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害太子妃坠湖!
这传言不用三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迎夏山庄。
太子暴怒,下令彻查,揪出凶手後,杀无赦!
至於让所有人惶惶不安的事件女主角,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一派悠哉地养病,不问世事,羡煞了忙得焦头烂额的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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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
某个穿紫衣扮作衣冠禽兽的大少爷哀嚎出声。
我斜眼看他,勾起嘴角,颇有些没心没肺的味道,「人生本来就不公平,看开点。」
我这样说不算狠,当初老姐训人时是这麽说的——
——「人生本来就不公平,所以我是大老板,而你只是小员工,看开点,看不开请自行了断。」
听听!多麽缺德的话,相比之下我又是多麽仁慈啊!
「是啊,所以你躺在床上悠哉装病,我就得到处奔波被某个丧尽天良的太子剥削!」嫦若凡一脸哀怨。
我扯唇,要笑不笑,「第一,我不是装病,第二,如果可以,我宁愿跟你换!」
我已经在床上躺三天了,而这肇因於我着凉染上了风寒,高烧不断,吓坏了一票人,昨天才退烧,体力不支,连端个碗也手软。
夜莺差点被齐书玉关去刑房,说是护主不力,不过被嫦若凡阻止了,至於代价则是调查害我的凶手是谁。现在夜莺简直把我当成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不准我下床,汤药照三餐灌,完全无视我的人身自由。
嫦若凡敷衍地拍拍我的头,心不在焉地答道:「你这次真的把大家吓坏了,尤其是齐书玉。」
「你不担心我吗?」我挑眉。
「担心!担心死了!」他皮笑肉不笑,「万一你病死了我上哪儿找个跟小嫣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
闻言,我一愣,沈默。
然後,他的表情也僵了一下,须臾,才小心翼翼地出声:「⋯⋯那个,我⋯⋯」
「放心好了,祸害都是遗千年的!」我打断他的话,笑得开朗,「喂,齐书玉叫你查谁想害我,你有什麽头绪吗?」
嫦若凡的肩膀一垮,「别提了!根本没线索啊!」他把脑袋砸到桌上又抬起来,一脸希冀,「嫣儿,你有得罪什麽人吗?」
「没有。」解语死了不是吗?
等等,近来⋯⋯都没听到楼夏妍的消息啊,难不成是她?
不对,她没有上船,不会是她。
「嫦若凡,那时在船上的有哪些人?」妃嫔、皇子、官员、仆役,还有谁?
「你也知道的,还不就那几群人。」他展开摺扇,摇了几下又收起敲在掌心,「啊!还有一群秀女!」
「秀女?」我重复。那不是选秀的物件吗?最近有要选秀吗?
「嗯,三天後有一场选秀。不过皇上并没有纳妃的打算,这场选秀是替皇子们办的。」
「包括太子?」我打了个哈欠。
「嗯,包括太子⋯⋯等等,你怀疑那些秀女?」
「聪明,一点就通。」
当今太子齐书玉只有一正妃一侧妃,和一名夫人,尚有空缺,用心的话还是有机会的。不过,若是太过躁进,又不甘屈居下位的人,也许会把脑筋动到太子妃之位头上。
秀女之中,并不乏自视甚高的官家千金。
「但是,若太子妃意外身亡,这选秀势必得停办的。」嫦若凡点出矛盾。
「也对⋯⋯」我陷入沈思。
官员和皇子的利益与我并不相关,只有宫中妃嫔会想对我下手。而我并没得罪任何人,只有卢紫宵看我不顺眼,但她是皇后,不能亲自动手,而她布下的两颗棋子,一个阵亡,一个并未上船。而就算要买通人手,这游湖也是御帝临时起意,根本无从准备。让随侍的婢女动手,能跟在皇后身边的地位也不算低,曝光率高,有被认出来的风险。
既然如此,还有谁?
那时,把我带到船边的人,是黎羞花。
但她并没有要害我的理由,所以不会是她。她只想当个闲散侧妃,甚至还想出宫。这麽不争名利的一个人,不会害我的。
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最後,我双手一摊,把问题丢回去,「那我也没主意了,你自个努力吧!」
嫦若凡朝我一翻白眼,「这可是攸关你那条小命啊!」
我扮了个鬼脸,「是你带我进宫的,你有义务保护我!」
「是是是。唉,我怎麽就捡了你这麽个灾星?」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被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逗得苦笑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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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
偶然地,齐书玉想起薛仲敏的眼睛。
现在细想,萤绿和猩红的光不会出现在眼睛里,除非是那样的一双眼。
但是,不应该,因为那人七年前便已逝世,死於一场蓄意的阴谋盛宴。
不过,他真的死了吗?那样自傲又才华洋溢的一个人⋯⋯
七年了呢,七年前,发生好多事。他也认识了许多人。
江湖险,江湖也逍遥。江湖有豪情,不拘小节,比起勾心斗角的宫廷,自由自在的江湖,让人向往。
他不信,不信那人已死。
那,求证吧!
心思把定,齐书玉自桌前起身,翻窗,足尖一点,展开轻功。
湛蓝的蝶,翩翩飞舞,那样华丽,那样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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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妥药材,薛仲敏拎起医箱挂在肩上,准备去浣风雅筑为嫦若嫣看诊。
行至半途,危机蓦然来到!
银光闪过,五柄造型各异的匕首疾如流星,挟带凌厉劲风迎面而至。
薛仲敏眸光一闪,将医箱往上一扔,任其挂在树间,同时,靴跟一转,回身避过。
湛蓝锦袖扫过,收回匕首。绣有金银蝶纹的袍袖凌厉攻至,齐书玉并未持兵器,仅以拳脚进逼。招式大开大合,直取要害,不做守备,意在逼对方出手。
薛仲敏拧眉,不抵挡也不攻击,只一味闪躲,口里也嚷道:「啊!太子殿下,微臣没有得罪您吧?!」
齐书玉不答,一手抓向薛仲敏面门,欲摘下那副金丝边眼镜。
薛仲敏矮身躲过,顺势後翻避开一记踢击,还未站稳,迎面又是一拳!他狰狞一笑,左手扣住齐书玉手腕,借力使力将他掼到地上,把手臂反折压制住他,同时,右手指缝间银光一闪,细长的半透明银针抵住齐书玉咽喉。
「殿下,玩命有趣吗?」轻佻而戏谑的语气,与平时判若两人。
「啊,自然是不有趣,不过既然是你,我相信你会拿捏轻重。」即使被压在地上,齐书玉仍旧一派淡定,唇角甚至噙着一丝浅笑。
看似轻松,但其实不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正与他拉锯的男人,有多麽深不可测。挣脱不开箝制,那是实力的差距,他的内力已算上乘,薛仲敏的能力却远远在他之上。
「这麽信任我?」薛仲敏轻轻笑起,深邃的眸子黑得冶艳,笑容隐隐透着邪气与妖娆,「杀你,只需一针。」
「然後,你就曝露了。」齐书玉说得信心满满。
七年前,盛名传遍江湖的毒华宴由百毒门主办,宴会上,威震四方的百毒门当场起了内哄。门主座下四护法之一,兼百毒门少门主的至毒郎君,为救其妹,坠崖身亡。老门主禁不起丧子之痛,三日後溘然长逝,百毒门门主之位由至毒郎君的顽劣大哥继承。
但,那是至毒郎君啊!毒中至尊,怎会如此轻易死亡?也许,只是隐藏其锋芒罢了。
所以,时至今日,江湖上仍不时传出百毒门派人大肆搜索至毒郎君的消息。
至毒郎君最大特色,在於一双异色瞳眸。
一双红绿交织,妖异而艳丽,含有剧毒的眼睛。
百蛊魅眼,蛊中之王,开眼之时,万蛊臣服。能压制各种蛊虫,以及所有毒素,但本身亦是一种毒,不是最毒,却是最阴毒。
「至毒郎君擅使毒针,你不会下手。」察觉到箝制消失,齐书玉起身,拍拍灰尘,微笑。
薛仲敏抬起手,银针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诡异的青绿色泽。
「殿下多虑了,微臣,不过是个太医。」
齐书玉挑眉,「我不信。」
「不论你信不信,」将银针收回,薛仲敏敛下了眼,「我,是御天皇城里的一个小太医薛仲敏,不是你口中的至毒郎君。」
「我可没说你是,薛太医。」凤眸里精光一闪,太子殿下笑得狡猾而邪魅。
闻言,薛仲敏眉心一拢,惊觉自己无形中承认了什麽。
露出一抹无害的温文微笑,镜片後,墨黑的眸底划过一抹绿芒。
「你知道太多了,太子殿下。」扶了扶镜架,他一顿,「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脚踏诡谲步法,身形飘忽如鬼魅,闪现在齐书玉背後。齐书玉还不及反应,正要转身,就见薛仲敏扬手,打出一道气劲,正中齐书玉後颈。
踉跄一下,太子殿下晕了过去。
「就委屈你小睡片刻吧,呵呵!」轻笑出声,薛仲敏脸上不见放倒一人的愧疚。
「对了,还要⋯⋯」
喃喃自语,他打了个响指,红绿相间的萤光闪过深不见底的眼,他的表情邪魅诱人,没了平时的温文儒雅。
再开口,温润的嗓音低了些许,温和斯文的语调多了蛊惑:「忘了这次对话,忘了至毒郎君,忘了⋯⋯闵重雪。」
至毒郎君,闵重雪。
闵重雪,薛仲敏。世间只有太医薛仲敏,再无至毒郎君闵重雪。
齐书玉太阳穴处闪过一抹金光。
洗忆蛊,顾名思义,能洗去中蛊之人记忆,高明的控蛊者,还能选择要洗去的记忆。
薛仲敏只是薛仲敏,他发誓,这是最後一次动用属於闵重雪的东西。
他已舍弃了过往,为保护心爱的亲人,他会不择手段,让秘密永远沉埋。
安顿好齐书玉,薛仲敏拿回挂在树梢的医箱,唇边带着斯文浅笑,不见半点邪气,好像刚才一脸阴霾的人不是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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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书玉猛然睁开眼,幽暗的天色映入眼帘,让他不禁一愣。
奇怪,他要干什麽?
好像⋯⋯少了些什麽。
我⋯⋯是不是忘了什麽?
最後,抱头苦思的太子殿下放弃回想,认定会被遗忘的东西并不重要。他起身,决定去浣风雅筑,探望养病中的嫦若嫣。
风吹过,似在嘲笑着他被人摆了一道,犹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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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姐姐,怎麽办啊?」莫离一脸苦恼地看着手中的药汁。
嗯,其实也不能怪嫣小姐不喝药啦!她煎药时为了试温度嚐了一口,真的超苦!连她这个算是在药堆里长大的小药僮都快要受不了,何况是怕吃苦的嫣小姐?哥哥这次开的药真狠,把脉时也心不在焉,发生了什麽事?
夜莺绷着脸,抿紧唇不发一语。
「⋯⋯你跟她说,喝苦药和做恶梦半夜惊醒,选一个。」半晌,她咬牙切齿地自牙缝挤出这句话。
莫离正要应声,一道清雅嗓音便率先传来:「什麽恶梦?」
闻声,两人连忙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齐书玉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又问了一遍:「什麽恶梦?」
「这⋯⋯」莫离端着汤药,咬咬唇,偷瞄夜莺一眼。
「嫣小姐虽然不再发烧,但每到夜半时分,总会哭着醒来,问她如何,也只说做恶梦了,不得已,奴婢才擅自作主让她在睡前喝安神汤,只是喝了这麽些天,大概也喝不下去了。」说到最後,一向板着脸的夜莺也不禁苦笑。
齐书玉眨眨眼,略一思索便理解了来龙去脉。他伸手,接过莫离手中药碗,「你们先下去吧,我来即可。」
夜莺和莫离互看一眼,行礼,退下了。
齐书玉推开寝殿的门,走入房中。正中央的床榻上,薄薄的纱帐遮掩着,依稀可见一抹小巧身影侧卧其上。
听到脚步声,嫦若嫣没好气地叫道:「那麽苦的东西,打死我也不喝,拿出去!」
齐书玉勾唇一笑,走到床边。
「就说不喝⋯⋯咦?!是你?!」嫦若嫣翻了个身,爬起来嚷道,却在迎上齐书玉的目光时愣住。
「是我。」嗓音低柔,齐书玉坐在床沿,一手端碗,一手将软馥娇躯搂进怀中,「怎麽不喝药?」
嫦若嫣扁扁嘴,一脸不甘愿,「苦。」
见她这副娇憨的小模样,齐书玉不禁失笑,「苦还是要喝,不然好不了。」
「不要!」
「任性。」轻捏秀挺瑶鼻,他不自觉笑得宠溺,「好吧,我陪你吃苦。」
语毕,他端起碗凑到唇边,灌了一大口药,然後挑起她尖白下巴,薄唇覆住粉嫩小嘴,舌尖撬开水嫩唇瓣,把苦涩药汁喂入她口中。
嚐到苦味,嫦若嫣黛眉一拧,挣扎起来。齐书玉眯起眼,大掌一收扣住藕白玉腕,将不安分的小女人压在胸前。
半晌,药碗终於见底,齐书玉却像是吻上了瘾,灵巧的舌仍旧在檀口中兴风作浪。嫦若嫣动弹不得,原先还有反抗的想法,但到了最後,却是意乱情迷了。
「⋯⋯药喝完了,睡吧。」气息不稳地退开,齐书玉嗓音低哑,撇开脸,不去看嫦若嫣一脸迷茫。
「⋯⋯啊!」回神,尖叫出声,嫦若嫣立刻缩回棉被里,滴溜溜的大眼戒备地露在外面。
像猫,傻气又可爱。
「你没同意,我不会碰你。」齐书玉见状微微笑起,柔声道:「我会等你睡着再离开。」
嫦若嫣不想睡,药效却开始发挥,让她觉得眼皮重了起来。
「⋯⋯齐⋯⋯书玉⋯⋯」
「嗯?」俯下身,他想听清楚她在说什麽。
「你⋯⋯不要⋯⋯对我太好⋯⋯」
「我怕⋯⋯我爱上你⋯⋯」
敌不过瞌睡虫,嫦若嫣闭上了眼,嘴唇却仍不停蠕动,逸出几声呢喃。
梦中呓语,似真似假,齐书玉浑身一僵,抿紧了唇,不敢相信入耳轻喃。
直起身子,齐书玉的神情是前所未见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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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第二十三章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