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雨滴不受控制地在身上各处滴落,轻便的宽大T恤及短裤很快就被雨浸湿变得厚重又不舒服,却不影响女人想继续待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淋雨的心情。
是的,她在淋雨。
这不是玩游戏输了的惩罚也不是要营造出自己很可怜的样子。
要说生活烦闷也有,不顺心的事也有,开心顺利的事情也不少,但这些都没办法确切构成淋雨的原因。
最简单的说法大概是,她喜欢吧。
喜欢雨拍打在身上的感觉。
耳边传来规律的啪答声,雨落到身上在布料上渲染开来的刹那,很冰凉,很舒服,同时也凸显出身体热烫的体温,反覆提醒此刻在这里的邢若熙是个温暖的存在。
踏着一块块整齐堆砌而成的砖头步道,偶尔会有几个撑着伞的人迎面走来,擦肩而过的同时会奇异的眼神望着她,甚至错开後会不自觉回首,大概是不能理解她的行为也为此感到惊奇。
不过邢若熙并不在意这样的注目。
起初会有点不习惯,在拒绝路过的人好心递出的伞时,都不免感到一丝害躁,让她再次体会到想要把如此纯粹的想法说出口并执行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情,甚至有一度想掉头直接回家。
可是若将「被他人注意」及「自己想淋雨」放上天平衡量後,她仍旧会选择自己想要的,毕竟「想淋雨」是她的事情,又不需要徵求别人同意。
所以在仔细思考之後她依然没带着任何雨具,一个人光明正大地走在公园里,久而久之就算不小心发现别人的注视也不会有任何尴尬或害羞的感觉。
果然能说服自己的还是只有自己。
她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公园内,缓慢地停停走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停下望着某处,睁大眼想在雾蒙蒙的雨气中看清楚公园原本在阳光洒落下草树茂密,闪闪的样貌,盯了数分钟後发现没有用便会抬脚继续前走,当然她并没有真的想在看不清的情况下去看清楚所有的人事物,就只是想记住当下跟平常天气好时的景象的不同,仅此而已。
这几天她总不断想起季鹰,不管是他的告白、他的笑,或是他这个人的本身模样。
季鹰并不特别。
他跟那些向她递出喜欢的人一样。
只要收下就好了,收下就好了,邢若熙一再这麽告诉自己。
毕竟有的人不强求其他的,只是想把这份心意交到对方手里,便满足了。
所以她尽可能让自己不给任何人不必要的期待,小心翼翼的保持距离及与对方的互动,然而就算再怎麽无所谓的行为落在对方眼里所有一切都会被曲解。
因此只要有人想把一份感情交给她,就算表面多麽的镇定,她的内心都会非常动摇,为了不让自己那麽失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拒绝所有的可能。
所以她决定不再收下任何人的感情,不管那份情感里包裹的是什麽,虽然很笨,但这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
可是划清了界线同时也意味着阻隔了自己想接近的人。
对方因为她的警戒犹豫着该不该伸手,而她害怕着付出真心就连只要握上已经在面前的手就好也做不到,两个人就是不断在这个过程中相互拉扯,经过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取得彼此的平衡。
这大概也是为什麽她要跟两个好朋友吵那麽多次架才变得要好的原因。
最後一次与韩尚威吵架的时候。
韩尚威说过,如果想要什麽就必须先付出什麽,才有可能得到,并不是躲在角落等着别人的伸手,如果总是要别人先施舍,那事後被索求不合理的回报也只是活该。
回想起来真要说的话那时并不算吵架,只是她单方面不高兴冷战,搞得男人不爽被冷处理强硬地闯入她家摊牌,一一把话说清楚,所以为了回报先打破僵局的韩尚威,和好之後,她被迫当司机帮对方跑腿送了一个礼拜的晚餐。
绕完整个公园一圈,回到原来起步的地方,也拉回了问题的核心。
会给季鹰多一次机会的原因,可想而知,她想试着相信他,想握上在眼前摊开的手。
可是伸出手的前提是喜欢。
这就像是已经很复杂的问题又要加上更复杂的问题,全部参杂在一起,还没试着动手,邢若熙就觉得头已经开始痛了。
「这世界好烦哦……」她蹲下身子,忍不住低咒。
湿透的头发一搓一搓的散落在四周,一阵微凉的风吹过,邢若熙缩了缩身子,抱紧弯曲的腿将脸埋入膝盖里,因为衣物全吸饱了水,冰凉的触感进而更贴紧肌肤。
不能慢慢来吗?
一定要这麽快摊牌吗?
没办法彼此比较熟识一点後再把话说清楚吗?
不行。
怎麽想都不可能。
如果慢慢来,等两人认识久一点之後答案完全没有变,不也是一种伤害吗。
而且不好好把话说清楚,拖得越久,造成的伤害也会越大,甚至可能会给予对方不必要的期待。
不管选择哪一边都会受伤。
感情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