设计图完成。
「小全,这里有几张图需要修改,我帮你做好记号了,可以在明天开会之前给我吗?」老K用社群软体传了一封讯息给我。
「好。」我回。
「明天的会议你也要到,老板有些事情要宣布。」
「好,辛苦你了,这麽晚还在工作室。」
「哪里,我才比不上又要爆肝的你。」
我笑了出来,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深怕会吵醒睡眠中的萱。
老K又跟我闲话家常几句後才被我轰去睡觉,他在我搬离工作室之後替我扛下了许多杂事,我很感激,发誓未来一定要好好报答老K。
等我完成所有的作业已经是隔天中午,太阳正刺眼、毒辣的时分,我的眼皮却重得几乎快要抬不起来,推成一座小山的咖啡包乖乖躺在垃圾桶里,我又丢了一个同伴进去陪它们。
两点还有会要开,我可不能睡着了。
成功弄了还算丰盛的三菜一汤出来,萱自己拿了碗筷坐在餐桌旁,我夹了一堆的菜放进她碗里,自己在一旁狼吞虎咽,煮完饭後我又没剩多少时间了,连衣服都还没换呢!当然很赶了。
「萱,我要去工作室开会,如果有事的话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颇有效率的解决完这一餐,又花了点时间打理好自己之後我在门口对着她说。「我会尽量提早回来陪你,到时候再一起去散步。」
「嗯。」
最後我再看了她一眼就关上门了,骑车直奔工作室。
「嘿,我迟到了吗?」我推开门,整个人还处於匆忙的状态,根本忘了墙上就有时钟。
「放心,还有半个小时才开会,不用这麽紧张。」老K惬意的坐在办公椅上喝着咖啡说。
「听说你最近很忙阿,要照顾朋友又要忙工作,真是辛苦了。」老板的助理小波说,还很贴心的拿了可以提振精神的超凉无糖口香糖给我,当下我就咬了两颗进嘴里。
「累是还好,不过倒是比以前充实许多。」我笑了笑。回顾以前的生活,在遇上萱之前我只是个毫无目标,只要有份薪水就满足的社会新鲜人,为了好好照顾她,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学到了好多东西。
「怎麽才没几个月就变得这麽成熟又迷人阿?我都要爱上你了。」老K开玩笑说。
「拜托不要。」一瞬间从背脊凉到头顶,我摇头说。
「呿!」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快点把资料准备一下吧!」小波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叮咛完我们後走进会议室里头。
「小全,你的设计图呢?」老K一口乾掉杯里的咖啡。
「哦,在这呀!」我伸手摸向口袋,可是却是空的....「咦!?」
不是吧....
「怎麽了?」
我把身上每个口袋都翻过了,甚至把包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都没找到随身碟的身影,冷汗从额上滑下,我呆滞的抬头看着老K。
「我放在家里....」
老K的身子抖了好大一下,敲了我的头说:「这麽重要的东西你也能忘!现在都要开会了!!」
「我马上回去拿!」我起身收好东西,拿了车钥匙。
「我尽量帮你拖延时间,你快点,不能让老板等太久!」老K在我冲出工作室前对着我大喊。
把油门催到了危险速限,很幸运的平安到家,还用了比平常少三分之二的时间....
我掏出从萱那里拿来的备用钥匙,往上爬了五楼之後到她家,果然一开门我就看见我的随身碟躺在客厅桌上。
匆匆拿了随身碟後我转身,却在此时发现不对劲....
阳台的门是开着的,我想也许是萱在阳台上吹风吧,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去看了一下。
这一眼,我吓死了。
萱不知道怎麽坐上围墙的,双脚在外头晃阿晃的,双手撑着围墙,只要一施力或是重心不稳就会摔下去,我赶紧从後把她捞了回来,我跌坐在地,她则是安然无恙的压躺在我身上。
「你在干什麽!!!」我努力想稳下急促的心跳,被她刚刚的举动逼得崩溃。
「全...?」她的声音颤抖着,显然有哭过。
「我的天阿...我差点就要失去你了,告诉我!你为什麽要这样!?」死命将她抱在怀里,她手里握着相识100天时我送给她的玩偶,我无法理解的闭上眼,到底她为什麽....
「你不要管我。」她挣脱我的怀抱,一手撑地站了起来。
「什麽叫做不要管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干嘛!?」这是我第一次对她凶,她所做的一切,实在太让我心碎了。
「我知道...」
「我拜托你放过自己好不好...?你要是有个万一,心碎的不只是你的家人而已,还有我阿....」
「反正我就是不要你管我,我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我不需要你,听见没有!!」她任性的大吼,此时的言语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刺穿我的心。
我沉默不语,心痛得简直快让我窒息。
「好。」我起身,抹去了脸上的泪。「既然你这麽不喜欢我,那麽我走,真是抱歉这几个月来的打扰....」
「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身边了。」说罢,我回到客厅收拾自己的东西,眼泪一度模糊我的视线,不管我多麽用力...就是抑止不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