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痛已经牢牢紮跟在心底。
这伤痛没有解药,只能放任它不断滋长。
这伤痛,令我无法呼吸。
林若眠返回学校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先前的事情,使得她在班上的风评瞬间降到最低点。时常会有同学对他恶作剧,也会直接在她面前谩骂难听字眼。
她都是忍住了心中,那快要爆发的情绪,她真的很想起身,走到他们面前,狠狠踹他们一脚。但是,此时的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她没有把握自己可以用力踹他们,或许反倒会变成自己承受了剧痛。
戴筠瑄也帮她说过话,甚至差一点跟班上的同学打起来,但是那些针对林若眠的言论仍未止息,同班同学之间,以至於到了其他班级,大家都知道林若眠回来了,但是她的态度也转变了。
「若眠,你说怎麽办。现在不只是班上同学在传说你的事,就连其他班的人也时不时跑来教室外头看你,那种带着轻蔑的眼神,我看了就想揍人。」戴筠瑄咬着下唇,将拳头高高举起,像是真的要打人似的。
林若眠按下她举在空中的手,向她摇了摇头,「我真的很谢谢你,筠瑄。但是,我怕你越是跟我站在一块,他们也会将矛头指向你,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我不希望我身旁最亲近的人因为我受到伤害。」
她害怕的,从不是自己受到伤害,从不是自己被恶言恶语刺伤。她害怕的,从来都是那些人将目标指向戴筠瑄,指向这位无辜的人。
她其实一点也不在乎那些人对她的指指点点,那些痛,都不及她心灵上失去妹妹的痛。那些痛,都不及她脚受伤,无法再次奔驰於跑道上的痛。
戴筠瑄讶异地看着林若眠,对於她说出这种话觉得很惊讶,「若眠,我跟你也不是高中时才认识,我从国小认识你到现在,我怎麽可能不了解你心里在想什麽!我宁愿和你一起被批评,我也不想躲在你身後,与你划清关系。我是你的朋友,我要帮助你。」
林若眠撇开脸,不敢直视她。
正因为彼此了解,所以她才不忍心她受到伤害。
「让我帮忙吧。」
曾以翔缓缓走向他们,对着林若眠莞尔一笑,「让我帮你的忙,好吗?」
「不必。」林若眠一口否决,「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我自己可以解决。」
「怎麽解决?」曾以翔逼问她,「如果你知道怎麽解决的话,现在就不会乖乖坐在这里,一点反击的动作也没有。」
林若眠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曾以翔说中了她目前的处境,她就是不知道怎麽解决,才只能这样坐以待毙。
话虽如此,她仍不能接受曾以翔的提议。这是她个人的事情,她必须自己想办法,这是她一贯的原则。尽管现在看起来很狼狈,尽管现在伤痕累累,她仍坚持要自己处理。
曾以翔忿然的看着她,看她脸上的表情,以及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就知道,林若眠依旧不愿意让他帮助她。
「好,我不管这件事。我跟你本就是无关联的人,我就是同情心作祟才会想帮你。」曾以翔落下这句话後,转身离开教室。
戴筠瑄担忧地看着林若眠,拍了拍她摆在桌上,紧握成拳头的手,轻声说道:「若眠,若是需要帮忙的话,别客气,尽管开口。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愿意帮助你,不要再把别人的好意推辞掉了。对自己好一点。」
林若眠苦笑了笑,没有回话。
回到家,她不理睬妈妈的呼唤,直接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将门关上。
书包扔在地上,外套也随意挂在一旁的椅子。她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
今日戴筠瑄说的话她都懂,但是,她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将他人拖下水。
她不想再让她周遭的人因为她受伤,就像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回绕着--若是当初她没有参加那场比赛,妹妹是否就不会离开。
虽然家中的长辈们都跟她说,妹妹的离开跟她无关,叫她不要自责。但是,如果不是家人要到现场去帮她加油,他们要怎麽会在回家路上发生车祸,妹妹又怎麽会离开他们。
心里面的那根刺,名为「林若曦」的那根刺,牢牢刺在心上,尽管憾事发生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过去了,她仍无法逃离那份痛苦。
父母亲见到她时,总是装的若无其事,像是妹妹从未从他们的世界消失过一般。但是她知道,妹妹的离开父母亲的心也像是被掏空似的,是她无法填补的空缺。
「若眠,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谈点事情。」
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林若眠整顿好心情後,才走到门边,将门开启,「想跟我谈什麽呢?」
妈妈的嘴角勾起一道很牵强的笑容,「若眠啊,我跟你爸爸讨论过了,我们想要搬离这里,你的想法如何?」
林若眠听完後,先是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说:「为什麽要搬家?你们不是希望我可以忘掉若曦的事,重新振作吗?那又为什麽要搬离这里?」
妈妈面露难色,支吾说道:「我跟你爸爸心里真的很难受。我们跨不过这个槛。若曦的离世真的对我们打击太大了,我们鼓励你是因为希望你不要自责,但我们的心里还是无法忘掉若曦啊。」
原本想要假装坚强的林若眠,最终眼泪仍不争气的落下,「所以你们便选择离开这个充满我们一家四口幸福生活过的家吗?这就是你们的决定吗?」
妈妈也落下泪来,哽咽说:「对,我们决定离开。」
林若眠嗤之以鼻的看着她,「你们选择离开是你们的事。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若眠,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跟你爸爸都不会放心的,你就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到一个新的环境,你也可以认识到不同的人,你也可以去尝试不同的运动。」
「光凭我的脚这样,我就不可能再去尝试不同的运动了!」林若眠朝着她大吼,「连脚踏车都骑不了的人,是要怎麽运动?我一生中最爱的便是跑步,但在我成了废人之後,我发现它竟成了我一生中最厌恶的运动。」
「不准说自己是废人!你的脚一定会恢复原状的!」妈妈激动的说。
「如果恢复不了呢?」林若眠苦笑了笑,「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当个无法跑步,无法骑车,走入摇摇晃晃的人?」
这对她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妈妈喃喃自语道。
这句「会好的」,不知是说给林若眠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林若眠的脑海中,循环着妈妈的这句话,像是在催眠自己似的,她冷冷一笑,说:「我要待在这个家,谁也阻止不了我。」
她要待在这里赎罪,待在这里自生自灭,谁也阻止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