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玄麟离开映月楼後回到自己的静竹院,静竹院顾名思义院子环绕着一片竹林,幽静清雅,唯一奇怪便是偌大的院子明明有人居住却没有一丝属於人烟的气息,如同隐居山林仙人的住居一般,孤静的令人生心畏惧。
静竹院内,小芊此时有股劫後余生的庆幸,要知道柳公子可是以仁慈出名,寒冬送碳,大旱布粮,其中最为有名便是瘟疫时不顾一切亲自前去疫区派发药品,期间遇到凡人一生难见一次的南海法灵寺圣僧悟尘大师,据说悟尘大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巧世间一切,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柳玄麟坐在椅上,右手有节奏的敲打桌面,极淡的棕眼空净如琉璃看不出情绪"你是否在庆幸自己落在我手里而不是崔语算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奸臣手上?"
小芊连忙叩头感谢再三"多谢柳公子救命之恩,奴婢此生必定为您做牛做马!"
柳玄麟停止敲打桌面,意义不明笑了一声"救命之恩不敢当,做牛做马就不必了,把一切的事发经过明白的解释清楚,一丝都不准纰漏。"
小芊感动,原来柳公子真的是个好人,虽告知大半但还是有所隐瞒,崔怡萱曾威胁小芊不许告知其他人自己是始作俑者,就算被严刑逼供也要将矛头指向崔语算,否则就要了小芊的命。
小芊重重扣头"还请柳公子救救奴婢!"
柳玄麟能听出小芊有所隐瞒,但也不急着刨根问底"听说你城外有一个身患残疾的母亲跟还在考功名的弟弟是吧?"
"是的,柳公子,奴婢是家里唯一的金钱来源,为了母亲还有弟弟奴婢千万不能有事!还请柳公子可怜奴婢一二。"
柳玄麟依然是那个温文儒雅的公子,声音却令人发自内心的寒颤。
"你似乎对我有所隐瞒,你说如果少了那两人你也可以轻松一点了,对吗?"
小芊跪在地上哆嗦着,小芊发现自己错了,错在听信外面的谣言,以为柳公子仁慈可以拯救自己,故而寻求柳公子救助。
"柳公子奴婢都说!奴婢都说!求柳公子不要伤母亲还有弟弟!"
小芊似乎挣扎着,开始抖出幕後主使崔怡萱,全部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其中有许多柳玄麟猜不出的小细节,例如沈今惜是如何与崔怡萱交恶的。
说完後小芊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浑身无力"奴婢知道的就这些了,拜托柳公子饶过奴婢一家的贱命。"
柳玄麟回"我不是崔语算那种老奸臣凡事喜欢偷偷摸摸,自然不会私自处理你这般陷害主子的宫女。"
小芊谢恩"多谢柳公子!"
随後唤了身旁的仆人"带下去,别让她死了就好,等惜儿起来在问她是喜欢炮烙、凌迟、还是人彘。"
小芊此刻被压在地板挣扎着,无助的望着柳玄麟,再仔细一看发现,温润的眼眸下尽是没有温度的冰冷。
柳玄麟解决完小芊的事後摇着扇子走出了靓竹院,听着院子内凄厉的女子惨叫,走出竹林那阵镇惨叫才消失。
直到看着映月楼的牌匾柳玄麟的双眼才有一丝属於人的生气。
昨日,春宴颁奖因为有几名小姐落水的原因所以延後一日。
此时沈今惜烧退了,沉沉的睡着,一旁柳玄麟坐在椅子上靠墙双手抱臂,闭幕养神。
门外春花大喊着"清河郡主请等一下!"
清河风风火火跑了进来,速度之快连春花都拦不住,一来就霹雳啪啦说"惜儿我跟你说,真是太过分了!那群人欺人太甚,这次春宴你竟然没有名次!"
冷静下来後看见屋里还有另一个大活人吓了一跳"唉唷,吓死我了,柳玄麟你怎麽在这?"
沈今惜渐渐转醒,柳玄麟将其扶起递了一杯水,反问着清河"清河郡主,我为什麽不能在这?"
沈今惜头剧烈的疼,左手揉着太阳穴缓过神来"你在说一次,怎麽了?"
清河又说了一次,这次描述的更加详细,说完後安慰着沈今惜害怕她过於伤心"没事的惜儿,我会跟我爹说让他帮你讨公道的!"
正等待沈今惜激烈的回应,只听到她淡淡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清河谢谢你,但不用了,就这样吧。我头还有些疼想休息一下。"
清河对於沈今惜平淡还想在多说什麽,但沈今惜下了逐客令清河只好乖乖离开。
"你俩也出去,我想静一下。"
房内只剩自己一人,沈今惜摊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在一片混乱下昏睡过去。
梦中是属於沈今惜幼年的记忆,一位美丽温柔的妇人抱着沈今惜细细的说"惜儿,你是个温柔的孩子,所以千万不要怨恨任何人,因为仇恨本生就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
画面一转,奄奄一息的妇人轻抚沈今惜脸庞"惜儿,千万别怨你爹,也别恨,娘只希望你快乐的长大。"
沈今惜睡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最近原主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刚开始会觉得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但渐渐的身同感受,沈今惜越来越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了,究竟前世是场梦,还是今生是场梦。
春花端着一碗粥探了一颗头进来"小姐饿了吗?"
"嗯,端进来吧。"
沈今惜很快喝完粥,将碗还给春花,春花接下碗看着一脸平淡的沈今惜小心翼翼问"小姐,你不.....难过吗?"
沈今惜笑了几声似是在笑自己一般"难过?"
沈今惜笑的令人难受,令人心疼。
"小姐....."
沈今惜闭上双眼"你先退下,我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谁也不想见。"
一个时辰过後,春花偷跑进来摸了沈今惜的额头发现滚烫无比,着急的跑到外面告知柳玄麟,柳玄麟马上派人去找太医,却得到今日太医院休沐。
柳玄麟气笑了,太医院休沐?
这摆明着就是皇上给自己使拌子,自己虽有随意出入皇宫的令牌,但是令牌却不能带宫外的人进宫反之亦然。
刘守正原本替皇上问诊完後就要立刻回家享受这百年难得一遇的临时休沐,走到一半时,忽然想起昨日被柳公子抓到映月楼看病,也不知道那死丫头现在怎麽了,想着想着就走到映月楼了。
刘守正提着箱子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咳咳,老夫顺道来看看沈小姐状况如何了"
春花看见来人喜出望外"多谢刘太医!多谢刘太医!小姐刚才退烧一阵子,现在又烧起来了"
"莫慌,让老夫瞧瞧"
柳玄麟打开门"刘太医请"
刘守正替沈今惜把脉面有难色,收起手,拿起纸笔开始抄写着药材"老夫推测这丫头有很重的心病,以致於病情反反覆覆,当务之急先让她好起来,药服用後她的情绪起伏可能会很大"
迅速的写完药方,柳玄麟接过药方"多谢刘太医,日後刘太医有事尽管找玄麟"
"医者仁心,因该的,柳公子保重。"
说完,刘太医匆匆的提着药箱离去。
沈今惜这次的药柳玄麟托刘守正让其不要这麽苦,沈今惜乖乖喝了第一副药病情渐渐转好,准备喝第二幅药时,沈今惜醒了。
春花想起刘太医说的,小姐喝药後情绪起伏会很大,於是想了一些可以安慰小姐的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姐,你看这次春宴你大部分的项目都有拿第一呢!多棒呀!"
柳玄麟瞪了一眼春花,春花瑟瑟的缩起脖子,春花什麽都好,就是有时候会掉链子。
沈今惜痛定思痛,记忆又被挖起来,很平静的说"春花......我的命就像蝼蚁一样,哪怕我得了春宴冠军,麻雀依然飞不上枝头,我依然是那个庶女。"
春花慌了知道自己说错话"小姐你怎麽就不是凤凰了?你可是韶华县主呢!"
沈今惜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止不住一直以来努力积压的情绪,眼泪不自主的流出来。
"韶华县主又如何?才华洋溢又如何?到头来我还是什麽事都做不好,不管是爹娘还是姐姐他们都认为我年纪小什麽都不懂,我确实不懂,我确实做不好,我救不了旭儿治不好皇上。"
春花还想说什麽安慰的话,就被柳玄麟叫去外面候着了。
柳玄麟坐到沈今惜前面。
沈今惜还挂泪痕,伸出手抓着柳玄麟的袖口"柳玄麟他们都对我这麽坏,你到底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柳玄麟温柔的吻了上去这个吻带着药的丝丝苦味,但柳玄麟却觉得甜腻无比,一吻作罢。
"惜儿,这样可不行,你又忘记了,我们约定过了你每问我一次这个问题,我便会对你耍一次流氓"
沈今惜还没意识到自己被轻薄了,座起身与柳玄麟对视,像个小孩一般刨根问底"为什麽?"
柳玄麟鼻腔重重吐了一口气叹息着"因为你救了我,在你身边我觉得我活的像一个人"
"什麽人?你原本就是属於天上的仙人,不配我这满沈泥泞苟延残喘的残魂,我没有你想像的这麽好,救你不过是贪图你的钱而已。"
沈今惜似是受伤的小动物,脆弱无比,她抓着柳玄麟的衣襟靠在他的胸口,哽咽的说着"求你了,别对我这麽好,我怕那天你也跟他们一样一声不响的离开,留我一个人孤伶伶的。"
柳玄麟抱住沈今惜,怀抱太过温暖,沈今惜贪恋这份温暖也紧紧的回抱,深怕一松手就失去了,柳玄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惜儿你烧傻了,即使全世界抛弃了你,我也不会,我认定的事便不会再改,所以现在你不用担心这些,睡吧,好好休息。"
沈今惜抱着柳玄麟在他怀里摇头,闷闷的说着"不要,我不想,睡了又是恶梦。"
柳玄麟像是哄小孩一般摸着沈今惜的头"醒来就好了,恶梦都是假的,况且我陪在你旁边就不会做恶梦了,睡吧。"
"嗯。"
但愿这都是黄粱一梦,醒来後我还是那个颜笑玉。
沈今惜睡了下去,眉头深锁,柳玄麟把春花叫进来问状况。
春花回想着"从以前小姐落水後,每天都睡不好,总是梦魇,有时会半夜惊醒,有时睡到一半会流泪,每天起床都带着泪痕,春花问过小姐为什麽,但小姐只跟春花说做恶梦了,剩下的春花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