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海賊王-命局番外》 — 翱翔(原女無CP)

(一)

港口边的海风从海岸吹拂而来,带来的是湿黏的海风与搭着船四处旅行的人们,这个时代被称呼为大海贼时代,从十几年前被世人尊称为海贼王的哥尔‧多罗杰在断头台上说的那句话开始,隐埋在世界历史的序幕正式揭开。

不过那些都与她无关,她只要在这个小镇上平凡的生活下去就足够了。

她站在顶楼双手努力摊开准备要晒的被子,舒适的眯起了眼感受阳光洒在身上的温熙,今天正是北海为数不多的好日子,正确来说是只要有太阳出来就是好日子。

这是她家老板娘说的,没有人知道她家老板娘到底在这镇子上头住了多少年,只知道那位开设旅馆老板娘的外表不管经过几年还是没有改变,换句话说也就是有可能实际年龄已经高龄四十却还是一副十八的少女脸孔。

而且根据她在这里工作了两年的小道消息表示,镇子上头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年轻男人都跑来和她家老板娘求婚却一一被拒绝,当然还是有人铁了心要逼婚

──下场就是被异常剽悍的老板娘给一拳揍倒在地

不骗人、她真的亲眼看着她家看似柔弱的老板娘把高三米的大男人给摔出门外还比了个中指警告他老娘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没用的男人。

不过基本上这个镇上不好惹的只有她家老板娘而已,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那个把三米高的大男人给摔出去的可怕臂力。

「露西……你晒被子晒昏头了吗?赶快下来帮忙,有客人。」就在她享受着晒太阳晒的暖和的短暂时光里头,老板娘那同样骗过不少人的稚嫩嗓音从楼下传来。

「就来了。」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之後加紧手头上的工作,努力地垫起脚尖把已经洗的雪白的床单披到竿子上头利索的拿起夹子固定。

「露西!!!」

「来了来了我来了。」

就在她一手各拿一个刚才装床单的大竹篮跑下楼的时候,老板娘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让她又加快了下楼的速度,也因为这样在楼梯转角处看见一个庞大的橘子色物体时已经无法停下来,直直的撞了上去。

「阿阿、好痛!」

「呜痾――是什麽东西?!」

那个她撞上的不明物体转过身来在她还没有摔到地上时又挥了一拳砸在肚子上头,虽然不太痛,但也间接造成她往後的力道更增进一分。

整个人往後倒去,重重的跌在地上,後脑还直接撞上地板,疼痛感瞬间从後脑勺爆开来,双手摀着头缩在地上只差没有用打滚来表达她的疼痛。

「波~你没事吧?」一道属於孩童般的声音从她侧边传来,没等她意识过来就被人扶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毛茸茸的白色脸孔,像她床头的布偶一样,然後布偶的嘴巴一张一阖。

「你还好吗?」

错愕的睁大了眼不管身上刚才撞击到的地方还有些痛的爬起来,随手的就抓住站在她旁边的一个高大人影也不管对方是谁的就慌张开口:「熊、熊熊熊熊会讲话话话话!!!」

那人被她揪住袖口的人是个男人,头上戴了顶极具特色的白底斑点帽,铜金色的瞳孔冷冷的扫了一眼让她打从脚底板麻到头顶又颤回脚尖,浑身僵硬的努力把自己的手从对方袖子上抽了回来,还顺手拍了拍袖口上头不存在的灰尘。

一秒转头认清目标物之後躲到那个比自己还要娇小的老板娘身後装死。

「瓦妮莎你什麽时候请了这麽个冒失鬼?」又是一个男人的调侃声,让她皱了下鼻头探出头瞅着开口的那人,那人有着一头黑色乱翘的短发,正勾起唇角好笑的盯着她直看。

「从海边捡回来的,来的时候就笨笨的也没有办法。」被称呼为瓦妮莎的女人也就是她老板转过头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後送了一拳在她头上。

「好痛!!瓦妮莎你好过份!!」被猛地送了一拳在头上的人蹲下身来泪眼婆娑的望了回去,但只换来对方漂亮的凤眸翻了个大白眼的回应。

「抱歉抱歉、督导不周,这一次你们打算停留多久?」瓦妮莎伸手捏住她的脸就往旁边扯开,得到她哇哇大叫的回应。

「一个礼拜,之後就出航。」这一次回答瓦妮莎问题的是刚才冷眼看着她的高大男人,声音温温润润的听起来很好听。

「是麽,那这一个礼拜内你们就住下来吧!」咧开了嘴露出爽朗的微笑,瓦妮莎比了个往上的手势,「反正空房挺多的,你的船应该还没有准备好吧。」

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点了点头後偏过头示意後头的夥伴们先把东西搬到楼上去,然後有礼的道谢,「总是一直麻烦你。」

「不会不会、那时候要是你没有帮我的话我早就死在海上了,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那不算什麽。」

「你们旅途也累了吧!先上去休息,三楼的房间你们都可以任意使用没关系。」

「打扰了。」

带着斑点帽的男人微弓着身体後便转头往楼上走去,後头还跟着刚才她撞到的穿着橘子色连身衣的白熊,然後陆陆续续也有几个穿着同样款式但颜色则是白色的男人们走了上去,他们手上还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从刚才的对话来听总觉得那个为首的男人似乎是瓦妮莎的旧友,还是在海上对她有恩的老朋友的样子。

糟糕、这该不会是最新的八卦吧!!

她有种明天早上大家都会晓得这个事件,然後镇上的男人们就会来踏平他们小旅馆的前厅顺便拍烂她前几天去市场交换回来的柜台。

她必须要先阻止这个可怕的未来!最重要的她不想她浪费了三个多小时的口舌换来的柜台被拍烂!!

「老板娘那些人是?!」想要知道那些人的来历最好的办法就是问前方比她还要娇小一点的老板娘。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头上又挨了一掌,「说过好多次要叫我瓦妮莎,叫老板娘就显得我多老似的。」外表年龄看起来十八的女性双手插腰完全不管她痛到摀着头的动作。

「瓦妮莎。」老妖怪!!

「别在心里头骂我,臭小鬼。」

「……瓦妮莎。」姜果然是老的辣。

「别心不甘情不愿的,扣你工资喔。」瓦妮莎毫不客气的指着她,猛不及然地丢出杀手鐗。

「美丽的瓦妮莎大小姐千万别,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好不好!!」这可是她最重要的心灵支柱,工资已经很少了再被扣她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就在她几乎要跪下来拜求伟大的美丽老板娘别那麽残忍的时候,一阵爆笑声从楼梯边传来,她错愕的回过头看着那个笑到弯下腰肩膀还一抖一抖的看起来笑的非常辛苦。

等等、那人在那里就代表了她刚才的蠢样都被人看了去!!

大概是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撼和莫名的悲愤,那个男人勉强直起身咳了几声好缓和一下刚才狂笑的情绪,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装作镇定的表情。

「不介绍一下吗?」她注意到这个人是刚才说她是冒失鬼的那个黑发男人,皱起眉头抬起头望着他,而男人则是好整以暇的靠在楼梯边回望。

「我刚才都忘记了,这是目前在我这里工作的露西,露西、这一位是佩金,我的朋友。」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的瓦妮莎双手击掌,才想到刚才她只记得招呼朋友却忘了介绍。

「你好,以及请多多指教。」被称作佩金的黑发男人又笑了笑走了过来友善的伸出手,这时她才注意到对方身高也很高,扬起头後才猛地发现佩金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湖泊绿。

「你好,我是露西。」看着佩金停在空中的手,她犹豫了几秒才搭了上去,随即感觉到对方手里尽是厚实的茧,嗅着空气中虽淡却绝不会认错的味道。

微眯起眼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情绪,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的来历或许都不一般。

「希望我们相处得愉快,对了,你介意等等带我几个夥伴去买点食材吗?」佩金笑着伸手比了比楼上,笑容完美的让她几乎无法拒绝,只能呆愣的点头。

「太好了,那我先去叫他们,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抛下一句话後的佩金就往楼上走去,只留下她和瓦妮莎两人站在大厅里头。

等等、刚才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

在她终於反应过来的时候听到旁边的的瓦妮莎喃喃自语才知晓原来真的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破坏力比起一年前更大啊!」

就在佩金拉着一人一熊站在她旁边的时候,她内心的翻腾还是没有停止,只希望等一下自己出去不要给人扒了皮就好,毕竟她们岛上除了男人很勇於示爱之外,女人也是一等一的剽悍。

她开口唤住那位笑容依旧爽朗的黑发男人。

「佩金,我可能要先给你个警告,我们岛上有个传统习俗。」她注意到连同旁边的人的目光也投到自己身上来,有些困窘的拉着裙子下摆,「卡裘尤斯岛上有个自古以来流传上百年的传统,那就是……」她顿了顿拉长了音。

「波?那就是……?!」白熊相当配合的弯下腰来凑近准备聆听。

「…就是我们岛上的女人只要看上的外岛的男人,并将之打倒,就可以把人拉回家当……」

「当什麽你别卖关子阿露西!」刚才经过佩金介绍之後她才晓得这个总是带着墨镜的男人名子叫做夏其,现在正紧张的等着她的答案。

「…当夫婿。」她已经努力斟酌遣词用句的,当然翻译的更白话一点就是输了准备一辈子被绑在这座岛上,「不过卡裘尤斯的女人们大部分是很温柔体贴的。」前提是不要被人看上眼。

「那少部分呢?」佩金挑起眉头问出重点。

「我是有听说前几天有个海贼团的头子被桑切斯家的女儿给绑、我是说带回去作夫婿。」差点说出真心话的她勾起唇角露出有些心虚的笑容,却直直的让眼前的几个大男人有些背後冒汗。

只有不为所动的佩金摸着下巴开口:「我记得航行在我们前面的是北海挺有名的新人海贼团,难怪最近没什麽消息原来是被人绑来当夫婿了。」

夏其吞了下口水将脸上的墨镜往上推,「那、那个桑切斯家的女儿也找到老公了,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他完全不敢想像能把一个大男人打倒给把回家的女人到底长什麽样子。

闻言,她沉默了。

对面的几个大男人也跟着沉默了下来,气氛一瞬间停滞。

「桑切斯家有几个女儿?」

「…三个。」

本来就已经死寂的沉默更提升了个百分比。

「嘛嘛~别担心,我们毕竟还是海贼怎麽可能会怕几个女人呢?」打破沉默的还是佩金,可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给予众人信心。

「就是就是,我们可是海贼。」

「波~贝波也这麽觉得,有母熊吗?」

「你去山里找找应该有黑母熊,要白的有点难。」

「对不起!!」

「「诶诶?!好脆弱!!」」

她看着眼前的几人和熊的互动,总觉得非常的有趣,咧开了嘴笑得开怀。

「走吧、我带你们去市场上,卡裘尤斯的鲑鱼可以出了名的喔!」

***

瓦妮莎手里抱着一篮刚从楼顶收下来的雪白床单,看着站在大厅里头的几个人,漂亮的眸上上下下扫了几眼,提出了她的疑惑。

「……你们刚被打劫完?」

走在众人最前方的露西脸上露出了有些勉强的笑容,眼神飘阿飘的就是不敢对上瓦妮莎的眼,站在露西後方的两名青年则是脸色惨白神情有些怪异,而他们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有染上些许灰尘,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走在最後头的白熊则是带着显然的幸灾乐祸表情直瞅着比牠略矮一些的同伴们,这个情景怎麽看怎麽想都觉得是刚被打劫完的模样。

「瓦妮莎!!」紧张的回过头看了眼整个人几乎老了几岁的佩金和夏其,露西拼命用眼神告知那位美丽的老板娘千万不要火上加油。

「咦?难道不是。」某种程度上来说神经很大条的老板娘低下头很认真的思考,半晌扬首灿笑,「阿、是差点被抓去当人夫婿了对不?」

「……我第一次觉得女人是种恐怖的生物!」终於开了口的佩金眨了下无神的瞳眸,俊秀的脸上还是维持原先的呆滞。

「好可怕!我印象中的女人不是这样的啊!」站在佩金右侧的夏其推了下脸上的墨镜,虽然看不出表情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阴森气息还是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

「波~佩金和夏其的贞操差点保不住。」贝波把手上的买的物品放到大厅的桌子上後转到两人身後,熊爪一左一右搭上他们的肩膀摇了两下,然後被拍开。

「你少说风凉话!!」

「就是,贝波你还不是没找到母熊!」

「对不起,波~」

「你们欺负贝波了?」

「当然啦!趁着船长不在的时候……哦噗――」

夏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的佩金一肘子拐掉,痛着他摀着肚子蹲了下来,正想抬头发作的时候发现他旁边的位子多了一双脚,那个鞋子的样式与裤子上的斑点眼熟的让他抽了下嘴角,决定继续蹲着逃避现实。

「嗯?怎麽不继续了呢。」

但是斑点裤的主人淡淡的嗓音又再一次响起,彷佛非得要夏其说出一个答案似的,虽然只是提问却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船、船长您也知道我只是开、开玩笑的。」缩在地上纠结了几秒後还是抬起脸的夏其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

「嗯?是麽。」被称为船长的男人则是挑起眉头,点了点头後就将视线移到瓦妮莎那里,「我出去一会,晚点回来。」

「阿阿、没有问题。」把手上的床单通通塞给露西,丝毫没有理会那人吃力的扛着的表情。

「会被压扁的,我会被压扁的!!」好过份!竟然把这麽多东西丢到她手里,苦着一张脸的露西无辜的直瞅着她家美丽的老板娘,得到一枚白眼。

「对了、罗,还回来吃晚饭吗?」瓦妮莎偏着头问道。

已经走到旅馆门口的男人-也就是瓦妮莎口中的罗,回过头微微点头,「留饭,还有佩金、贝波跟上,夏其留下来帮忙准备。」快速地将几个人的工作分派好的罗又扫了眼瞬间垮脸的佩金,有些疑惑。

「怎麽了?」大概是看着佩金脸上的表情太过惊恐,罗皱着眉头提问。

听着罗的问题和看着佩金脸上一瞬间浮现的壮士断腕的表情与夏其的幸灾乐祸形成强烈的对比,手上抱着大叠床单的露西一个没忍住,在一片寂静的气氛里头那声喷笑声特别的显眼。

铜金色的眸也跟着停留在笑的肩膀直打颤的露西那儿,眉间的皱纹又靠紧了几分。

「呵呵呵呵、咳咳、哈哈哈……」

有句话是这麽说来着的,人千万别太嚣张。

因为笑的很欢乐的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活生生血淋淋的被、呛、到、了。

罗冷冷的盯着笑到自己噎到後,手上的被单通通掉到地上,最後引来勃然大怒的老板娘愤怒的铁拳的露西,脸上的表情要说有多鄙视就有鄙视。

***

黑瞳直直盯着着砧板上头的肉类,生肉特有的油花分布的相当均匀搭配上鲜红的色泽,是块上乘的鱼肉,敛下眸,手上的菜刀杀气腾腾地剁了下去,毫不犹豫。

让站在露西旁边的夏其抖了一下,抱着正在处理的菜闪到角落去,顺便哀伤一下为什麽不是他和船长出门去。回想起前不久的记忆,夏其抽了下嘴角,觉得还是乖乖待在厨房里头好像比较不会有贞操安危。

──但可能有生命危险

两者相互衡量之下,夏其深深认为还是贞操比生命重要多了,然後在心里祈祷佩金不要遇上他们早些时候遇见的那群饥渴的女人们。

「船长和佩金没事吗?」那些女人的目标就只有人类男性而已,白熊完全不在他的担忧范围内。

「如果你是指你们的船长的话,放心吧!我相信镇子上的女人连靠近都不敢,女人走近他三尺内就会被冻死。」露西转过身来,挥了挥手顿了一下,脸色难看地才又补了一句,「还有被气死这个选项。」

夏其咳了两声又往角落缩了缩,「咳咳、总之我相信船长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那个…露西啊可以麻烦你刀子不要对着我吗?」,主要是他现在觉得他比较危险。

「哦、哦哦,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呆愣的眨了一下眼睛正想靠近时才发现夏其的脸色瞬间铁青,反应慢了一拍才意识到她手里还举着刀呢,笑呵呵的退回砧板那继续料理鱼肉。

轻呼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菜迅速的处理完,走到炉边拿起大锅就把油倒入,等油锅温度够了之後将刚才整理好的蒜片扔下,依序扔了点辣椒下去才放入青菜大炒,拿起锅铲迅速无比的将菜翻面同时手腕用力一带把菜往锅子前方推去,等过了一会都差不多熟了之後又加了点酒与盐提味。

夏其拿出长筷夹了一口送入嘴里,嚼了几下确认味道没问题後接过露西递过来的盘子盛盘,一转过头就发现人站在那儿接过他刚炒好的菜夹了一口去吃,有点啼笑皆非,「我说你还是小孩吗?偷吃也别搞这麽光明正大。」

「啊嘶…夏其你蛮厉害的嘛~好吃好吃。」含着一口菜被烫到嘴皱起脸的露西没理会对方的话,还比出了一个大拇指,刚才愤恨的情绪都被手里好吃的菜肴给吸引过去。

掌厨的人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怎麽回,只好叹了口气挥挥手把人赶到旁边别碍事,他刚才才知道旅馆的厨师前些天病了正在休息,所以旅馆内没人住,主因是旅馆内的两个女人煮出来的菜都不能吃,他这才无奈的接下掌厨的大任。

「你帮我把菜端出去好了,船长他们应该都快回来了。」夏其没好气的拿起刚才露西整顿好的鱼肉,猛地又回过了头警告,「再偷吃就不准吃饭,我会告诉瓦妮莎。」

正想再偷吃一口就被抓个正着的露西苦着一张脸,嘴里叨念着你们都拿老板娘来压我太过分了啊是不是朋友之类的话。

夏其背过身去推了推有些滑落的墨镜,底下的琥珀色眼瞳转了一圈後才眯了起来,自从他跟随罗当了海贼半年多以来已经经历过许多历练,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的话,那个露西拿着菜刀的架式可不像她自己说的厨艺不精。

若是厨艺不精的话,会拿刀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了。

(二)

清晨时微光初亮,在遍布乌云的空中几乎看不到一丝阳光透出,彷佛昨日的温暖阳光是假象一般,不过在北海生活的人们几乎都已经习以为常,纷纷起床准备开始工作。

在清冷的空气里头似乎夹杂着某种香气,让整个身子缩在温暖被窝里头的露西也探出头来,在肚子饿的呱呱叫和暖和的被窝中挣扎了好一会,犹豫了几秒後直接掀起被单,冰冷的温度在瞬间就从脚底窜起,让她打了个小喷嚏。

「呜啊、不管几次都很难习惯啊!」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衣柜前慢腾腾的拉出连身洋装穿上,除了脸以外的其他皮肤都遮了起来,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奇怪,是谁在做饭?」

从房间内的附设卫浴间出来的同时,露西拉了拉卷曲的发,揪起一把拉到眼前细看,长度不长不短,正好介於过肩些许的长度,叹了口气後一把梳起扎在脑後,只剩下几缕长度不够的发丝垂在颈脖。

她的房间在旅馆的三楼,也就是最上层,迅速的走过整排面对排列的房间,她记得昨天三楼整层的其余五间房间都住满,那个带头声音温温润润很好听的男人貌似是老板娘的朋友。

身体习惯性的往左边转要下楼,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人好看却面无表情还总是冷冰冰的盯着人的脸孔……脚下一个踩空,眼角扫到一顶异常熟悉的白色绒帽……嗯、还有斑点,确定是那个领头者的没错了。

「你……」听见後头有脚步声的罗皱紧了眉头,往後转的同时就看见露西呆愣的睁大了眼身体向前倾,很明显就是失去重心的样子。

露西在看见罗的同时就已经用力的扭过身子,正好错开回头的罗没有直接撞了上去,但是事情总是无法朝她所想的去发展,因为角度的关系所以她只来得及看见罗的身影,没来得看到站在罗前方的佩金。

所以、悲剧就这麽发生了。

在一大清早的旅馆里,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乘与二。

摀着额头的佩金皱起了好看的脸,晃了晃头还没恢复时就对上自家船长难得带点笑意的金眸,让他深深觉得等等外头可能会下雨,还是大豪雨等级的。不过话说回来刚才他好像是被谁撞倒来着,怎麽没见到人,而且他怎麽感觉这地板有点软……

「阿阿……我快断气…」露西挣扎着伸长了右手用力挥了几下,她的肚子正好被跌下的来的佩金压的正着,偏偏压着她的人还没自觉得没有立刻爬起身来,在挣扎几秒後终於用尽了力气,右手无力的坠落。

「抱歉,露西你没事吧!」这时才反应过来的佩金连忙爬起,蹲到仰躺在地上看起来显然已经阵亡的露西身旁,伸手把人扶起了起来,「你还好吗?」

冷哼声从在场唯一一个局外人的罗嘴里冒出,佩金紧张的看着他的船长,後者依然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势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绕过佩金和露西身边时投去一个眼神。

「死不了。」

扔下一句话後就直接离开「伪」命案现场,只留下呆滞的佩金和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露西。

「露西、你还好吗?」将人扶起来的佩金又问了一句,担忧得神清在脸上一览无遗,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撞到(还压在)一个脆弱的女人身上,这怎麽想都觉得很不应该。

「……不好…」伸出不断颤抖的手巴住佩金的肩膀,露西秉持着有人扶着不靠白不靠的道理,低声的说,「…佩金我肚子好饿站不起来,你背我到厨房…好痛!」

直接站起身来的佩金毫不留情的撇下露西让她又摔回地板上,迳自往旅馆门口的方向走去,还能有力气开他玩笑,想必应该等会就活蹦乱跳的,他忽然觉得刚才的担忧好像浪费了。

露西吸了一下鼻子後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後摸摸鼻头,小声嘟哝着,「开个玩笑而已嘛,太认真的吧!」然後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等露西进到餐厅後才发现里头已经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她家的老板娘、瓦妮莎,後者在看见她之後露出大大的笑脸,让那张有些稚嫩的脸孔看起来真有几分天真烂漫。

「露西你居然比客人还要晚起来连早饭也是人家准备好的你作为我们店里的店员不觉得很丢脸吗…」

嘴角一抽迎面就扔出一大串句子让露西呆滞了半秒後,脑袋不经思考的就应了回去。

「老板娘你觉得我做的早饭能吃吗?」

「我说过叫我瓦妮莎,臭小鬼。」

「好吧瓦妮莎你觉得我做的早饭能吃吗?」

瓦妮莎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拳头,露西在感应到生命有安危後决定安静的坐下来乖乖吃早饭不要多嘴。

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旅馆的老板娘和店员拌嘴的红心团成员,船长、罗完全无视的接过厨师、夏其递过来的早饭,而佩金则是递出刚才先去门口的早报与赏金有更动的海贼们的悬赏单,然後坐在罗的身旁。

「你们感情真是不错。」佩金偏了偏头,漂亮的绿色眸子在瓦妮莎和露西的身上转了一圈,双手撑在餐桌上笑眯了眼。

「是…是阿哈哈哈,我们感情很好。」挠着头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露西悄悄的把椅子往旁边已经把早饭做好而坐下的夏其那处挪去,她不想在吃饭的时候头部受到重击。

「不过就是一个乳臭未乾的臭小鬼,不能惯着她,长大会很麻烦的。」哼了一声的瓦妮莎使用刀叉享用热腾腾的餐点,刀子在切开煎蛋的同时黄色的蛋液兹兹冒出,让她忍不住看着夏其,「哦、这个蛋煎得不错啊!你叫夏其吧,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当厨师,工资好商量。」

默默喝汤的露西拧了下鼻子,继续保持沉默当她的小透明,而不是去吐槽瓦妮莎老把她当小孩的想法,她今年明明就二十四了!

「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嘛,瓦妮莎。」在一旁沉默用餐的罗终於抬起头来淡淡的扫一眼美丽的老板娘,冷金眼瞳忽地闪过一丝冷意。

「哎呀哎呀~开个玩笑嘛……」咧开嘴笑的爽朗的瓦妮莎全然无视罗散发出来的冰冷寒意,咬着叉子又转过头看着露出尴尬笑容的夏其,「真得不考虑。」

夏其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滑落的墨镜,摇着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追随船长实现他的梦想。」

「太可惜了。」虽然被拒绝了但也没有失望到哪里去的瓦妮莎眨了下眼睛,视线移到坐在她对位的罗身上,「你们今天也出门?」

喝着浓汤的罗点点头,抽起刚才被他放在桌边的某张悬赏单後皱起了眉头,快速地将那张单子折起放入口袋里,快速地喝完碗里的汤後站起身来,「夏其,把其他人叫起来,今天佩金留下。」扔下一道命令後就离开了餐厅。

「好。」吃饭速度也颇快的夏其应了一声後把自己和罗用餐完後的碟子与碗收起,然後就走入厨房里。

「夏其,碗盘留给我洗就好了。」本来想继续保持缓慢的进食速度的露西在接收到来自瓦妮莎那传来的凶狠目光後连忙大口灌下碗里的浓汤,迅速的站起身来往厨房奔去大吼。

留在餐厅里的佩金则是无声的笑了,无奈的摇摇头,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夏其告诉他们的事,垂下眼眸看着他旁边慢条斯理的喝着汤的老板娘问:「关於露西,你怎麽想?」

听着从厨房里头冒出了几句不算小声的交谈,在听到「夏其你不要抢我的工作,不然我就要失业了。」之後弯起了唇角。

「那家伙现在是我的店员,只有这样。」喝下最後一口汤後,笑盈盈的说出这麽一句话後就收起属於自己的那份碗盘走入厨房。

……意思是她过往的身分究竟为何都没关系、吗?

佩金看着和夏其并肩走出厨房的瓦妮莎,抿着唇轻蹙起眉,沉默不语。

***

默默的把手里最後一个盘子擦乾後放在柜子里面,背後的那道目光实在太过让人毛骨悚然,於是露西苦着脸乖乖的转过身面对。

「我说,佩金啊!你能不能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感觉好像动物园里的猩猩被人观赏一样,阿呸、她干麽自贬!她才不是猩猩!!

靠在厨房门边的男人眨了眨眼,挠了下头,拉长了脸正色道:「我问你个问题,你照实说。」

……呜阿这麽认真的表情,该不会佩金发现了他们房间的被单已经半个多月没洗了吧!

三楼房间的使用率实在是太低了,所以她也就选择性的怠惰,把那里的床单枕头整理的时限拉长到一个月一次,当然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不然瓦妮莎真的会把她的工资扣光光的,到时候她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你、你……你说吧!」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来佩金到底会问她什麽事的露西抱着头用着一种豁出去的心态说道。

「你怕我吗?」

「啊?」她怔了将近一分钟才发出一声单音节,歪头反问回去,「不怕阿、为什麽要怕?」

佩金微眯起眼盯着面前的人,抿着唇,「我想你多少也注意到了吧,我…不对……我们…」,伸出手指着上面,「…一眼看上去就不符合现在『好人』的定义。」

「依照瓦妮莎的个性,我想她大概不会提前告诉你我们的身分,但你看到我们的时候,最多就只对贝波会说话这一点感到惊讶。我们的船长是一位医生,跟随在他身边或多或少都会学到一些习惯。」指尖转个方向,指着自己,「虽然你表现出畏惧船长的样子,但是你的眼神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清了清喉咙,站直身子跨了几步走到露西的身侧,弯下腰低声道:「你的表现对於一个普通的女孩来说,过於冷静。」

「你是谁?」

对方吐出的气息在耳边飘散,她的头皮麻了一下,缓慢地眨了眨眼,正想开口却被外头突如其来的咆哮给压下,还差点呛到。

两人目光交错,有默契地停止这个话题,才往来源处跑去。

小跑到旅馆的柜台,只见一个魁武的男人用力拍着台面怒吼,柜台後的娃娃脸老板娘则是笑眯眯的往後退了两步闪过男人挥舞的拳头。

露西眼睛很利的看见老板娘脸上绷紧的青筋,在他还来不及阻止的瞬间,娇小的老板娘单手抓住那人的手,她只看见一团黑影闪过,方才还在距离十几步远的男人四脚朝天的摔在她和佩金面前。

她这才认出这人是桑切斯家唯一的儿子、法利斯.桑切斯

「我已经说了不可能,你还是回去吧,法利斯。」瓦妮莎挑起眉头,摆手表明了送客的意思。

法利斯挣扎了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撇了撇嘴,拍拍袖口的灰尘,怒视瓦妮莎似乎还想说些什麽却又吞了回去,斜眼扫了站在他身边的佩金,冷哼一声。

「既然你目光如此短浅,就别怪我没给你警告。」撂下一句话就扭头往门口离开。

她转头看着法利斯怒气冲冲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才转回去看着自家老板娘,正好瞧见对方翻了个白眼。

恩,美人就算翻白眼也这麽好看,真是天生丽质。

「老板娘,法利斯又来求婚吗?」露西提问。

「不是。」被问的人又翻了个白眼,慢了一拍反驳,「还有别叫我老板娘。」

「好吧,瓦妮莎。」耸了耸肩膀,露西凑到柜台边仔细检查,略为心疼的拍拍台面,「幸好没被拍坏,我花了好大功夫才带回来的。」

「你居然先担心这破台子!!」

「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地板有没有伤到了。」

发现到那对老板与员工似乎忘我地又开始斗嘴,佩金清咳两声转移她们的注意力,「抱歉打扰你们了,我能问问那个家伙是谁吗?」

扯着露西的耳朵,瓦妮莎全然不顾她的哀号,回过头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爽朗的笑,道:「他是桑切斯家的小儿子,法利斯.桑切斯,啧啧,是个缠人的浑蛋。」

听到某个家族的名字後不自觉地僵了一下,佩金脑海忽然回想起昨天出门时的惨况,他摇了摇头试图甩开那段可怕的回忆,「那他为什麽会跑来找你呢?」

「哦、很简单呀,我这家店的位置离港口最近,他想买下来当作家族产业,好向他老爸证明他比他其他姊姊们还要有实力。」松开手撑着腰的瓦妮莎叹了口气,有点无奈,「但是我坚决不卖,於是就有了刚才的情况出现,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双手拍了一下,露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然後又被自家老板娘一巴掌拍上脑门。

「露西你好歹也关心关心一下,如果这间店哪天被他们抢走了,你可就得流落街头。」伸出手用力戳了戳露西的额头,「差不多该是下雪的季节了,冷死你。」

「咦?!」摀着被攻击的额头,露西苦着一张脸,「那老板娘你呢?你会放我在街头流浪吗?」

闻言一愣,瓦妮莎突然沉默下来。

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的露西低下头,瞅着那位美丽的老板娘直看,「喂喂、不要忽然安静下来阿,瓦妮莎。」转过头向不远处的男人招手,「佩、佩金你也来说说她阿…哈哈哈……」

「胡说什麽呢!我当然会放你在街头,你这没礼貌的臭小鬼。」猛地抬起头捏住露西脸颊用力地拉扯,在她的视线死角向佩金使了个眼色,轻轻摇头。

等到人吵吵闹闹的离开了,佩金这才收回目光,正视面前的友人,默然半晌後开口:「船长这次过来,你应该明白是为了什麽,真的什麽都不打算说?」

轻笑一声,她眯起眼,「这里对她来说太过狭隘,我不应该成为束缚她的存在。」垂下殷红的眸,注视掌中深深浅浅的细纹,「还有别看她这样,其实她比你们都要来着年长。」

不意外的看见对方愕然的表情,瓦妮莎露出了像是恶作剧成功的笑靥,吐着舌头。

佩金抹了把脸,才从刚才的失态中回复过来。

「另外,顺便告诉你,罗想要的东西不在这座岛上。」她顿了顿,「不过桑切斯家应该有他感兴趣的东西在。」

「……我应该要佩服情报分子的消息灵通速度吗?」他们踏上这座岛也才不过一天半的时间,眼前的人就已经知晓他们来此的主要目的。

「你该更正一下,是『前』情报份子,干这行的都活不久,我还想好好珍惜一下。」悻悻然地拍着胸口,瓦妮莎有些埋怨的瞪了佩金一眼。

闭上单眸双手举高摆出投降动作,「行了,瓦妮莎大姊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的错、我的错好嘛。」

「啧啧啧,放心吧,看着你这脸我也舍不得下手。」耸肩准备转身离去,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头又补了一句,「既然你们打算去伟大航道的话,个人建议你这张脸还是遮起来的好,太惹眼。」

挠着後脑的佩金无声了笑了一会,才回到自己房间。

他没想到,这是她最後的建议。

(三)

北海的气候一向非常不稳定,短短几日内可能会经历几十度的温差,尤其以雪季为最,时而晴朗、时而阴郁,变化莫千。

今日云层厚重,当是阴雨绵绵。

本该静默死寂的清晨却传来一阵吵闹声,缩在被窝里的露西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打着呵欠披上毛衣拖着步伐走到门前,正准备将手握上握把时,传来了叩门声响。

等她慢吞吞地打开门看清眼前的人後,睡意瞬间消散,那人难得没有戴上墨镜,一双淡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有些诡谲。

「夏其,这麽一大清早的来敲女孩子的们可不太好吧!」试图用玩笑般的语气减轻严肃的氛围,露西搓着因冰冷的空气而泛起疙瘩的手臂。

发现他的神色更加铁青後,本来想说的话也都一一吞了回去。

低沉且沙哑的声,在一片寂静中落下。

「瓦妮莎死了。」

她错愕的睁大了墨黑的瞳,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推开对方,迈开步伐飞奔下楼,注意到一群人全聚集在厨房边,站在角落的白熊不安地望着夥伴,她想也没想的就挤了进去,用力过猛而差点停不下脚步。

直直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她抬起头望入一双淡漠的金眸,撇头探过他的身子,等到视线内出现那道娇小的身影,就想扑上去确认,却猛地被拉住了後领。

「放开我!!」

脑袋翻腾的无法思考,顾不上之前的忌惮,抬腿就往揪住後领的人扫去,又被轻易躲开,顺势握住她的脚踝压制在地。

低温从冰凉的地板沁入肌肤,刺骨的疼再再都证明她此刻并不是在作梦,拧着鼻不断地大声嘶吼、辱骂,下一秒又被拉了起来。

清脆的响声伴随呼啸而过的风从耳边刮过,歪着头过了几秒,热辣的刺痛从左半边脸颊传来,她探手轻轻压上,刺痛转变成灼烧感。摀着脸怒视着他,毫无温度的铜金双瞳依旧,冷静地令她火大。

「你想被愤怒吞噬我无所谓,但这是你最在意的瓦妮莎所愿意见到的吗?」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揪住蓬软的发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在她耳边低语,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让她高涨的怒火扑灭。

不客气地挥开罗的手,她阖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地吐出,再次睁开眼的同时,又恢复到了他们初见时的平淡。

但只是表面,滔天的震怒隐藏的极深。

见人似乎平静下来後,罗挑起眉头瞄了佩金一眼,後者立刻会意凑到露西身旁扶起她,开始解释:「最先发现瓦妮莎的是夏其,他平时就差不多这个时间点起来准备早点;第二个起床的是贝波,他有在早上晨起练拳的习惯。」

稍微冷静了一会,露西这才开始细查看瓦妮莎的情况,屍体的位置是在厨房内侧用来摆放面粉边,仰躺在地身上被盖了一层白布,她伸出手将白布微微掀开,映入眼帘的是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衣衫,深深浅浅的瘀痕遍布在身上各处。

怒意一瞬间又涌入胸口,她努力按下想要爆发的冲动将布盖了回去,用拇指轻压着瓦妮莎泛紫的唇瓣,思绪一转,就着蹲姿移到侧边,拉起有些僵硬的手臂,观察了几分钟後才又放下。

沉思了一会,背对着罗开口。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他轻轻抬了抬下颚,表示同意。

「你检查过瓦妮莎的死因吗?」

「恩。」

「死亡时间呢?」

「脸部与四肢温度都偏低,屍僵、屍斑也都逐渐出现,加上季节因素,时间需要再拉长,确切时间点拉长为一到三个小时间。」

「最後一个问题。」

露西直起身子,跨了几步到罗的面前,仰头盯着他的眼,「现在,你可以向我保证,这里除了我以外的十五个人……」环视周遭,从或坐或站的人扫过,「…都不曾伤害过瓦妮莎。」

对方往後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露西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同的情绪,参杂着些许怒意与歉意,眼底闪过一丝她不懂的思绪,快的让她以为只是错觉。

「我保证。」

对於罗出乎意料迅速的担保,她反而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对於这件事感到愤怒与悲伤的不是只有你,别把所有的责任扛在身上。」咬住下唇直至铁锈味充斥口腔也不在意,拧眉示意,罗抬起手拍了拍露西的肩膀。

罗踱步到瓦妮莎身边,弯下腰温柔地抱起她,垂眸凝视,刻意压低了嗓。

「我是医生。」

「你最後想要说的话,我会全部替你转达。」

「所以、请不要担心。」

那一瞬间,站在罗身边的佩金好像看见了,瓦妮莎轻轻扬起了唇角。

***

局促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头,紧张得不断张望,身旁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过头望着已经戴上墨镜看不清眼瞳的面容,露西忽然想起曾短暂的见过那双眼。

极浅的琥珀色,像宝石那般少见又美丽。

夏其端了一杯热牛奶推到露西面前,又端出一盘刚烤好的饼乾,「多少还是吃一点吧,这样才有力气不是吗?」

皱眉望着那热腾腾的料理,她摇摇头,目光又飘到左侧的房间。所有人目前都集中到了三楼,只有罗和佩金两人与瓦妮莎的屍体在隔壁房间做更加深入的检查,剩余的人全都集中到了这里。

数十人全数都挤在一个不大的房间内,却诡异的没有任何一点吵杂的音量,只有此起彼落的呼吸声。平静下来之後,身体才逐渐感觉到冷意从手脚末端开始侵袭,她下意识地握住热牛奶的杯子,藉由那温度汲取一点温暖。

肩上忽然传来一道重量,露西呆愣地抬头,是夏其披了一件毛毯给她,「谢谢。」

墨镜男人指着桌上的饼乾,轻声道:「吃一点,好吗?」

抿住下唇,才慢吞吞地拿起一块塞进嘴里,香浓的奶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喝了一小口热牛奶混着饼乾吞了下去。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又伸手拿起几块不顾形象地塞入,等到双颊鼓起再也塞不下去後,用力吸着鼻子。

夏其一直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将盘里的饼乾扫光,他知道安慰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喀咖声响起,带着口罩的罗和佩金从门口进来,一眼就能看到露西和夏其,随手摘下手套扔给贝波,停在桌子前。接过佩金拿过来的椅子坐下,沉默地看着人慢慢地将桌上的饼乾扫光,期间摆手拒绝夏其又端了上来的饭团。

「瓦妮莎被下了毒,是一种少见的蛇毒,中毒者会在短短十秒内失去身体能力无法动弹,但是却会保持清醒与疼痛感。」轻咳两声後开口,罗注意到女人握紧的拳头,握住她的手轻轻拉开,掌心尽是被指甲划出的伤口,已经慢慢结痂。

没好气地让佩金拿了些药品过来,边继续往下说边包扎,「身上没有被蛇咬的伤口或是针头,那些毒应该是从食品入口,瘀痕遍布全身,共计153处创伤,没有切割伤。」

「虽然嘴唇和指甲都有泛紫的迹象,但死因却不是因为毒,蛇毒只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只要过四五个小时就能慢慢恢复。」

他顿了一秒,瞄了看似冷静的女性一眼,落下总结。

「简单的来说,她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殴打致死。」

话音落下的同时用力扣住她的左手,结痂的伤处又绷开,白色纱布上慢慢沁出一抹赤色,耳边又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侧过头看见夏其扳过露西原先拿着马克杯的右手,杯子混着点点殷红与乳白撒在木制的地板。

鲜艳的红与纯粹的白相互交织,无比突兀。

注意到夏其的手也被划伤,罗眯起眼用指腹往露西左手的纱布上按下,趁她吃痛想缩回手时又施力扯回,沉声警告:「我不管你怎麽对你的身体,但是、我可不想我的船员因为你而受伤,懂?」

成功的被痛楚扯回些许理智的露西怒极反笑,反讽回去,「对女人应该要怜香惜玉才对呢,阿、还是说你看上的其实是男……」後头的话来不及出口就被面前的人掐住脖子而中断。

冷哼一声,铜金的眸从女性的脚底开始往上扫,掐住人脖子的那手不断地增加力道,手背的青筋跟着突起。

露西咧开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即使空气逐渐地被挤出肺部,面临窒息的恐惧感却反而让她越发冷静,直到眼前逐渐模糊,直至一片黑暗。

──乾脆就这样陷入黑暗中,不再面对

──就像以往那样…

「船长!!」

身体猛地被往後拉开,清新的空气开始灌入肺部,甚至因此呛到激烈的猛咳,昏暗的视线缓慢地被光亮取代。

剧烈的猛咳让她痛得弓起腰,胸口也一阵一阵的抽痛,耳边传来低声地安抚。

「放轻松点,来,慢慢地呼吸、吐气。」

他不耐烦地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直至她终於缓过气来。

用力揉了揉眼,方才差点掐死她的罪魁祸首也同样被白熊紧紧抱住,眼神冷冰冰的瞪着她。

「好了,就到此为止。」双手击掌拍了两声,佩金见情况稳定下来後忍着被其他船员注视的目光,跳出来缓和气氛,「船长请冷静点。」

打了个响指,一旁的船员立刻把鬼哭拿到罗的视线范围外,虽然效果聊胜於无,但多少削减了罗的杀意,只见他轻推开贝波的手,将重心转移到右侧坐正。

罗用指尖轻敲桌面,发出规律的叩叩声响,垂着好看的金眸,这是他沉思时特有的动作,船员们都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去打扰,否则可能会被自家船长用能力切成一块块的甩在甲板上。

她揪住夏其揽住她的袖口轻扯,低声道谢後探手拿了一些佩金原先拿过来的包扎用品,有些不太熟练的将绷带缠在掌心,婉拒夏其本来想帮忙的举动。

「我为我刚才的失礼道歉,罗先生。」不带任何嘲讽的意味,是诚心的道歉。

「那麽、你终於打算开口说了吗?」抬手接过贝波抱过来的鬼哭,指腹细细摸索上头的纹路,罗将半个身子倚靠上去支撑,正眼望着露西似笑非笑。

她叹了口气,把绷带的结尾系成一个歪斜的蝴蝶结,垂下唇角,目光有些飘散。可是思绪却飞快的运转起来,思索着刚才得到的所有讯息,在脑海中不断推敲、揣测。

「瓦妮莎是在海边捡到遍体鳞伤的我。

她捡到我的时候,问我记不记得自己是谁,那时候,我告诉她:『不记得了。』

她居然就这样带着一个浑身上下全是血迹的家伙回到旅馆里,竟然真的相信我所谓的『失去记忆』。

她难道就不怕我是为了什麽目的才接近她的吗?

一个前任的情报份子的警戒心也未免太低了。

她甚至还擅自帮我取了这个名字,露西。

没错。

最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骗了她。

我接到上头的一份任务,任务内容是要判断这个情报份子是否有危害周遭的可能性,以及、在确认其危险性高於预测值时,铲除这个可能性。

但瓦妮莎她根本不在意我是否欺骗她,只是给了当时身无分文的我一份工作、一个住处、还有一顿…美味的晚餐……

她为什麽愿意这样无条件的帮助、指导一个陌生人,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生存?

我应该隐藏的非常好,瓦妮莎没有理由发现。

所以,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我选择静观其变。

这一等,就等了两年。

这段期间,我真的想过,阿阿、就乾脆这样平凡无奇的活下去,整天只要担心工作有没有做完,听听瓦妮莎的唠叨……这样该有多好…

我一直以为的平凡生活,在你们来到这座岛後、在瓦妮莎死後

──就毁了,全部。

如何,听得满意吗?红心海贼团的船长,特拉法尔加.罗。」

咧开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露西拧着眉,撑着下颔等待对方的回覆。

「两个问题。」罗比出纹着E、A字样的食指与中指,「第一、上头是谁?第二、你的名字?」

「这两个问题我目前只会回答一个,你想知道哪个呢?」皮笑肉不笑的将疑问用疑问堵了回去。

戴着斑点帽的男人瞅着露西,眼神意味深长,半晌道:「你的名字?」

「那我就回答第一个问题好了。」挑衅的瞪了回去,不意外的瞧见人瞬间沉下的脸色,心情瞬间愉悦起来,也仅於瞬间。

「我、隶属於革.命.军。」

环视四周的人错愕的表情,她突然很想笑,却笑不出来。

「是北海支部所属的下层人员,至於其他的,抱歉,无可奉告。」

提前掐断了後续的提问,只提供最低限度的情报,对於新兴势力的革.命.军而言,过多的情报渗漏都有可能会导致整体的瓦解。

罗似乎并不打算追问关於革.命.军的情报,只是垂着眼又陷入沉思,露西有些讶异,本来以为对方会更加在意第一个问题的,不过她一开始就打算不管对方想知道的是何者,都要刻意的回覆另一个答案。

原因很简单,只是纯粹的想惹怒对方。

「波~在这里的大家,都有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所以露西不想说,也没关系。」贝波眨了眨黑色的眼,率先打破沉默。

「真是没想到贝波会第一个跳出来安慰露西,我还以为是夏其呢。」难得用着调侃语调的佩金笑弯了眼,直直的看着那个欲言又止的人,「不是挺维护她的吗?」

「……我这是绅士,怎麽能会对女性这麽粗暴。」夏其瘪起嘴摆出鬼脸,墨镜下的眼扫了扫露西脖子上的红痕,在白皙的肤色下显得更为突兀。

「唉唷,没想到夏其还是绅士呢。」

「我怎麽不知道。」

「波~夏其一直盯着人家看。」

「你们这群家伙看我不说话就一个个越说越过分了!!你们今天晚餐自己想办法!!」本来已经懒得开口,没想到自家夥伴完全不给面子,夏其沉下脸警告。

铮地一声,罗缓缓的将刀出鞘,刹间,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自中对剖倒落,中断了玩笑般的对话。

他缓慢地阖上眼,又睁开,用着有些嘶哑的嗓音陈述。

「你对她的死已经有头绪了。」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那麽接下来,你要怎麽做呢?」

被问的人勾起唇角,轻快的哼笑声在一片寂静的房内显得无比诡谲,笑声越发加大,到了最後甚至整个人弯下腰狂笑。

露西双手摀着脸,指腹用力按住脸,思索完之後最大的可能性她已然知晓,轻晃了两下松手站起身来,黑炭般的眸像是一潭古井,毫无波澜。

嘶吼似的狂笑

──嘎然而止

「我要他们,以命抵命。」

(四)

是夜,细雪飘散。

隐在厚重云层厚的圆月,像是嘲笑般的只探出半个身子,她站在一栋宅子前,吞云吐雾了一会才随手把菸扔下,靴底踩上去拧灭。

黯淡的月光映在身上更显得朦胧不清,失神的愣了半晌,才仰起头,眼神冷的慑人。

她其实很明白,清晨时的闹剧一切都只是在迁怒,早在看见瓦妮莎的屍体时就已经知道谁才是始作俑者,谁才是偿还者。

只是被瞬间的愤怒冲淡的理智,不愿意去推测,只想逃避的把眼前见到的全部销毁殆尽。

疯狂与清醒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脚尖轻点,眨眼间就缩到围墙的阴影处,猫着腰疾行,反手抽出小匕首,无声无影的立在守卫身後,白光一闪。

艳红的液体喷洒在冰冷的空气中。

「你们好~~」淡漠的嗓音,在腥味中漾开。

另一名守卫错愕的睁大眼,恐惧地把枪指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女人,正想大吼呼救时,喉间突地出现一把匕首,冰凉的小手也跟着摀住他的嘴。

「然後,晚安。」

视线移开的同时,匕首跟着划开,又是一道红泉涌出。

「首先、两个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裳被染上铁锈味,她站在巨大的铁门前,偏着头,伸手推开。

吵闹的警笛声划破这夜晚的宁静,指尖随意的抹掉唇上的血珠,饶有趣味的哼着小调,长靴踱着轻快的步伐徐徐前行。

所到之处,无不充斥哀号。

缠绕着许多藤蔓的铁门前,站着另外一群穿着白衣的人。

为首的那人冷眼望着一切,右肩扛着出名的妖刀『鬼哭』,鞋底踏上染上鲜血的地面,唇边的弧度微勾,满意的观望。

身後的墨镜男人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麽,却被另外一个黑发男人阻止,他朝着他摇头,「你知道没用的。」

「但是,真的没关系吗?」白熊担忧的神情在脸上一览无遗。

罗轻哼一声,沉默的向前走了几步,眼角扫过眼前可说是炼狱的场景,无数的屍体被切割得七零八落,代表生命的液体不断的流逝。

「瓦妮莎你可真是养了头猛兽呢。」

毫不犹豫地往前迈步

身处杀戮与遍地哀嚎中的人彷佛失去理智般,只是疯狂地进行手上收割生命的动作,也不在乎身上的伤痕也正在增加。

──瓦妮莎

「五。」男人的哀号。

──瓦妮莎

「十一。」孩童的尖叫。

──瓦妮莎

「十六。」女人的惨叫。

──我最亲爱的瓦妮莎

「二十。」老人的嘶吼。

看呀~快看呀~

我要让这整个桑切斯家族为你陪葬

你不会寂寞的吧。

然後,最後就是……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宛若疯狂的笑。

跌坐在地的法利斯惊恐地望向她,睁大了眼看着全身都被鲜血染红的女性,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踏、踏、踏

踏、踏、踏

踏、踏、踏

终於,她停了下来。

下一秒,四肢便传来剧烈的痛楚,视角往下挪,不知何时他的手脚被匕首穿透,直直钉在地上。

「阿、阿阿──你这个恶魔!!你知道我是桑切斯家未来的当家吗?肮脏的臭女人……」青年惊悚的怒吼,嘴里骂骂咧咧的混着些难听的话语。

女人相当不耐烦的把手探入他的嘴里,抓住湿滑的舌头粗暴的拉扯,咒骂转为喑呜不明的声,歛下炭色的眸,她嘴边的笑毫无温度可言,加深手上的力道。

「我啊,其实并不讨厌你哦。」无视青年更加害怕的眼神,另外一手伸向钉住法利斯手掌的匕首,自顾自地往下道:「喜欢耍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任性妄为,仗着自家老爹的身分在镇上豪取强夺。」

晃着头思索一会,想像等会上演的残酷景象,半眯着眼,猛地抽起匕首,同时男人也爆出凄厉的叫声,她将凶器贴在唇边,舌头舔了舔沾在上头的液体。

「实话说,我不怎麽杀人。」

「但是、总有些人喜欢践踏别人,贪婪地索取一些不属於自己的东西。」

尖锐的刀面利索的划了一片法利斯手臂上的肉下来,掐住对方舌头的手突地握成拳向上,银光闪过,满意的看着男人只剩呜吟声。

「真的,我完全不喜欢。」

轻柔的语调与手上行使的动作全然相反,刀尖猛力扎向被削了一块皮肤的上臂伤处,缓慢地施加力道,刀刃一点一点地钻入,伴随着更加凄厉且含糊不清的嚎叫。

「我比较喜欢这样。」

俐落地抽起匕首,不断地挥舞,一片片薄的几乎透光的薄片落在鲜血淋漓的地上。

她大口吞吐着空气,眼神迷离,语调兴奋的上扬。

「我曾在书上看过这麽一种方法,觉得这个非常的适合你。」弯下腰,贴到对方耳边用着轻柔的嗓音问提问,「你听过何谓『剐』吗?」

「呜、呜呜…──」

黑炭似的眸越发犀利残暴,闪烁着某种狂乱的暴怒,在嚎啕的惨叫声中,她手上的动作从未停滞分毫。

生於忧患,死於安乐

这是她在书上见到的另外一段话,意思是在忧虑祸患中能使其生存发展,安逸享乐则是会使其走向灭亡。人的恶意究竟会为了多麽渺小的摩擦,膨胀成数十、甚至数百倍大。

在法利斯咽下最後一口气後,她站起身来,身上的伤口才逐渐传来痛楚,仰头注视窗外那皎洁的圆月,云层已经飘散。

──你还是丢下我了

──明知道我最怕一个人

「终於,到了最後。」

举起染血的匕首抵着左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阖上眼回忆着两人相处的情景,像走马灯那般,一闪而过。

缓缓地吐出气。

「……我来找你了。」

匕首没入──

『ROOM.屠宰场』

低沉带点磁性的嗓音,细语般的呢喃。

淡蓝色的半圆垄罩眼前所见的一切,愕然的神色浮现在脸上,不久前还握在手上的匕首消失无踪。

看了两天的白色连身服映入眼帘,肩膀被人按住用力地前後摇晃,失重感顿时袭来,露西摀着嘴大喊:「放开放开快放开!!要吐了、我要吐了!!」

始作俑者的两人惊恐的往後跳开,相当有默契地一左一右。

「别吐别吐,我这衣服才刚洗好的。」佩金拍着胸心有余悸。

「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想不开阿!!」挣扎一秒,夏其还是选择扑过去巴住人猛摇。

妖刀自後方横入隔开了夏其的手,惨白着脸的人才总算得救,她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才总算反应过来。

「你们……」伸出不断颤抖的手,指着明明交代过别乱跑的海贼成员们,喉咙深处突然涌起一股温热,下意识摀住嘴却来不及。

咽喉一甜,无法自己的猛咳,腥臭的液体咽入又呕出,很是难受。忽然有人抓住她的後领一提,强迫性的半拎着,後背也被人大力拍打,过了一会才缓过气来,那人松开手後直接跪坐在地乾呕。

「咳咳……啊啊、谢、谢谢了…」这时才感觉到疲惫感一涌而上,露西半眯起眼,有气无力地道谢。

铜金眼眸淡漠了睐了人一眼,左顾右盼了一会,才又蹲到露西面前,毫不客气地抓住人的衣领低声问:「东西在哪?」

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细缝,却还是努力地睁大,她朝着贝波的方向招招手,後者会意地走了过来背起她。

橘衣白熊背上背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後头跟着一大群人,在昏暗不清的长廊上徐徐前行,她凑在白熊耳边细声指挥。

血染的大宅,毫无声息。

最後,她带领他们到了最角落的书房。

桧木制的门一被推开,扑面而来的灰尘让前头的人用衣袖摀着嘴轻咳,映入眼帘的是三面直贴高墙至顶的巨大书柜,几人陆陆续续走进,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印出数十个杂乱的鞋印。

罗直直的往书房正中的书桌,应该称呼为办公桌比较恰当,桌上散乱着不少文件书籍,他随手往桌面一抹,指腹沾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哈、哈啾!」

「看起来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波~佩金你还好吗?」

「我没事。」被问的人捏着鼻子,摆手。

侧过身子示意里头并不需要这麽多人,於是数十人又往後退了出去,里头就剩下四个人外加一只熊。罗再次招手让贝波靠近,等熊凑了过来,手顺势就抹了上去还轻拍两下,完全不在意白熊揪起的脸。

目光落到白熊背上的露西身上,扳开人的眼皮确认几秒,才又退开。

「船长,要不要让人先带露西回去?」佩金揉了揉鼻子,用着有些鼻音的嗓问。

「不,现在分开行动不安全。」

伫立在桌边的人拿起一份文件仔细查看,上头三分之二的部分全被黑笔抹掉,像是要遮掩什麽一样,力道大的几乎都要划破纸张。

最下方的两个签名吸引了他的注意,微勾起唇冷笑,罗又翻了翻桌面的其他资料,细细翻阅,眼角扫到了一张附着满是黄褐的照片,上头是一名满脸不屑的少女,穿着似乎是病人的服装。

他微眯起眼,发现少女左腿上似乎写着什麽东西,指尖蹭了蹭泛黄的部分,那好像是一串数字,「……18…6…2…」

无意识地念了出来,房间内的其他人同时望向他。

1862是什麽?

这个少女是谁?

罗有些烦躁的拿起第一张文件,蹙眉凝视那两个签名,其中一个已经辨识不清,但是另外一个却让他不得不在意,那是现今世界政府最高战力三大将之一……

…──萨卡斯基

海军上将的签名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北海小镇上?

那名少女是生病正被治疗中,亦或者是被当作、等等…

他猛地想起了北海最大势力的那个王国,虽说是王国,但并未有固定领土,国民性别比例差异非常大,且大约是在十多年突然窜起,用强大的武力控制整个北海。

假设,那名少女是被当作人体实验的实验品,被编以数字编号为名是否合理?

答案,是。

假设,王国最高领导人和世界政府的NO.1科学家贝加庞克有所关联,那麽北海出现海军现任大将亲自签核的文件是否合理?

答案,是。

假设,桑切斯家族与王国领导人之间的关系……

「哼、哼哼……」

佩金有些担忧的望着突然低声闷笑的船长,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那些文件上,「船长你还好吗?这些资料有什麽问题?」

也跟着凑了过来的夏其拿起桌上的其他文件,拍了拍上头的灰尘,走到窗边藉由月光照射,「……啧、很多部分都被毁了。」,努力辨认了一会却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无奈的摇着纸张。

「呵呵,瓦妮莎你还真是给我找了个有趣的东西。」又翻出几张检阅,越往下揣测只觉得越发勾起他的兴趣,「你们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整理好,带回去。」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罗斜眼扫了外头的月,手里还捏着那张附着照片的文件,垂下金属色的眸,背过身大步跨出。

「是。」

一行人迈出依旧被藤蔓盘踞的铁门,为首的那人忽地停下脚步。

回首,睐了眼在白熊背上的人,与身後的大宅。

他抬起手轻拍两下她的头,低声道:「点火。」

夏其意会过来从怀里抽出火柴点燃,罗将靠在左肩的妖刀轻叩一下,发动能力。

『ROOM.屠宰场』

下一秒,燃起的火柴变成了一颗苹果。

在明亮的月色之下,被鲜血染红的大宅传来无数个爆炸声,迎面扑来的热风滚烫的几乎要烫伤肌肤。

只一刹间,宅院就陷入一片火海。

烈火纹上倒卧各处的屍体,不一会儿就散发出刺鼻的腥臭,是他很熟悉且无比厌恶的味道,彷佛他还身处於那个地狱之中。

掌心无意识的摀着嘴,试图遮掩那止不住的笑意,却徒劳无功。

「船长。」见情况有些不太大对劲,佩金轻拍罗的肩膀。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下突发暴涨的杀戮慾望,朝着担心地望着他的船员们摇头。

最终,无声的离去。

(五)

她在一片黑暗中,载浮载沉。

尝试的动了下身子,在无止尽的阗暗中前行,一点一点的光亮逐渐的在身旁闪过,她停下动作观察。

那些亮点,是一个一个,像是照片那般,撷取的画面。

无一例外的,里头那个有着蓬松黑发的女孩就是主角。

那是她。

她是出生在一个平和的小岛上,家里有很多兄弟姊妹们,她既不是最年长的,也不是最年幼的,非常平凡的排行第六,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也足够让一家子吃饱喝足。

然而,这种和平在一瞬间就被打破。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组织打着统领的名号,迅速的用武力镇压北海的各个小岛,也包含她住的小岛。

家里,烧了。

家人,死了。

她胆怯的逃跑了,像是个胆小鬼那般。

抛弃了勇敢为她挡下攻击的哥哥、抛弃了挺身而出的父亲、抛弃了还在襁褓中的妹妹,卑劣且无耻的逃跑了。

在强烈的自我厌恶与绝望中挣扎许久,不断的在各个城镇与小岛中流浪、偷窃、拐骗後,在某个小镇上遇到了革.命.军的人,为了得到力量,加入了他们。

却在某天接到一份任务,潜伏在某人身边观察,确认其危险性。

她遇见了她。

与她相处的日子并不太长,但却让她回想起最初的记忆,那个人毫无保留的接受了她,还给了她一份简单的工作。

日子虽然不好过,但足够安逸。

就像是她的母亲那般。

她死了

猛地深吸了一大口气,因为过於突然而被呛到,胃部也跟着翻滚起来,她半眯着眼不断地挥舞双手,试图想抓住什麽。

下一秒,乱动的手被人分别抓住。

背部被人有规律的轻拍,激烈的猛咳终於缓和下来,开始小口小口吸着泛着不明臭味的空气。

然後,她终於看清楚眼前的人。

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背部倚靠着金属的墙,那人戴着白色的豹纹帽与几乎与他同高的野太刀,缓慢地抬起头。

冰冷的铜金双瞳对上她的。

背脊瞬间被冷汗沁湿,她晃了晃头也看清靠在她身边的人,低声道:「夏其、佩金、贝波……我没事了,放心。」

被点名了的两人一熊同时将视线投到那个站在门边的人,见人点头後才松开手,只是还有些不太放心地盯着她看。

她扯开嘴角有些无奈的笑着,抬手按住还有些疼的喉,站在右侧的夏其又端了杯水给她,点头道谢後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啜饮。

饮水的期间,她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空间并不大,而且并没有窗户,空气也有点不太流通,身下的床还有些摇晃,应该不是在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那麽、这里是哪里呢?

没等她想清楚,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还含在嘴里的水直接吐在有些脏的被子上头,摀着肚子弓起腰,身体这时也开始传来一阵阵酸涩的痛楚,忍不住地颤抖着。

「会痛是正常的。」淡漠的嗓从前头传来,剧痛中的她死死抓住身上的被单试图想减轻些许痛楚,却徒劳无功,「就算你的身体经过不少训练,也无法改变你体型上天生的弱势。」

「……哈…哈哈,你是想说…女人不适合战场……吗…」一句话勉勉强强的拼凑出来,紧咬住下唇吐出这几字就已经是极限了。

「不。」

她感觉到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瞅着她。

「我是指这种战斗方式,不适合你。」他顿了一下,才又接了下去,「你明明有能力,却不去利用,只想绑在这座小岛上安静地死去,太浪费了。」

「我…讨厌阿…嘶、好痛…」拧着眉瞪大了眼,炭色的眸闪烁着怒意,「别自以为是了,我就想要……待在那里。」

待在那个她最爱的人在的小岛上。

「所以那家伙才要我去那里。」不耐烦地挑起眉,粗暴地抓着她的发扯到面前,无视身旁船员的劝阻,嗓音低沉的可怕,「除了打探消息之外,我到卡裘尤斯的主因……」,故意似的拉长了音。

偏过头,帽缘下的瞳扫了佩金一眼,後者朝着夏其和贝波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冷静下来。

「……是为了带走你。」

她错愕地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回望。

索性坐上床缘,耸了耸肩膀,「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他闭上一只眼,看着女性惊愕的模样。

「瓦妮莎她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骗人!」挣扎的撑起身体,扑上去揪住人的衣领,脸色狰狞的怒吼。

抬起手朝着佩金他们挥了挥,歛下铜金色的眸,拉开她的手,娓娓道来,「大概是在五年前左右,我遇上了正好发病的瓦妮莎,顺势救了她。」

「这种病是家族性的遗传,无法根治,瓦妮莎本人也知道,所以她才收起了情报份子的工作,隐姓埋名,在北海的一座小岛平静的生活。」

「然後,她遇到了你。」

「虽然过程中发生了一点意外,不过就结果来说,还是达到了瓦妮莎要的目的,你没办法再继续待在卡裘尤斯了。」

沉默在一瞬间降临。

「……你骗我,你是骗我的对吧。」扬起头,双手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那般,微微发着抖,「呐、你告诉我啊…」

「很遗憾。」毫不留情的打碎她的期望,「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骗人!

你是骗我的。

牙关忍不住打颤,纵使想要否定他所诉说的一切,但却打从心底发凉,一寸寸的侵蚀着内心,完全无法否认。

漂浮的木头承载了超过负担的重量,一点一点的下沉。

「但是,她还有个执念。」依旧冷静的瞳眸盯着她瞬间转变的脸,男人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在她担任情报份子周游世界的时候,有一对双胞胎的女儿,其中之一我已经找到,但是、来不及了。」

浮木没入深不见底的大海中。

视线落到那名戴着墨镜的团员身上,摇摇头,「我去的太晚,双胞胎的姊姊待的那个小渔村已经被海贼毁掉,还剩下一个人。」

「我刚才也说过了,瓦妮莎的病是家族遗传,那个妹妹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会跟瓦妮莎一样的吧。」

男人朝着她伸出了手。

「想去找她吗?那个妹妹。」

他给了她一个希望,即使渺茫,却是使她能够继续在这世上生存的希望。

「我可以帮你。」

她举高了不停发抖的双手,握住他的。

***

黏腻的海风迎面而来,浪花不断地拍击岸边,高挂在悬崖边上的斜阳,映照在被风吹的半倒的杂草上。

简陋的用着木头造的十字墓碑上头没有任何文字,她却无比虔诚的跪在坟前,叩首跪拜。

过了半晌,站起身来。

背过身去抬起右手洒脱的挥了挥,只留下墓碑前的一罐酒。

越过一个个她将来的夥伴们,停在她的船长面前,无声地笑着。

「……那种遗传性的病,天生就没有痛感。」拿起一直抓在手底的帽子,轻压在她的头上,「所以瓦妮莎死之前,并不痛苦。」

缓慢地睁大了眼,双手按住男人戴上的帽缘,盖住眼,努力压下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只剩下一点哽咽的哭声。

直到肩上传来一阵轻拍,一个又一个,像是不同人轮流拍过,她拉开一点帽缘看着夥伴们的白衣围在身边,摀着嘴跌坐在地。

然後,像个孩子那样哭嚎。

「食肉的海鸥怎麽可以哭成这样?」淡漠的声嗓从面前传来,带着她所熟悉的嘲讽,「会被笑的。」

「…呜呜……不就是你…害我咳咳、哭的吗…」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反驳,她涨红了脸吼着,「浑蛋船长阿阿…呜呜……」

「啧,哭的真丑。」轻声的落下评语,无视四周的船员们传来的谴责眼神,他也跟着蹲下身,「现在可以让我知道了吧,你的名字?」

「…噶痾…你不是已经、呜、知道……了…」哭到最後开始打嗝的女性抿着唇别过头。

「自己的名字还是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希葛欧…」

「果然是海鸥嘛。」

「…呜阿阿……」

海鸥,终於翱翔於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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