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只余二人,尉迟衍满是歉意,他向来有难都是柳玄麟给他出主意,如今自个做主了。
「玄麟,这次对不住了,我觉得颜副将说得有理。」
柳玄麟一如往常淡如止水,他微微摇头:「无碍,你是将帅,一切依你。」
沈今惜听不下去,她冷静下来,让观路进去通报一声,两人站在战场沙盘的另一侧看着自己,尉迟衍知道沈今惜上战场是父皇之意,但一个妇人家在军队成何体统?
他疑惑看向身旁的柳玄麟,早些时候就叮嘱他别将沈今惜往军队放,战事结束父皇那边他自会处理。
沈今惜先一步开口:「太子殿下,草民建议即刻前往黄沙城驻紮安顿才对,这紮营之地瘴气环绕树林茂密闷热,不适合养病、养伤,若太子执意如此,不出三日伤病患死数过半。」
说完这句话,远处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太子殿下仁德!」
想来颜忠君那个急性子已经去告知军医处消息了。
尉迟衍面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沈今惜,这里是战场,不是女儿家该来的地方,别仗着会几分医术便来指手画脚,颜副将的母亲为药王谷主独女想来对这些疫病他自有对策,再来颜副将年纪轻轻立下战功无数战场上的经验自然比我们这些来的丰富,这些事自会有我们男人来处理。」
正当她要发作,柳玄麟却拉着她出来了,他将沈今惜拉到一处人烟稀少之地。
沈今惜蹙眉。
「他脑子有病吧?」
柳玄麟沉默不语,沈今惜以为柳玄麟生气了,因为听到她如此批评好友。
却不然,只见柳玄麟面色凝重:「很多时候,我也这麽觉得。」
「你怎不劝劝他?」
他重重叹息,似乎要吐出沉积已久的憋屈。
「要是劝有用......」你们现在都不在这了。
沈今惜没注意他话说一半,她现在一心关注几千条人命。
“那要怎麽办?难不成就眼睁睁看他们死掉?“
「是。」
柳玄麟回答速度很快,不去想。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知道柳玄麟这人看似温和其实性子比谁都薄凉,她失望的低下头,不想在去看柳玄麟的脸。
头顶忽然被大掌覆盖,只听他在阐述事实。
「军令如山。」
是啊,军令如山,违抗军令一律处斩,柳玄麟这是在告诉她这里是军营,不可以在像皇宫那般以下犯上挑战权威了。
她重生到现在仗着尉迟衍是个傻好人不断欺压他,若是真的怪罪起来也够砍几颗头了。
柳玄麟劝道:「回京城吧。」
柳玄麟在劝她回家。
「柳玄麟,那些可是活生生的人命,他们与你一样都是一条生命。」
柳玄麟捧起她的脸,淡棕色的双眼无波澜,语气如往常平稳。
「惜儿,这里是战场,人命并不值钱,战了,是死,逃了,是死,病了也是死,活下来的仅仅是受老天眷顾运气好罢了,你每看到每十位士兵最少死三个。」
沈今惜不赞同他的说法,挣开他的手。
「我看一个救一个,不能置之不理。」
柳玄麟发出轻叹反问着:「你看不到的呢?战争天天有,或大或小罢了,你又何必执着於此?这里少了一个你多了一个你,成败结果都一样,我只希望你好好的,眼不见为净,回去吧。」
「我不会回去,我不会愧对我爷....师傅的教导,医者仁心,只要见到就不能见死不救,反正我现在就看到这些病人,我要是医不好我就不回去了。」
柳玄麟捏着山根,他拿沈今惜没办法,一瞬间他说不出反驳之词,说了便是对她的侮辱,不说就是对自己的折磨,战场瞬息千变,那怕她在自己眼下,也是不放心的,若是能找个法子让她回京就好了。
沈今惜似乎麽「如果你有什麽办法让我回京,当我办完事之後,我就有什麽办法躲你一辈子。」
她猜到了柳玄麟在想些什。
柳玄麟眼神逐渐冷下来,嘴角微扬,蹲下身双手握着沈今惜的手置於自己的胸口。
「你敢躲一辈子,我就.......」
平日舒服稳重的音调,此刻却像蛇一样紧紧的缠住沈今惜。
「我就有办法追你一辈子,沈今惜别忘了你还欠我很多。」
柳玄麟长这麽大还真没怕过什麽,但方才沈今惜一说她有方法躲自己一辈子他是真怕了,沈今惜就像个谜,说她是原本的沈今惜,柳玄麟不信,但她偏偏又是真的沈今惜,办完事?要办完些什麽事?
以前柳玄麟并不在乎沈今惜是谁,因为只要她在身旁就好了,今日听她说得如此自信,看来她真的有办法躲一辈子,她会躲哪里?她来的地方?
沈今惜刚刚有一瞬间以为他会说出什麽丧心病狂的话。
柳玄麟给出了一个方案:「留在这里也行,但有个条件,我每天都要跟着你。」
省得你哪天真跑了。
沈今惜以为自己听错了些什麽,柳玄麟又覆诵了一遍:「我跟着你。」
「你跟着我,太子那边怎麽办?」
柳玄麟语重心长说着:「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已经有自己的主意,我管不了了。」
沈今惜双手捧着他的脸:「那既然你要跟着我,那就得听我的,成吗?」
「成。」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落在柳玄麟脸庞,沈今惜笑着拍他的肩膀:「那行,现在我要救死扶伤,然後你也要帮我。」
绕了一圈,还是回到救命。
他无奈地应道:「都依你。」
她从怀中拉了一条布巾替柳玄麟戴上摀住口鼻,随後拉着他的手到伤患驻紮之地,两个男人拉着手自然引人注目,沈金惜却浑然不觉,一心搭在救人。
到点後,沈今惜注意到背後炽热的视线这才急急忙忙松了手。
她指着一堆充满哀号声的帐篷:「要是再不走,至少得死个一半,这边不合适病人伤患调养,四周闷热又没有乾净的水源,这麽耗下去连仗都不用打。」
柳玄麟若有所思:「我有个法子,但只能救一半。」
「什麽方法?」
墨玉扇在柳玄麟的掌心敲打着:「他们要养病,定要在这驻紮些时日,从这到黄沙城路程莫约五日,距离指定的时间只剩一个月,可以用先行进城打点琐事之由带走一些伤兵。」
沈今惜赞同:「伤兵不能成为战力,无伤大雅,想来他们都会同意,一来减轻大夫们的压力,二来有人先帮他们打理好黄沙城的,到时候进城什麽事都不用做,只需等待与西戎一战,打完仗就能回家了。」
沈今惜一战说得轻松,柳玄麟淡笑不语,不戳破她美好的幻想。
尉迟衍对她跟柳玄麟是不信任的,毕竟在他眼里他们都没上战场的经验,不及身经百战的颜忠君。
所以要说服尉迟衍得从颜忠君那里下手。
「太子是不会听我们的,不然去跟忠君说,告诉他现在状况,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回心转意直接前往黄沙城。」
一听到沈今惜口中"忠君"二字他眉头皱了一下:「带军队有个规矩,不能朝令夕改,为了不混淆军人接受命令的准确度,所以每下的指令都是思考讨论过才能精确下令。」
「既然如此太子这个决定就很独断了。」具她所知,还有一个甲府的甲伦做为参谋同行,尉迟衍做决定的时候只有找颜忠君并未找其他人。
柳玄麟抖开扇面搧风:「虽说再三思考为好,但也有决断如流一说,但子渊太过於急功近利,连仗都还没打就想有所作为,反正子渊那边由我处理便好,这些伤兵只能带一半,你与刘院正商讨该如何选人,三日後起程黄沙城。」
十万大军病了两万,其中只能从中挑一万带去黄沙城,沈金惜与刘守正讨论出大部分重病能行动者,小部分带轻症者。
三日之後,柳玄麟受了军令带一万名兵先行前往黄沙城驻。
夜里,沈今惜再被蚊子咬醒,不见另张床上的柳玄麟。
拿了件披风出帐寻人,刚出帐篷,春花秋月就听到动静立刻起身从另旁的帐篷出现,将自己拦住,春花急忙解释:「柳公子说过奴婢不能让小姐不能出这帐子的。」
此时观路也出现了,他作揖:「小姐属下听令行事,还请您莫要为难属下。」
沈今惜不悦先是问着春花秋月:「我是主子还是柳玄麟?」
春花脸皱成一块:「因该,都是吧?」
沈今惜语气温柔:「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将你遣回京城,在写封推荐信进柳府可好?」
春花意识到小姐生气了,她低下头:「小姐...春花错了。」
她转头问观路:「你主子是不是瞒着我做什麽事?」
观路拱着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头更低:「属下不知。」
「那这样可不行,你这做下属的不衬职,所以现在我们得去找他。」她看着远方明亮的火光以及嘈杂声。
观路说不过沈今惜,春花自知惹小姐不开心,秋月安安静静像个事外人。
三人跟在沈今惜身後,一接近火光之处,嘈杂之声又更凶烈了。
为首的人叫田富,长相浓眉大眼,身材像是熊一样,他气愤叫嚣:「呸!我看这狗娘养的北方杂种分明不安好心,十万大军给他挑一万,偏生挑到我们这些老弱病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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