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消瘦了许多,样貌比自己这个事主还憔悴几分,安抚好春花後季明夷递来一大串的清单。
"这些是沈尚书送来的嫁妆,另外沈尚书最近一直来此想与小姐见上一面,都被明夷以小姐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回去,那小姐的意思是?"
沈今惜耸耸肩"看缘分了。"
既然沈今惜不上心,那这个做奴才的也不追问了。
在这一个月,沈今惜为哑姑娘取了新的名字"秋月",一开始也没想到什麽好名字,索性就用秋月了,既然她现在是婢女,那便为她取一个婢女的名字,春花秋月正好凑一块。
沈今惜简单介绍了秋月,并把她交给了季明夷安置"以後她就跟着你了,你要负责教会她如何当一个管家,相信她因该很聪明,还有她不会说话。"
季明夷只是点头,许久未见他少了几分初见时的高傲,看来他已经调适好心态了。
春花被自己叫去休息,而季明夷带着秋月去认识管家的工作,大厅内只剩她与柳玄麟,沈今惜低头看着清单。
"是说,你为什麽一直跟着我。"
回到县主府後,柳玄麟就像一条小尾巴跟在身後已经一个时辰了。
柳玄麟煞有其事"我得好好监视你,以免你三年之後跟哪个人跑了。"
她抖了下清单,继续看列好的清单。
柳玄麟抖开扇子替沈今惜搧风,藉此凑近,与她一同看清单适当给出建议。
例如那些可以脱手兑现,哪些是好地段和好货。
沈今惜看完这份清单"你觉得皇上送我这麽多东西是何意?"
"大多安的不是什麽好心,皇上非正统继位的嫡长子。"
沈今惜摸着下巴"那就是上届夺嫡冠军了。"
她知道这夺嫡冠军无非是杀害手足兄弟得来的。
"不过你这话莫要在他人前说起,皇上最忌讳这夺嫡冠军的衔头。"
当沈今惜正要开口时,柳玄麟将扇子阖上抵上她的嘴,另一只手竖起食指"嘘,莫说人长短。"
沈今惜显然还在状况外,一头雾水,只见柳玄麟对着空气说"出来吧。"
慕青玄一袭黑衣单膝跪地"属下奉皇上之命前来请韶华县主面圣。"
"退下吧,回去告诉皇上晚点我会带今惜进宫面圣。"
"是。"慕青玄点头,随後转身出门。
沈今惜很是疑惑,她回来还不到一天,皇上就来找人了。
"我才刚回来,为什麽?"
"这京城恐怕还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记住,莫道人长短。"
沈今惜对於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很好奇。
"那黑衣人什麽时候来的?"
柳玄麟回"刚来而已。"
照柳玄麟的说法,这京城遍布了皇上的眼线,以後行事得多加小心注意,不要让人握到把柄。
"慕青玄只是特例,以後我让观路跟着你,所以之後也不用害怕自己落人口舌。"
他又补了一句"别急着拒绝,除非你有能力向我证明你能够保护自己,否则我有义务保证未来柳夫人的安全。"
沈今惜现在是骑虎难下,一边是皇上的监视,另一边是柳玄麟的人,虽说柳玄麟的为人她是明白的,但不管自己做些什麽,观路一定会告知柳玄麟,久而久之他一定会发现自己怪异的举止,等同於变相的监视,可如果拒绝柳玄麟,那等自己的是皇上与崔家。
这让沈今惜感到很挫折,重生到现在,竟然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反而还被皇上关注,看来他给自己韶华县主这图有其表的封号是刻意为之,为的就是将自己捧得高高的,绑得死死的,方便他观察,甚至连这个县主府都是,皇上的人能够在这来去自如,看来是熟识地形,所以这一切可能皇上早就策划好等着自己跳坑,想到此沈今惜不免寒毛一竖。
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成长为能够保护自己的人,一个受人庇护的弱者是没有资格拯救别人。
柳玄麟看她眉头紧蹙,以为她是在忌惮皇上的人"没事,一切有我。"
沈今惜重重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道"我知道有你,我还知道我貌似往一个大坑跳了。"
柳玄麟淡棕色的双眼有些讶异,随後转为戏谑的笑容,他单边嘴角上扬"没事,至少现在你知道了。"
沈今惜坐在椅子上双手撑桌摀着脸"你说,既然这京城的事皇上都明白,那我被掳走那日呢?"
柳玄麟撩衣袍坐在她对面,定气神闲斟了两杯茶,推给沈今惜一杯,拿起茶盏轻嗅"自然是知道的。"
沈今惜现在终於知道,为什麽柳玄麟总说这病不要治了,交给悟尘大师就好,因为自始至终皇上都不需要她这个"韶华县主",就像一颗能随时能抛弃的棋子一般,一旦没有利用价值那等待自己的便是死亡。
皇上似乎认定了这病不一定要沈今惜来治,但为何要这般,又是赐封号与赠房,感觉冥冥之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忽然间她神情复杂抬头看眼前喝茶的柳玄麟。
"我是不是跩着你跳坑了?"
柳玄麟回答"没有。"
因为他早就在下面垫着了。
"那皇上到底要我做什麽?"
柳玄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表情凝固语气严肃"可能是你做饭好吃。"
沈今惜似乎是被气笑"柳玄麟,你能不能正经点?"
柳玄麟开始分析"我没说错,子渊与我自幼相识,等他登基时我必定会辅佐之,这事皇上也知道,所以皇上没理由为难我,而你得罪左丞相父女,一边是空壳县主,一边是朝廷重臣,权衡之下,皇上定然是对崔丞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柳玄麟只说一半,皇上料定他一定会去拯救沈今惜,并且与崔家正面冲突,柳玄麟身无官职,只有镇国公小侯爷这个身分,没有所谓的"实权",所以如果柳玄麟想要找崔家麻烦,那必定要先过皇上这关。
皇上肯定会藉此让他入朝,一旦入朝那便要斗的头破血流,直到成为最後的生还者才能全身而退,皇上阿皇上你真是下了一盘好棋,逼得我毫无退路,只能向前。
沈今惜表情依然凝重,柳玄麟见此站起身用扇子敲了她的头"别瞎想了,凭你这迟钝的脑袋是想不出什麽好东西。"
柳玄麟整顿衣袍,拉起还没反应过来的沈今惜往外走"走吧,莫让皇上他老人家久等。"
养心殿内,皇上依然是那副慈祥和蔼的笑容,前些日子疯狂魔征的样子不复。
沈今惜正替皇上把平安脉,她现在进退两难,若是自己不治了,连仅存的价值都没有了,那等待她的会是什麽?
纵然她努力掩饰,可还是被皇上看出她心神不宁。
皇上开口"沈丫头,你的病可好好些了?"
她茫然的抬头。
"听闻你前些日子卧病在床,今日刚得知你好转的消息便宣你进宫。"
沈今惜听懂了皇上的画外音,他这是想息事宁人。
"回皇上,臣女好些了。"
皇上不如尉迟衍一般好说话,她不敢多说,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皇上收回他的手摸了下巴的胡子,若有所思的说"沈丫头你医术了的,可惜是女儿身无法一展长才,可曾感到可惜?"
"臣女不曾觉得可惜,能替皇上治病那便是天赐的荣耀。"
皇上忽然大笑拍腿"好!好!好!好一个天赐荣耀,朕给你一个一展长才的机会,此番征战西戎,正好缺几名医术了得的军医,朕让你女扮男装进入军中,你的觉得如何?"
他的语气并不是询问,而是不许你拒绝的肯定。
沈今惜深吸一口气"臣女多谢皇上恩赐。"
只见皇上满意的点头"朕知道你的意思了,下去吧。"
沈今惜行了跪拜之礼退下了,被赶鸭子上架了。
迎面而来的是柳玄麟,看来这次换他面圣了,靠近时他拍了沈今惜的肩膀,弯下腰在她耳旁小声说"先回静竹院,我让观路送你。"
观路走在她的身後三步之距的位置。
"你跟柳玄麟多久了?”
“回小姐,十五年,属下自小就在主子身旁侍奉。"
沈今惜没有在说话,而是静静地走完这段路,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东西,可就是不知道皇上为何如此安排,也许柳玄麟说得对,她这迟钝的脑袋真的想不出什麽好东西。
穿过竹林回到静竹院,看着孤寂静谧的院子有种回家的感觉,她走到石桌前摆了两支茶盏,茶杯许久未动积了一层灰,一只茶盏印有梅花是属於自己的。
观路拿了新的茶盏,倒上热茶递给沈今惜"沈小姐,请。"
"谢谢。"
沈今惜接下茶盏小口的喝着热茶,静下心开始思考西戎之事,如果她没记错,西戎一战便是颜忠君的成名战,虽然是胜仗但也着损许多士兵,西戎是瘴疠之地,在加地势险峻,士兵容易遇上水土不服的情况,往往仗还没打,病的病死的死,就先着损大半兵力了。
她释怀了些,上战场就上战场吧,又不是没去过,以前她还是颜笑玉时有时随父亲出征军医不够,总要麻烦药王谷的爷爷派几名大夫,如果爷爷亲自上阵,她也会跟在一旁。
不知这次能否看到爷爷呢?
柳玄麟回来了,她双手下撑下巴严肃地看着柳玄麟"跟你说件事,我要上战场了。"
沈今惜来不及制止,他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精神与你同在。"
她以为柳玄麟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次"我要去当随行军医了。"
柳玄麟点头"我知道,然後呢?"
"然後..."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麽,也不知道要以什麽立场来说。
"没事,我是说这次是颜忠君带兵,我想一定会打场胜仗。"
柳玄麟一扯嘴角嗤笑"是吗?"
"那是,颜家世代出名将,用兵如神骁勇善战,是楚国铁骨铮铮的英雄。"
说起颜家,双眼明亮,连连夸赞,那是她的骄傲、英雄与家人。
一切被柳玄麟收在眼底,他起身作揖,举止间有股说不出的疏离"那就预祝你旗开得胜了,我有些乏了,天色不早,房间是你以前住的那间,我已经命人打扫好了。"
柳玄麟来得快,走的也匆忙。
睡前沈今惜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後,只见柳玄麟书房烛灯未灭,她想起今日柳玄麟的反常,走到他的书房前欲敲门,又将手收回。
柳玄麟的声音有些疲累"进来吧。"
他放下手中写有异国文字的竹卷,捏了人中"怎麽了?”
"我来看看你。"
柳玄麟与之对视,过了片刻他开口"看完了?"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你.....似乎很不开心?"
柳玄麟斩钉截铁"是。"
柳玄麟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後重重叹了出来"你怎麽能这般没心没肺?"
他走到沈今惜面前,弯下腰靠着她的肩膀,紧紧抱着她"你....唉,算了,让我靠一下。"
她伸出手轻轻顺着柳玄麟的背。
过一阵子,沈今惜开口"我脚酸。"
身子一轻,她被柳玄麟抱起来了。
她现在不敢说话,柳玄麟周身的气氛低沉的可怕。
稍早皇上觐见柳玄麟。
柳玄麟先是做完虚礼,开口道"皇上,玄麟愿意入朝为官,作为交换..."
皇上摆手"朕知道,崔家那朕自会处理好给你一个交代,不过你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职,朕要如何治崔家的罪?沈丫头与你毫无半点关系,你又以什麽身分自居干涉沈丫头的事?"
"皇上想让玄麟做什麽?"
皇上肯定的点头,随後又摇头叹气"子渊要是有你三分上进就好了。"
柳玄麟直接了当,单刀直入,不想再与皇上虚与尾蛇逢场作戏"皇上,玄麟对您的皇位并不感兴趣,也不曾有统一天下的梦,要说志向那便是当山野莽夫。"
柳玄麟的言下之意是你强留我於此。
"看来你对沈丫头很上心呢。"
柳玄麟不惧龙威直视皇上"她是柳府未来夫人。"
皇上似乎觉得很有趣,边笑边摇头"瞧,还没娶上就护成这般,沈丫头果然特别,特别的有趣。"
皇上刻意将特别的有趣这这字延长。
柳玄麟见此状况,更加笃定了,皇上也对沈今惜落水一事深感兴趣。
"皇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皇上执意,玄麟也只能违旨不从。"
皇上眯起眼睛,嘴角依旧带笑"你可没这本事。"
柳玄麟不惧怕皇上,但他怕皇上对沈今惜不利。
"还望皇上三思而後行,她是玄麟唯一的底线。"
皇上见好就收,不再紧咬沈今惜的身世不放。
"行!不谈她,来谈谈西戎的战事。"
柳玄麟想都不想直接说"皇上,玄麟愿意入朝为官,任何事都可以做,唯一就是不打仗、不带兵。"
"这样啊,那可怜沈丫头了....."
经过一番谈话,柳玄麟最终败阵下来。
皇上笑得像个狐狸一般"玄麟,要趁还年轻赶快建功名利,免得老来有心无力。"
"是。"
"好了,朕也乏了,你下去吧。"
"是,玄麟告退。"
柳玄麟出了养心殿冷笑了一声"建功名利?只怕到时兔死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