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股贯穿全身的剧痛唤醒的。
身边已经没人了,也不知道他什麽时候走的。从窗外的光线判断,已经日上三竿了。
虽然醒了,我还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想起来,也根本起不来。
我忍着酸痛艰辛地抬手,捂住眼睛,想着要把他臭骂一顿解气,但是只要一想到他,脑海里就自动浮现昨晚的场景。
鼻头一酸,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无法抑制地流下来。
我数不清他到底发泄了多少次,反正我在昏迷清醒之间,每次张开眼睛都会看到他伏在我身上,不间断地动作。
真的很累、很痛。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我几乎绝望。对他绝望。
外头由远而近地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门被粗暴撞开弹到墙上的声音。
「嫣小姐!你没⋯⋯啊!」夜莺惊吓的尖喊刺进我耳里,让我脑仁生疼。
有些困难地撑起自己,薄毯从我身上滑落。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一定很惨不忍睹,不只我自己觉得浑身黏腻不堪,更别提空气里还有着他残留的味儿,发生了什麽事完全不言而喻。
我也不管自己正浑身赤裸,只是别开脸,忍着疼痛淡然地道:「我要沐浴。」
「嫣小姐⋯⋯」夜莺还想说些什麽。
「我说了我要沐浴!」我猛然抬头,尖叫。
夜莺被我吓到,结结巴巴地应了声好就跑出房间,去後面烧水了。
我倒回床上,蜷缩成一团,肩膀开始不由自主地耸动。我咬着下唇努力不让哭声溢出喉际,泪水却是怎麽也止不住,流满了大半张脸,沾湿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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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在浴桶里,我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连掬水的动作都做得万分艰辛。最後,我迷迷糊糊地在浴桶里睡着了,一直泡到水都冷了才在夜莺的呼喊中惊醒。
洗过澡,我在夜莺的搀扶下迈着还有点虚软的步伐回到房间,整个人无力地栽到床上,就不想起来了。
这下子可好,我还真是被折腾得下不了床了。
我勾唇,笑得很讽刺。
「呃⋯⋯我要先去洗被子⋯⋯」夜莺的语气很尴尬,她看着我担忧地问道:「你一个人这样待着,没问题吗?」
「嗯。」我闭上眼睛,朝她挥挥手,「有事我再叫你。」
整个锁春居静悄悄的,只有夜莺偶尔走动的声音。我在迷蒙之间,只觉得意识越飘越远,头晕目眩,体温也开始高了起来。
「⋯⋯嫂⋯⋯皇嫂⋯⋯」
一只小小的手在我身上推啊推,蒙胧间传来小孩子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一只纤细微凉的手抚上我的额头,带来舒适的温度,我满意地一笑,蹭了两下。
「糟糕⋯⋯发烧了⋯⋯」嗯,这是夜莺的声音⋯⋯谁发烧了?
「七殿下,麻烦你⋯⋯去请太医⋯⋯」
「好,我马上去!」
旁边传来跑动的声音,然後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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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旁边多了几个人影。
夜莺坐在我床边,手里端着一个脸盆,黎羞花跟蕾儿在桌子旁边,齐书杰就站在她们旁边,三人看着我的目光都带着担心,最後是一个逆光的人影站着俯视我。
「醒了。」一道平淡的男声说道。
「醒了?」夜莺凑了过来,伸手将我扶起。
我软软地靠在她身上,抬头看向那个男人,有些吃惊,「你是⋯⋯游文宇?」
「正是微臣。」游文宇仍旧淡淡地回答,虽然是用谦称却没有半点谦逊的意思,一张白净的清俊脸庞神色淡漠。他见我清醒就转过身去收拾东西了,一面收还一面道:「你着凉,染上了风寒,身体还虚得可以。我开了张方子,等会儿让人去抓药。」
「怎麽是你?薛仲敏呢?」我不禁疑惑。毕竟他以前是跟楼夏妍走得比较近的,难保不是卢紫宵的人。
「那家伙不会有时间管你的。」他背起医箱,「他一门心思就扑在救他妹妹身上了,莫离在牢里的日子可不太好。」
「救?他要怎麽救?他不过就是个太医。」我挑眉。其实老实说,现在想到莫离,心里就有疙瘩,连语气也跟着差了几分。
「是,他是太医。」游文宇转过身来看着我,扯扯唇角,「但他是薛仲敏,他是那个我行我素的薛仲敏,他自然会有他的办法。你不用管太多,顾好自己才是首要。」
「⋯⋯为什麽要帮我?」我沉默一阵,才出声询问。
「⋯⋯妍妍的遗愿,我一定要做到。」他抿唇,敛下了眼。
妍妍?楼夏妍?
「你和楼夏妍⋯⋯是旧识?」那就难怪他会在楼夏妍出问题时出现。
他哼了一声,眸中闪过一抹愤恨,「岂止旧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要不是卢氏,她也不用这麽凄惨!」
「楼夏妍和卢紫宵有何过节?」我又进一步问道,之前就很好奇了。
游文宇却在这时守口如瓶了,嗓音冷漠,「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需要知道。」
「我走了,告辞!」
见他真的要离开,我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连忙挣扎着爬起来,高声道:「游太医!等等!」
他停下脚步,「何事?」
「⋯⋯」我咬了咬下唇,犹豫半晌,才下定决心,咬牙道:「你⋯⋯有没有避子药?」
「避子药?!」他猛然转身,惊愕地望着我,「你要那个干什麽?」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他打量我一阵,脸上多了几分了然。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要不是还虚弱着,我几乎要扑上去抓他了。
「⋯⋯有归有,但不会给你。」他绷着脸,嗓音硬邦邦的,不等我抗议又立刻说道:「我的方子药性霸道,你身子太虚,喝下去会直接伤及根本,以後你想生也生不出来。若你执意要喝,先想清楚吧,想好了再来找我。」
「⋯⋯」不能生⋯⋯那还是算了,虽然我没有打算要生什麽小孩但是这麽伤身终归不好。反正以前没有喝也没怀上,这一次总不至於这麽倒楣吧⋯⋯
游文宇离开之後,我拿起他留下的药方,递给齐书杰,笑道:「杰儿,大皇嫂没用,身体不好今天不能陪你玩。你能不能替我去抓这些药?」
他脆生生地应好,拿着那张纸笺飞快地跑出去了。
确定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我才转过身去面向黎羞花跟蕾儿,疑惑道:「你们怎麽来了?」
「我想找你,所以就让黎羞花跟我一起来了。」蕾儿开口,看向我的视线很是复杂,「然後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七皇子跟游太医,就一起来了。」
「哦。」我点点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她咬咬唇,踌躇了一阵,才迎上我的目光,「我想好了,我们换回来吧!」
「换回来?」我愣了愣,「什麽意思?」
蕾儿定定地看着我,她的嗓音带着些微的颤抖,「我⋯⋯哥哥来找我谈过了。现在随时都有可能穿帮,你又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我⋯⋯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那麽任性,你也不用来当我的替身,就不会吃这麽多苦。」
「现在,我应该要长大了,」她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突然变得坚决起来,「这些本来就是我该承担的责任,不管是玉哥哥的眷宠,还是莫离这一次的背叛,还有这些危险,我都不应该逃避。」
她伸手握住我的手,「对不起,让你这麽辛苦。以後⋯⋯以後,这些都由我来承担!」
我呆呆的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一脸坚毅神色的蕾儿。
她说⋯⋯要换回来,那意思是⋯⋯我可以离开了?
「还有⋯⋯那个⋯⋯我知道你⋯⋯就是跟玉哥哥⋯⋯嗯⋯⋯就是⋯⋯」她的脸颊突然飞红。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也跟着脸红起来。
黎羞花在旁边清咳一声,不无尴尬地笑道:「关於这个,若凡公子也说了,女子最重名节,你这样可能很难找个人家嫁了,所以以後你的生活就由他负责,你不用担心。」
我这下子是真的傻了!嫦若凡?负责?这两个词汇我没办法凑起来怎麽办?
「嗯,你⋯⋯还好吗?」蕾儿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我一把抓住,「我们俩要换回来?」
「是啊⋯⋯」她挑眉,「难道你不想?」
「不⋯⋯不是,」我摇了摇头。若是放在以前,我可能还会有所犹豫,但是现在留在这里对我而言,无非是一场恶梦,「换过来之後,我要怎麽出宫?」
「这个哥哥会想办法的。」蕾儿自信地说着,把手伸向脸边,接着竟是大力一扯!
我的下巴掉了下来,四川变脸神技也不过如此啊!我知道我们很像,可是我不知道我们不是像,我们根本是一模一样!
她手里握着一块类似人造皮肤的东西,朝我露齿一笑,灿若烟花。那是一张和我毫无二致的脸,要不是她的衣服和我不同,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正在照镜子。她青丝如云,肤色白皙,质地细如凝脂,欺霜赛雪,山眉水眼如墨,姿容清丽如画,绝尘脱俗,当真是一个倾世绝色的佳妙人儿。
她把那块人造皮肤递来给我,「这个先给你,这是我表姐以前做的。你戴上之後就跟黎羞花一起回披香殿吧,你还病着,待在这种环境里可不太好。」
「哦⋯⋯好⋯⋯」我还处在震惊之中,她一个口令我就一个动作。
正要戴上那只有在武侠小说里才看得到的人皮面具,门口传来的一阵动静让我顿住了动作。我抬头看去,就见欧阳多星惊愕地瞪大了一双桃花眼,一池春水凝滞在眸底。她和黎羞花还有夜莺注意到我的视线,也跟着看了过去,她们都惊吓地浑身僵硬。
我也很惊吓,竟然这样就穿帮了!
欧阳多星看看我,再看看她,突然就笑了开来。
「啊,果然,」低滑醇厚的嗓音带着几分明了的笑意,他身子一斜倚着门框,桃花眸眼角带媚地扫视过我们,「有两个嫣儿。」
「你⋯⋯」我不禁紧张起来,他说果然,意思是⋯⋯
「我就觉得奇怪,就算是失忆,应该也不至於差这麽多。」他悠悠地走进来,很自来熟地一屁股坐下,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一双媚意天成的桃花眼越看越像狐狸。
「⋯⋯你想怎麽样?」我吞吞口水,手指下意识地揪紧薄被。
「星哥哥⋯⋯」她也出声唤道。
欧阳多星定定地看着我们,没来由地笑出了声。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们。」两弯浅褐秀眉挑起,「嫣儿妹妹,还有⋯⋯嫣儿?」
她立刻就放松下来,凑过去摇着欧阳多星的手臂,语气撒娇地笑道:「星哥哥,你能帮我们保密吗?」
「能,」他微笑,起身,摸摸她的头,「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闻言,我没想太多,直接就脱口而出,「那,能带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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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