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段考最後一天的正午盛夏,灼炙热气燻烤着大地,如同缓慢冒着一个个泡泡又破掉的岩浆般让人全身心觉得烦躁。
我热到把头发全都一丝不苟地卷成包包绑到头顶,手下动作飞快地收拾着桌面上的文具,前桌的女同学转过头来热情地问我:「文韫,你要不要跟我们去唱KTV啊?」
我把最後的铅笔盒放在了书的书脊上後关上书包,抬头回应她:「不了,我等等还有事情……玩得开心啊。」
抓起书包的肩带,朝着女同学比出的OK手势随意挥了挥手,我背上书包朝後门走去,一不注意就跟正从後门要往外走的同学撞上,他有点紧张地朝我连连说着不好意思。
我平静地看着过度紧张的同学,或许我的眼神太凶让他觉得有点可怕吧,眼前的少年更紧张了:「没事啦不用那麽紧张,下次小心一点哦。」
偏了偏头,我抿着唇踏出门口、挥手微笑地向他说:「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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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整天都让人感觉有点烦躁,不管是热得喷汗的温度、沉重的书包……还是一路上黏腻的恶意。
我低头滑着手机,在我手机背後一颗黑球彷佛蛇般游移出一条细线,那颗黑球停止移动并颤抖了一下後,黑色像是被撕开一般朝上下撤去,取而代之显露在我眼中的是灰白扩散的瞳孔。
游移着的灰白瞳孔不禁让我想起了腐臭屍体上飞舞的苍蝇,我有点嫌恶地想着,而且那颗眼球的浊黄眼白还爬着橘色的血丝。
老实说,很恶。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这麽写实的恶意了,我评估着我身上带着的道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跟他正面杠上,镇定地把手机收进口袋,站直身子决定抛弃还有十几分才到的公车,朝着我所住的公寓前进。
虽然我急着回家,但我还是能够听见随着我的脚步逐渐加快,那黏腻的恶心水声也越来越短促急迫,四周的景色看来已经离我住的公寓越来越近了,我再次提速,几乎是以跑百米的方式跑向公寓。
公寓醒目的砖砌外墙映入眼帘时,我发现耳边突然清净了起来,那股黏腻躁人的声音消失在耳畔。
抿了抿唇,我快步上前推开了公寓的大门。
一推开大门,最吸引我注意力的是除去警卫室里头电视播放出的细碎声音外公寓的安静异常,我面色有点凝重地朝电梯走去。
布鞋鞋底随着我的踏步敲击在砖地上,轻微的声响扩散在这条被窗外日光照亮的幽静走廊上,格外明显。
前几次这个时间点回家的时候公寓里头确实经常空无一人,不过今天却有点过分幽静了……平时的公寓再怎麽乾净都还会有一些小灵体,但现在却连一点灵体的声音也没有。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进电梯,指尖触及五楼按钮按下,随即一股失重感席卷四肢,还不等那股失重感侵入脑干,叮地一声,五楼到了。
走出电梯,我很快就走到了我家门前,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的铁质大门,以及以於常人眼中十分诡异的方式浮现在铁门之前的鲜红文字……是的,鲜红文字。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行写着『里面有恶意生物,危险!』的鲜红汉字,内心满是靠北。
干,我只是去上个半天的课为什麽我家就被危险生物占领了?
在身上没有任何道具的情况下,我不知道我能够怎麽驱赶房内的危险生物,所以我也就只能站在门口想办法解决。
这种情况下警察应该派不上用场,我认识的修行者离这里也很远……
就在我垂头沉思的时候,走廊上响起感觉有点不连贯、就像是刻意踏重一般的脚步声,我偏头看去,是住在隔壁的邻居,我对着他点了点头说了句:「夏侯先生,午安。」
说完後我扭回了头继续思考,耳畔边的脚步声突然隐去,被男人低沉的声音取而代之,他说:「席,需要帮忙吗?」
愣了一下,我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向後退了一步,看着夏侯先生说:「是的。」
最後一个音节的尾韵落地後,我只看见男人冷硬的薄唇弯起了极淡弧度,语气中略带赞赏的道:「聪明。」
我看着男人直接伸手拧开根本还没开锁的门,沉思了一下只觉得他力气超大的,感觉是个逛街必备的提包小能手欸……
胡思乱想了片刻,随着门板被拉开而发出的嘎吱声,我将要飘上太空的思绪被从房内传来的恶意给吓得收了回来,我皱紧眉头看着夏侯先生就这样走进了我家。
犹豫几秒,我还是慢悠悠地跟上了他的脚步走进家门。
家里的摆饰还是一贯的整齐乾净,只是走到客厅後第一时间吸引住我视线的是散落一地的书籍和矿石药草等等的材料……我觉得我的脸色可能变得很狰狞。
妈的你知道那些药草超难收的吗?!我之前收到差点直接放火烧掉他们欸!还有书这样随便丢在地上很伤书的欸!
我差点气到把书包直接砸在站在那遍凌乱中心上的黑色生物,但老实讲那个生物的外观丑到书包都还没脱手就被我爱惜地抱紧了……那个生物的外表准确来讲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作为生物的特点。
如果光看被黑泥复制的脑袋的话,还是能够勉强看出那原本是个人类。
但本该是皮肤的地方被黑色泥巴所取代,原本眼球该存在的地方被光看就觉得很不妙的漆黑光球占据,四肢也扭曲异常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曾经被粗暴打碎後随便摆放着重新生长。
这个生物的外观一映入我眼帘,我的胃就开始翻江倒海了。
我把饱受荼毒的视线火急火燎地转放在夏侯先生身上,嗯,洗洗眼睛以免瞎掉。
就在我视线转过去的那一秒,眼前男人的发丝闪过了一道极其微弱的浅银光辉。
就像是幻觉一样,我有点茫然的盯着他的头发。
只见夏侯先生眉毛微微一挑,我看着他的嘴唇吐露出了一句从没听过的语言,随着方才见得的那道银光又一次闪过,莫名其妙地,我理解了那句话所说的意思。
「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