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在P点待命,等我信号。」
我的电子表发出来自伊文斯的讯息。
水蓝色符文浮在空中,一排文字显现出来,那是独白社通讯刻文的其中一项功能—社员通讯,静音文字型态。
「收到。」我轻声说。
我的声音传入符文通讯器,会以文字型式呈现在伊文斯眼前,这些都是跟伊文斯一组後他慢慢告诉我的功能。
自从独眼巨人之後,黎沚教授的实战课内容就是两人一组,去消灭另外一组,并拿取对方的信物,然後试着让自己活到最後。
信物很简单,黎沚教授很大方的提供了我帮他准备的饼乾—超薄洋芋片。
有没有搞错!这种信物还没被拿走就先被自己压碎了吧!
但是经过巨人事件之後全班已经没有人敢忤逆他了,连发问质疑都不敢,默默排队拿完老师面前的饼乾。
「那个,教授。」还记得我担心的问道,「饼乾拿完了你今天吃什麽?」
不会又叫我去买吧?我才不要咧!
「不用担心,我会叫活着的人帮我去买喔!」教授送给我一个可爱的微笑,「倒是班长打算怎麽做呢?你已经被秒杀好几次了耶,今天能活到最後吗?」
好可怕,为什麽要一直提醒我这恐怖的上课内容呢?
我总觉得正太教授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气场好阴森。
格斗课,第三武术场。
身处在一片热带森林中,我正藏身在一群高大参天的阔叶林後,四周都是可以三人合抱的大树干,我躲在里面,像只紧戒的……山猪。
不过这种没品的比喻不是我说的,是伊文斯。
「你就跟山猪一样动作很粗鲁笨重。」当我们第六次被分在一组的时候,伊文斯不满地抱怨,「为什麽又跟你分到一组啊?」
「闭嘴,土拨鼠。」我走在前面,背对石妖精,「你除了用妖精兵器在地上砸洞以外,也没做啥特别有意义的攻击。」
「你……竟然鄙视工匠的作品!」不太容易有表情的伊文斯翻脸了。
「快点来讨论战略。不然我又要被杀了。」
我转过头,神情冷酷严肃。
没错。我被杀了。
而且到今天之前已经被杀了五次。
但凶手是谁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只知道我是被匕首刺中要害而亡,而且据医疗班的说辞,我被送进保健室时,除了要害之外,还刺有其他造型相同的小刀在身上,虽然我自己是没什麽感觉,因为在我刚感觉到剧烈疼痛时,就已经失去生命迹象了。
我数着面前造型独特的小刀,总共有十三支,都是在我五次死亡中从我身上拔出来的。
这事情给我很大的压力,因为只要一上实战课,就会再被杀一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到致命攻击,对我的精神是很大的折磨,进出保健室多次後,我已经从最初的害怕转变为愤怒了。
竟然这麽恶意地针对我,还杀了我那麽多次,在我的遗体上插刀子!
大胆!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在学院里可以复活,但这种随意杀人的事情是不会被允许的。
今天就让我看看你是何方神圣吧!
我放开感知,把所有知觉放到最大。
才入学两周,我就发现我的异能有明显的进步,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学校结界的关系。
目标必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才看得到,前五次会被杀就是被这个弱点害死的。
泥土味、枯叶腐烂的味道。
蹲在宽大的板状根旁,我已确认了逃生路线,还有伊文斯三分钟前传给我的简易地图,据说他们高中的时候学过地形速判,加上他的空间和方向感都很好,只要站在高处看一眼就能速写出简易的地图。
感知者的任务就是躲着侦查危险,给予战斗型的搭档最及时的情报。
「竞技场南侧人比较多,气息明显,可能是诱饵。」我说,「你收敛得很好,连我都快找不到你了。」
我微眯起眼睛,远方隐约有些微弱的气息在飘着。
「你已经可以看得那麽远了啊?」文字流转着水色光芒,「先不用管我,注意暗杀者,你已经连续送命五次了,今天要给那浑蛋好看。」
我笑了,心中还是没底。
看到凶手是谁又怎样,我没办法反击啊,更别说「给他好看」了。
伊文斯这样说,也只是在互相打气而已,他一点也没期待我这种凡人身手能跟他们这些旧生斡旋,能逃就已经是奇蹟了。
我摸出口袋里凶手留下的小刀,心里再次盘算着。
森林中的风向很微弱,我面对下风处,这样的站位可以让气流把我视线之外的气息提早带来让我嗅到,改善我感知时的死角,也就是说,以我为圆心画圆,视觉感知顶多占180度,剩下的都交给嗅觉。
这是一次次实战中,我慢慢摸索出来的,目前使用起来还算顺利,交替使用对我而言并不难。
前几次都是因为我移动时注意力分散,才没注意到危险,後来我查资料才发现感知者几乎是不太移动的,都是选个隐蔽点布置防护结界,让搭档在外面做苦力。
「我不在这里,空气与水、转折倒影。」
我单掌向外平举,施展基础的隐蔽咒语。
水色线条拉出一个圆形空间,把我包覆起来,从结界外面会看不到我。
我屏住气息,严阵以待。
奇怪,今天暗杀者来得真慢,已经过去三十分钟都没动静。
这可以表示我的不移动战术是有效的吗?不能否认我心中对这个小进步还挺踌躇满志的。
不过,也只有一下下而已。
一阵鲜红忽然从正面袭来,遮住了其他颜色的气息。
有人在我正面不远处发动符咒或兵器!
「与我签定契约之物,让隐藏者见识你的阴狠。」
一个低沉声音响起。
惨了!我心中暗叫不妙。这下子会被发现。
「伊文斯,有人来P点了。」我轻声叫道,「我要移动到Q点建立据点。」
顺着预定路径,我飞奔到下一个定点。
跳过绊脚的树根,设为目标的小山洞出现在眼前,就快到了。
「呵呵呵呵,不是已经告诉你感知者不适合移动了吗?死那麽多次怎麽还是学不乖呢?」
我猛然转头,却什麽都没看到。
「看不到、看不到,呵呵呵呵,」怪异的女声说道,语气很兴奋,「丢个诱饵吓吓你就紧张成这样,你这麽软弱的人是怎麽进到Atlantis的呢?真让我百思不解呀!」
谁?
「给我出来。」我平静的说。
用感知观察四周,鲜红色的气息接近了,一位高个子男生从树丛走了出来。
一看,竟然是认识的人。
高个子同学?
特殊领域考试遇到的那个抱怨蹲式马桶的家伙?
「怎麽是你!」我惊讶的指着他说道。
「欸?你认识大爷我吗?」对方搔搔头,有点讶异,「你应该是没看过大爷我的啊!」
连口头禅都一样,考场里遇到的式神性格也做得跟本人太像了吧!
「她看过你喔!这女的有去考特殊领域呢。」诡异女声再度响起,听得出来她在边笑边说。
「你就是前几次用刀子戳死我的家伙吗?」我挑衅道,「怎麽了?宰我宰得那麽开心,现在躲起来当乌龟了吗?」
不晓得伊文斯什麽时後赶到,我能拖延时间就尽量拖延。
「哎呀呀,我忘了说,你的搭档现在自身难保呢!救不了你喔!」女声愉快地说。
怎麽可能!
伊文斯应该隐蔽得很好,连我都感知不太到了,更别说是非感知型的人了。
「哈哈,你以为只有你是感知型的吗?」
蓝绿色长发扫过我的脸颊。
一张倒吊着的脸孔猛然出现在我眼前,画着浓黑眼线的眼睛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嗨,人类。」
这是在我心脏被刺穿前,辫子女对我说的最後一句话。
在醒来後,我掀开复健室的床单,直接飞奔回教室听检讨课。
用力打开教室门,也不管教授在讲台前上课,我愤怒地环视全班,想在人群里找到辫子女的身影。
但是找了半天,竟然都没看到人影,辫子女和高个子同学都不在教室。
难怪全班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是被谁杀死的,因为黎沚教授只会放映来上检讨课的学生的战斗影片,我连续被复活五次,还被保健室的复健师硬逼着做完四肢运动检查才被放出去,所以都没听到检讨,如果辫子女也一直翘掉检讨课的话,那我和她的影片就不可能被播出来。
可能因为极度愤怒的关系,这次我醒得特别快,趁蓝袍在忙的时候偷偷跑回教室。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地看自己是怎麽死的!
「哎呀,班长,你今天复原得真快,是第一个从医疗班回来的耶!」讲台上的黑袍开心地向我招招手,「有进步喔!」
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坐位,伊文斯有点讶异的看着我。
「抱歉,今天又让你挂掉了。」他的表情很沮丧,看来遇到的对手也不轻松。
我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因为现在我有没有挂掉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班长回来了,我就来播她的战斗录影吧!」教授对台下微笑了一下,往上抛起了一颗纪录水晶。
画面中的我正隐蔽着,刚结束跟伊文斯的通讯。
『我不在这里,空气与水、转折倒影。』
我消失了,这是隐蔽术在旁人眼里的功效。
「到这里都不错,判断很正确。」教授暂停了画面,抬头对大家讲解,「位置选得很好,也没有咒术失误。」
「你啥时学会隐蔽术的啊?」伊文斯推了我一下,「那不是水妖精的术吗?」
「独白社有些前辈留下的战斗录影,校内跟校外的都有,我看了一些,影片里有人用这招,我觉得满好的,就去查资料学了。」我还记得是一组三人搭档使用了隐蔽咒,之後还秒杀了一只超大石像怪,因为印象太深刻所以看完当天我就立刻去图书馆借了一本隐蔽术大全回宿舍看,要向我心目中的秒杀大神三人组致敬。
教授继续播放。
『与我签定契约之物,请让隐藏者见识你的阴狠。』
画面中的我忽然移动了,而且是拔腿狂奔。
中途我停止脚步,开始与辫子女的对话。
画面中只听得到辫子女的声音,却没拍到她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麽,我感觉班上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你就是前几次用刀子戳死我的家伙吗?怎麽了?宰我宰得那麽开心,现在躲起来当乌龟了吗?』我说。
『哎呀呀,我忘了说,你的搭档现在自身难保呢!救不了你喔!』辫子女说。
奇怪了,这是什麽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呀?
我当时怎麽没有觉得不对劲呢?我在想什麽?
我忽然战栗了一下。
不会吧。
那时候我在想着拖延时间等伊文斯过来。
你的搭档现在自身难保呢,救不了你喔。她说。
她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麽。
她会读心。
画面继续,一个轻巧的人影双脚夹着坚固的树枝倒吊下来,双手放在身後。
『嗨,人类。』
只见辫子女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出腰後的匕首,一刀刺进卷发女孩的心脏。
看到这画面,我顿时觉得心悸。
又想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刻,真的很不舒服。
我握紧拳头。
「好啦,就到这边了。」教授轻快地说道,「最後结束的原因很简单,感知者暴露位置,同伴无法移动到现场抢救,被分散打击了。嗯,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你的对手战术头脑不错,知道要用什麽方法把你引出来。」
「我想她原本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只好叫她的搭档发动幻武兵器,让你害怕而自曝行踪,但事实上,」教授清了清喉咙,「只有少数的幻武兵器有搜查隐蔽术这种功能,而且有这种功能的大部分是王族兵器喔!她搭档的兵器,据老师所看到的并没有这种功能,所以你是自己跑出来送死的呦。以後这点绝对要注意。」
简单的讲解过後,下课钟声响了。
教授整理了一下资料,宣布下课後就用移送阵离开了。
同学散得差不多後,我还是独自坐在位子上发呆。
「你要走了没?」伊文斯一出声,我才发现他也坐在位置上,手撑着头看着黑板出神。
「我有点不懂她为什麽要针对我攻击,」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丢了一个问题回去,「你知道那个辫子女叫什麽名字吗?」
石妖精顿了一下,点点头:「C班的噩梦、蠍尾肢解者、疯狂玛曦儿,随你怎麽叫。」
玛曦儿?C班?
「她是你高中同班同学?」我惊叫道,「她高中时就那麽不正常吗?喜欢一直杀同一个人?」
跟这种人同班也太危险了吧?我忽然好好奇伊文斯的高中生活。
「那女的从来没正常过,」伊文斯揉着眉心,好像想到什麽不堪回首的回忆一样,「她很强,从高一的时候就很强,强到高二时被选为大竞技赛後补选手,还有正式上场过。」
「那时候有一场比赛,记得是对奇雅学院,你知道奇雅学院吧?机械跟科技专精的一间异能学院。」伊文斯回想起来,「我们学校代表队队长叫她上场,结果她拒绝跟其他人搭档,自己一挑二,一个无袍级对上奇雅的装甲紫白搭档。」
「结果怎麽样?她输了吗?」一定输得很惨吧!後来才会变成偏执杀人狂。
「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了。没有,她竟然赢了。」
石妖精激动了起来,音调提高了几分:「她先破坏了那个白袍的装甲,再用白袍装甲上的武器去解决了紫袍,当时整场都是装甲的零件,全是被她拆下来砍下来的,全场观众都傻了,因为那个白袍的装甲竟然整场比赛都没有动,就像木桩一样站在那边让她砍,我们这些看比赛的同学也傻了,因为我们都不知道玛曦儿那麽强,她平常根本就很少出现在教室,一个礼拜能看到她一次就很难得了。就因为这场比赛,她从此被称为蠍尾肢解者,叫蠍尾是因为她的发型很像蠍子尾巴。」
「那她怎麽会出现在初级班啊?」这麽厉害的变态不是应该要出现在怪物等级的高级班吗?
伊文斯沉默了一下。
「我想,我知道玛曦儿为什麽一直要杀你了。」他看着我的表情很凝重。
「你战斗领域的考试是不是跟她同一梯次?」
喔。
我的天啊。
『在我左边是一位看起来比我瘦小的女孩,正快速精准的射出匕首,将灵活的对手慢慢逼出武术场范围。』
「呵呵,」我缓缓的转向伊文斯,「她好像,就站在我隔壁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