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爸妈回来时,我已经睡了,不过没有睡着,所以可以很清楚地听见房间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期间,妈妈开了我的房门,但她只是探头看了看,我也假装什麽都不知道,一动也不动地装睡。
而今早我起床後,还没来得及和爸妈聊几句,他们就又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所谓的日常生活大概就是这麽一回事吧。
我倚着捷运车门边的座位间隔版,目光空洞地盯着车窗外迅速掠过、每天都能见到的相同风景,这麽心想。
无论前一天发生什麽事,隔日太阳依旧会升起,人们依旧会做着和昨日相似的事情。如此日复一日,就像电玩游戏中无限循环地开始、结束,然後又重新开始,枯燥乏味得令人感到厌倦。
啊,好想按下「结束」键,但不是暂时结束,而是永远结束。
这阵子,这样的念头偶尔会浮现脑海,尤其是每次在捷运站外的路口等红灯,望着前方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汽机车时,我总会不自觉得想着如果往前踏一步,那麽一切是不是就都结束了呢?
「你不觉得很久吗?」
一道没头没尾的问声突然传来,让我的思绪一滞,迟疑了几秒,才不太确定地偏头望向声源处,发现是徐灿佑时,顿时怔了怔。
……应该不是在跟我说话吧?
「这个路口的红灯要等一分多钟,不觉得很久吗?」他原本落在前方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脸上,那双像小狗般明亮澄澈的眼睛里透着想获得我赞同的讯息。
呃……好吧,他的确是在跟我说话,不过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沉默了几秒,就在这时,号志灯适时地变换了。
「绿灯了。」我示意一下後,赶紧跟着人潮往前走去。
虽然因为是同班同学,所以突然搭话好像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但若是询问功课,或是关於班上的事还有些道理,却是闲聊似的话题,不免让人感到奇怪。
为什麽突然找我说话?
偷偷地确认他没有跟上後,我感到不解地思索着。
「早。」左侧传来低沉的招呼声,再度打断我的思绪。
这次我不用回头,听声音也知道是苏易维,不过还是意思意思地给了道眼神、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功课写了没?」就跟国中那时一样,每天一见面就是先关心这个。
「报告组长,写了。」我伸出左手五指并拢地放在眉边,略带调侃地回道。
「真的?」他一脸狐疑。
「怀疑……啊!」
身後突然有股重量扑上来,让毫无防备的我往前踉跄了一步,接着耳边就听见芯恬那充满活力的声音:
「小星早!未来大医生早!」
「大小姐早啊。」这是苏易维回敬那句「未来大医生」,故意那麽说的。
「嘘,小声一点。如果被坏人听见了,然後绑架我怎麽办?」芯恬一下忙着观察四周,一下将食指放在唇边,一脸正经又紧张地埋怨道。
我和苏易维都被她唱作俱佳的模样给逗乐了。
不过话说回来,芯恬家自己开公司,家境确实也不错,可以算是富二代,所以被称为大小姐也不为过,只是她不是那种爱炫富的人,所以我们也是直到国中某次到她家作客,发现她家是豪宅别墅时,才知道自己原来认识了一个深藏不露的朋友。
「请你爸再帮你安排个保镳,不就安全了吗?」苏易维开玩笑。
「这个主意不错喔。」芯恬还认真地思考了起来,「那我一定要挑一个帅一点的。」
「然後发展保镳与小姐的罗曼史吗?」我读出了她的小心思。
芯恬嘿嘿笑地和我击了个掌,脸上写着:果然知我者莫若你。
苏易维一副「女生的世界好难懂」的模样,默默地拉开与我们之间的距离。
「喂,你干麽?又要装作不认识我们了吗?」芯恬立刻扯住他的书包背带,然後翻起昨天的旧帐,逼问他为何不打招呼?
苏易维只好再把昨天给我的理由又说了一遍,不过芯恬可不像我这麽好打发,所以当他投来求救眼神时,我也只能幸灾乐祸……喔不,是同情他了。
我们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地进了学校,到了教学大楼。
所谓的日常生活大概就是这麽一回事吧。
看着前方正在斗嘴的两位挚友,这样的想法再度浮现脑海。
结束键……
「小星?怎麽了吗?」见我没跟上脚步,芯恬疑惑地回头关心。
「没事,走吧。」抹去脑中的三个字,我向前跨一步和他们并肩,一起踏上阶梯。
我的今天又「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