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交杯酒啊。
……
嗯——交杯酒!!??
我大脑的第一反应是闪过铺天盖地的大红色和新娘礼服,延迟了几秒才意识到,三代目说的,是象征着效忠的妖铭酒。
“不要——”我下意识立刻回绝。
“诶——”三代目瞬间耷拉下了脸,“为什么?”
我迅速起身往后挪了几寸,瞪着他两手撑地,“不要就是不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低下头,继续嘟嘟囔囔,“妖铭酒就妖铭酒,说什么交杯酒啊!况且稍微为奴良组考虑一下好不好?我不过是一只没什么卵用的食梦貘,干嘛要和我喝妖铭酒啊,我又成不了什么厉害的干部……”
“谁说一定要很厉害才能喝交杯酒的——”白发的妖怪竖起眉毛,双手抱胸,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上身前倾靠近我的脸,不满地拖着长腔,“我是奴良组的三代目——我想跟谁喝交杯酒,就跟谁喝交杯酒——”
“那也不要。”我侧过脸,嫌弃地撇了撇嘴。
“为什么!?”三代目看起来有些郁闷。
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喝了妖铭酒不就是发誓效忠么——能让我发誓效忠的妖怪,这世界上还没出生呢!”
“……”
“……”
……等、等等?
这句话说出去十秒,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我局促地咽了口唾沫,胸口突如其来一阵心慌,一时间甚至没顾得上深究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种画风不符的发言,只觉得手脚僵硬心跳加速,几乎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尴尬实体化凝成冷汗滑下额间,张嘴刚要解释——对面的妖怪却噗嗤一声突然笑了。
“啊……果然是你会说的话啊……”三代目眼里含笑,低头嘟囔。
“啊?”我没听清。
“没事。”
白发的妖怪抬起头,似笑非笑。
“就是吧,既然你不愿意做我的属下,我也就没责任供你吃穿玩乐,那你在奴良组这些日子吧,吃的喝的住的……”
“……”
“……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
三代目笑得如沐春风。
“就是,陪我出去办点事罢了。”
★
我就知道,这些当首领当干部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白天的三代目比晚上要温和多了,不会臭屁又讨厌,也不会总是自作主张。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似乎总能从那温润的微笑中看出一丝的狡诈。
“所以我们是要去找四国的妖怪?”我把三代目的行李塞进动车上面的架子里,不小心盯着露出的零食多看了十几秒钟,“找他们做什么?”
“你觉得呢?”三代目从兜里掏出一包香辣鱼尾,自然而然地拆开包装,挤出半截送到了我的嘴边。
我觉得……我觉得这也太难为我一只小小的食梦貘了吧??
他的动作实在过于自然,自然到我都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就着三代目的手美滋滋地啃了一口,心情一好也没跟他计较,一边咀嚼一边随便抛出了几个答案,“嗯……探七(亲)?塑(叙)旧?”
我咽下嘴里的,张开嘴还想吃第二口,三代目却闪电般收了回去——把剩下半截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
我有些哀怨地看着他。
“差不多吧。”三代目用纸擦了擦嘴,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辣的。”他补充道,“你不能多吃,会嗓子疼。”
……不多不多!我才吃了半截!!
我很想吐槽,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闷闷地转过了身子,给了三代目半个屁股。
你是一只成熟的食梦貘了……
我一脸深沉地自我安慰。
你要学会自己给自己买小鱼干吃……
我的心理建设还没做到一半——身后就又传来了熟悉的‘扑哧’。
怎么又来了!
我立刻怒了,“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妖吃不到零食吗!”
“见过。”三代目从容不迫,丝毫没有被我的‘气势’震倒,“没见过你撒娇。”
我:……
我:……神他妈撒娇。
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我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过了好一会,我才从既无语又窘迫的情绪中缓和过来,盯着他幽幽地来了一句。
“三代目……脑补是病,得治。”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三代目并没有立刻反击,而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直看得我心里发毛,我下意识地往自己脸上摸了摸,正要开口问他是不是我的牙上沾了菜叶——棕色头发的人类才终于开了口。
“……陆生。”
我呆住,“啊?”
三代目看着我,嘴角勾起了一个与平常无异的温柔微笑,“叫我陆生就行。”
他顿了顿,补充道,“刚才是你第一次叫我……”
“啊?啊……哦……”
我语无伦次地应了两声,这才发现,刚刚好像的确是我第一次用除了‘你’以外的称呼叫他。
我努力的忽略掉四周弥漫着的不自然。
“……陆、陆生?”
“嗯。”三代目笑得眯起了眼,“多叫几声。”
我看着满脸都写着‘高兴’的奴良组三代大统领,只觉得这一连串的事件都仿佛往德川家康的头上按了个织田信长的脑袋一样别扭,搞得我手足无措,好在我很快想到了一个能够减轻一点我别扭的问题。
“陆生……镰生大人——我是说镰鼬那个镰生,原来就是这么叫你的吗?”我不由分说地把这个帽子扣在了‘镰生大人’的头上。
三代目果然收回了那脸傻笑,有些玩味的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道,“也不算吧……大多时候他都叫我‘小鬼’‘混蛋小子’或者是‘小兔崽子’。”
“……”我一顿,突然觉得如果镰生大人还在,我们俩可能有些聊的来。
“说起来。”我突然有些好奇,“你和镰生大人是怎么认识的啊?”
“嗯……从小就认识了。”三代目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怀念,“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是妖怪世界里有名的独行侠了——或者说,有名的最终Boss。”
我有些不解,“Boss?”
“啊,这个是人类对于游戏里最后需要打败的那个强大怪物的称呼。”三代目耐心地解释,“镰生树敌很多,不从属于任何一个组,但是偏偏又谁都打不过他,久而久之就出现了很多不靠谱的传闻……”
“这个我知道。”我想起了那些关于樱花树和一代目的故事,“外面还有人说一代目每逢月圆之夜就大开杀戒呢!”
三代目怂了怂肩,“差不多吧,无非就是他很凶残很暴虐身上藏着能让人妖力大增的秘宝之类的……于是就有很多没长脑子的,经常惦记着组团去刷他。”
“他从不在某个地方停留很久,全国各地到处跑,原来爷爷救过他一次,所以他许了爷爷一个愿望,还送了他那艘宝船。”
“原来宝船是镰生大人的啊?”我惊讶道,“怪不得它总是一副崇拜的口吻。”
原来是护短。
我默默地想。
“嗯。”三代目点头,“因为那个愿望爷爷一直没有用,所以每隔一阵子,他就会来奴良组住上一段时间——所以我小时候,隔几年就能见到他。”
三代目笑了笑,“说起来,‘那家伙’的话,跟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倒是比我要多多了呢。”
我一愣,“那家伙?”
我有意继续往下问,三代目却是转过头,显然不准备再说了。
“嗯——”他敷衍的嗯了一声,站起身,伸手揉乱了我的头发。
“我们到站了,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