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黏膩 — 一同外出購物

他非常不擅长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大卖场。

「……很高兴您的光临,并祝您购物愉快……」

吵杂的人群声伴随着时不时的官方式广播,室内的空气与温度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过於各种味道的交杂异味或消毒水的刺鼻、不过於闷热或冷意的渗上,只是她的左手心是异常炙热与微微地发疼着。

那是一只大手十指紧扣着,力道大到交叠的指缝与骨头发起一阵阵地酸楚抗议,尽管她早已习惯这般的紧握,眉头仍是轻皱而起,两眼的视线飘到了一旁高出她整颗头的男子身上,对方阴沉的眸子与紧抿的薄唇显示着他的紧张与恐惧。

「宇特,你还好吗?」她有些担心地出声问道,左手的疼痛没有提起。

明明知晓自己有人群恐慌症,却硬要陪她出来,虽然可以藉此训练他对大量人群的适应力,但现在这样紧黏着她的畏惧模样让她既无奈又心疼,「如果不行,要不要先到外头等我?」

而这一问,左手更是被紧紧地掐住。

只见男子蹙眉盯着自己,脸上比起刚才闪过了慌张与错愕,嘴里是沉重缓慢吐出几个字句:「……没事……我要跟你一起。」

说完,像是防止她赶他出去似的伸手拿过了她另一手拎着的黑色塑胶篮子,他们刚进来没多久,里头什麽东西都还没有,这举动则让她眨眨眼睛,随後是一个苦笑扬起,任由对方照他自己的想法行动。

今天到卖场的目的纯粹是补充冰箱里库存食物与蔬菜,因此他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一楼的生鲜市集,领头者无庸置疑是她,而他则是像只怕生小狗似的紧黏在她身边提着篮子等着她将所需的东西放进去。

「哦,有哈密瓜呢!」

瞥见矮专柜上头摆放着许多绿色圆形的水果,她小小惊呼地拉着身旁的男人走到一旁,低头看了一会水果上密密麻麻的纹路,她再度抬头看向插在一旁的黄色价位单,原本的数字被划掉重新标上了较为低的价钱,不过比起其他水果、价格仍是高上许多。

「要吃吗?」男子走到她旁边,看着她问道。

「想吃,但是好贵啊。」她诚实回答,虽然她不是那种十分节俭的性格,但高昂的价钱仍让她有点吃不消,等到下次做了件大事或辛苦的事再来犒劳吧,这麽想着的同时便是掉头走人。

而他却把她拉了住,右手是难得地放开她,在那堆里头挑选了颗纹路较为密集的哈密瓜放到篮子里,随後熟练地再次握上她的左手,一连串的动作十分自然,甚至冲着有些呆愣的她歪头微笑,「接下来呢?」

「……要买吗?」视线落到篮子里的哈密瓜,她有些不确定地问着。

「摁,因为你说你想吃。」他理所当然地点头,握着的手是轻轻捏了捏,似在告诉她不要想太多,「接着要买什麽?」

他这般应答让她静了几秒後才又拉着他往另一头的方向前进,转过身子的嘴角是扬起个开心的弧度,当然他没有看见,「味噌……还有牛奶,如果你有想吃的就停下来。」

他总是以她的感受为优先,这是她长久以来的观察。

采购好东西,他提着白色大袋子走出了柜台,同时也瞥了一眼手表,这举动没有溜出她的视线,反倒是在自己的预料当中,在对方开口前先是出声提问,嘴角挂着丝丝笑意,「要去三楼看看吗?」

卖场的三楼是各种家俱的展览,每当来到这里他总是会在里头晃一阵子才愿意离开,这次大概也不例外吧。

「摁。」他点点头,两人就这麽搭上手扶梯到三楼的家俱展。

清一色的各种主题的家用物品随即映入眼帘,淡淡的木头香气也随之扑鼻而来,楼层拨放着轻快悠闲的音乐让整体的感官显得自在与舒服,她从他的手中接过那大袋子,脸上是笑着和他说话,「这个就给我吧,我在床铺这边等你。」

「……好。」他是稍微的停顿,轻轻放开她的手後往更里头的方向进去。

而她则是到旁边邻近的床展区绕绕看看,最後停在了张米白色的优雅双人床铺前,因看见一旁可试躺的告示牌,她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半点犹豫地坐了下去,微软微沉的感受让她有些惊奇地眨眨眼睛,接着侧躺而下。

虽然他们租屋的床没有这麽柔软,但是这塑胶与陌生的味道倒是让她不太习惯,不过她也没有起身的打算,就这麽躺在那里等着另一伴回来,这是她唯一能够让他做自己有兴趣的事的时候。

他喜欢做些木制小东西与用品,像是厨房让她垫高拿东西的小凳子也是他做的,她甚至还清楚记得他第一次送她的礼物是栋亲手制雕刻的小木屋,看起来的工法虽略显粗操,但能感受到对方那份专注在上头的努力与真挚的心意。

但当他成为了建筑设计师後,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耗在雕刻上,而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又也许是对木制家俱的向往,只要有家俱展的地方他都会想要探尽一遍,成了一种热忱。

不过她也好奇为什麽他是设计师而非制作师,可她未曾问出口,这大概就像她喜欢音乐,却当了音乐老师而非正统音乐家的概念吧。

「这床好睡吗?」

突然,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如此笑微笑问道,这让她震了一下身子,静了几秒才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啊……摁!不会太软也不会太硬,很舒服。」她是尴尬笑着回答,右手不忘顺着後脑的凌乱头发,没有想到服务人员这麽快就来跟她搭话了。

「您可以不用这麽慌忙爬起来,继续躺也没关系。」那人是微微一笑,举止态度的优雅与礼貌看得出来官方的训练是相当成功,「小姐是自己来看床的吗?」

「不,我跟……男友一起来的。」男友两字是让她顿了顿,带着点不确定地语气说道,这麽说起来,他们的关系有些奇妙,明明两个人的心意相通、也住在一起,但是却未曾提过彼此是什麽样的身分,她扯起一个笑容,「他去看其他家俱了。」

「是为了将来做打算来的吗?」西装男子像是领悟到什麽似的,笑容是灿烂而起,「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做相关的介绍喔。」

闻言,她连忙挥手反驳对方的话,这是个天大的误会,「不、不是的,是因为他对家俱有兴趣所以上来看看,不是你说的那样。」

而且那家伙也还没有那种想法吧。

男子看着她偏头微笑,正当要开口再说些什麽时,两人谈论的人洽好走了过来。

「苡莎。」他开口唤了她,她这才注意到他。

「宇特……看完了?」带着讶异、何苡莎站起身,不忘提起放在边边的大袋子往林宇特的方向走过去,「今天怎麽那麽快。」

「摁,因为跟上次的一样。」从她身边接过袋子,他牵起她的左手,迅速瞥了一眼西装男子後收回了视线,拉着何苡莎的手就是往另一侧的手扶梯过去,「走吧,回家。」

她就这麽被拉着走,回头向站在原地的西装男子微笑点了个头,对方也回予同样的礼数,只是嘴巴无声地张合着,就像在对她说:「下次再来。」

下次,肯定还会再上来的。

只是是什麽时候、为了什麽,这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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