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再怎麽说也是个正经主子,当然不可能亲自为我更衣,所以也只是让玉滴替我换了。
但我还是让她吃了闷亏,梁子算是结大了。
临走前,解语是这麽说的——
——「姊姊,快入夏了,天乾物燥,务必小心火烛。」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我还真不知道怎麽回答,所以只是朝她扬起和婉的微笑,道了声谢之後就偕同黎羞花离开了。回到奏琴居之後,我才跟夜莺琢磨出来,这姑娘⋯⋯该不会是要火攻吧?那近来,有什麽好时机能让她掩饰?
貌似⋯⋯没有啊⋯⋯
夜莺语重心长地道:「无论有没有好的时机,嫣小姐你都务必注意安全。」
我点头表示受教。
但是过了好几天,还是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日子一样的平淡,这让我烦闷之余也不免松懈起来。毕竟解语也是个新人,就算她背後真的有皇后撑腰,也不会一出手就干得这麽惊天动地吧?
事实证明,我错了。
~~~
齐书玉睁开了眼。
他在床上坐起身,按着太阳穴拧眉。
刚才⋯⋯是怎麽了?为何心跳一阵紊乱?
他调整好稍嫌急促的吐息,朝门外唤道:「江顺。」
一阵脚步声急急传来,尖细却听得出世故的太监嗓音刻意压低的响起:「太子爷,奴才在。」
站在门口的老太监恭敬行礼。
齐书玉张了张嘴,又闭上,踌躇一阵後,他才再次启唇,「宫里⋯⋯」出了什麽事吗?
也许,只是他多心了吧?
疑问还未完全问出口,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便传进他耳里:「顺公公!大事不好了!宫里失火了!」
失火?!
江顺心头一颤,朝急奔而来的小太监怒喝道:「毛毛躁躁的,怎麽让人放心!太子爷的寝殿你也闯,命还要不要?」
他转身,却见齐书玉身影一闪窜至门边,凌厉的眉眼不怒自威,销魂凤眸幽深狭长,隐含几分让人不由自主想臣服的傲气。
「哪里失火?」他问,嗓音绷紧。
「是、是奏琴居的方向⋯⋯」小太监被吓住,本能回答。
奏琴居⋯⋯糟了!齐书玉心一沉,转身进了寝殿。
「太、太子爷?」江顺跟了进去,就见齐书玉已经套上外衣,绑好腰带,一头青丝在头顶紮成及腰马尾,正要穿上靴子,「太子爷,您⋯⋯这是上哪去啊?」
齐书玉自江顺身旁掠过,抛下简洁有力的三个字:「奏琴居。」
「不是啊太子爷!那儿失火了呀!」江顺尖叫。
齐书玉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自己的近侍一眼。那眼神,冷得江顺一阵害怕。
清雅嗓音淡淡的,却带着帝王威仪,「奏琴居住了谁,你没忘吧?」
话音刚落,修长身影嗖地一声,没了踪影。
奏琴居住的是⋯⋯啊!这下可糟了!江顺瞪大了眼,开始着急起来。
~~~
火光冲天,亮得刺眼,夜晚亮如白昼。浓浓黑烟气味呛鼻,让人根本接近不了。众仆役泼出去的水如同隔靴搔痒,完全没有作用。
齐书玉咂了咂舌,自藏身的树顶一跃而下。他没料到火会这麽大,乍暖还寒的春天,这样极不寻常,不排除人为纵火。
「情况如何?」
众人正忙得焦头烂额,忽然听到一道威严嗓音落下。循声望去,就见太子殿下疾疾赶来,正要行礼便被制止。齐书玉锐眼一扫,剑眉拧起,「从哪开始烧的?」
「从寝殿⋯⋯」有人怯怯答道。
「人都救出了吗?」
「火太大,进不去⋯⋯」
「还没?!」齐书玉咆哮,俊魅脸庞扭曲成了狰狞的模样,「全都让开!」
仆役们迅速分出一条路,效率快得不像刚才救火的孬样。齐书玉一面在心中打定废了这帮奴才的主意,一面无视火焰燃烧散出的热气,走上前去。他站定,火舌离他的脸只余三寸,替那张亦妖亦仙的俊容罩上一层红光。薄唇轻勾,放肆的邪笑风华绝代。
他抬手,发出一道掌气。霸道而深沉的气劲刮过火场,压制了火势,虽无法完全熄灭,却达到了他要的效果。
齐书玉闭着气,冲进火中。
~~~
好热,太热了。
我猛然睁眼,然後迫切希望我在作梦。
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火海。
「靠!」我反射性飙出脏话,也只有这个字可以表达我千转百回的心情了⋯⋯不,其实有其他的但太冗长,直接跳过。
这个是解语干的吗?她是怎麽办到的?奏琴居偏僻,要派遣人来一定会打草惊蛇,要说买通人手,这里又只有莫离跟夜莺。
人在逆境之中,真的会激发潜能,我应该要惊慌失措,可是相反的,我很冷静,甚至还有闲功夫去想解语的纵火手法,还有夜莺和莫离是否安全无虞,然後我才後知後觉地想到,我要怎麽逃出去?
学校老师说,身陷火场要就地卧倒,靠近地面三十公分有空气可供呼吸。问题是,解语大概是非致我於死地不可,连地板都在烧,如果我趴下去,大概会直接成为燃料,所以,省了!
再来是要用湿毛巾摀住口鼻⋯⋯算了,我手边根本一滴水都没有⋯⋯
我花了几秒思考自己要待在原地还是逃跑,然後头顶散落几点火星让我立刻有了决定。自床上起身,我穿好鞋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连呼吸都不敢太剧烈——如果有保护措施我当然会做,问题是这麽克难,我能怎麽办?把自己的命拿去玩我也不想啊!
我走得跌跌撞撞,努力想找到一条出路,但可能是烧给神明的香不够,所以老天爷不爽,我张望一阵,四面八方都被火舌包围了。
⋯⋯好吧!路是人走出来的,我自己开路还不成吗?
还好,木造的建筑有些地方未起火,我用手推开路障,勉强可以通过,不成大碍。较大的问题是有些燃烧的木片自天花板掉下,都差点砸到我。
空气中没有水气,十分乾燥,我几乎无法呼吸,每吸一口气就要狂咳一阵,喉咙大概呛伤了,刺痛不止。温度很高,连空气都像在燃烧,我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灼伤,痛得我几乎要哭出来。
不过,那是在哭有用的情况下,所以我忍住眼中泪意,踩着小碎步又往前了一小段路。我就不信出不去!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我根本还没富贵到,怎麽可以死!
事实证明,事实就是来跟我作对的⋯⋯
又走了一阵,我发现我压跟儿就是在兜圈子!对逃出火场根本一点帮助都没有!
难不成,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其实,也不是不好,搞不好给火烧一烧,我就能回去了嘛⋯⋯
这麽一想,我反而释然了。就地坐下来,我咳了咳,泪水再也止不住地落下。身子一阵无力,脑内缺氧发晕,我蹙眉,撑不住地倒在地上,意识开始模糊。
恍惚中,一道身影靠近了我,轻柔将我抱起,我嗅到没道理会那样熟悉的清雅香气。
「若嫣,若嫣!醒醒,别睡着了!」有谁着急却仍旧温柔的唤着。
我挣扎着睁眼,伸手揪住他的领子,模糊的视野好不容易清晰起来,我看到齐书玉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们视线对上,他放心地笑了。
我咳了咳,在他的扶持之下起身。我顺了气,才细声问道:「你怎麽在这里?」
「这骚动这麽大,众人都被惊动了,所以我就来了。」齐书玉简单带过,他顿了顿,又问:「能走吗?」
「能⋯⋯吧。」我思索一下,有点不太确定。
「⋯⋯能不能还有不确定的吗?」他一脸无奈,朝我伸出了手,「算了,我牵着你吧。你要是摔倒了我还能拉你一把。」
我犹豫一阵,乖巧地拉住他的手。他眨了眨眼,惊讶的眼中渗入一丝温柔。
他的手很大,掌心和指腹有一层薄茧,透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我低下了头,有些窃喜,也有些心虚。妈啊姐啊我的心脏跳好快⋯⋯
他进来的时候开了一条路,我们就顺着这条路往外走。走了一阵子,他轻柔开口。
「若嫣,」他低柔的唤,轻声说着,语气带了几分恳求,「你搬来颐和殿吧⋯⋯」
「嗯。」我一愣,点头。奏琴居烧成这样,也不能住人了,事到如今,我还能拒绝吗?
齐书玉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牵着我的手收紧了些。
然後,一条横梁挡住了路。大概是两侧被烧得撑不住重量,就掉下来了。原路被堵,齐书玉拧起了眉。我看向他,有点不知所措地问:「现在怎麽办?」
「没有路,就开。」齐书玉答得很乾脆。
他抽出一柄足足有他下臂这麽长的匕首,大力一挥,风压便将一旁的火焰给压了下去,让出一点能走的路。他拉着我迅速通过,我们便如此前进。
「你确定是往这边?」我绕过一根燃烧着的木头,质疑。
「不确定。」
「那你怎麽往这边?」我侧身躲过掉下的木屑,尖锐问道。
「嗯⋯⋯感觉上应该是往这边。」
「⋯⋯」感觉上、应该?!我嘴角抽蓄,彻底无言。
「齐书玉。」我喊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怎麽了?」
「我警告你,」我威胁地说道:「如果我没有平平安安从这儿出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放心,」齐书玉勾勾唇角,笑得吊儿郎当,「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如何?有没有喜欢上我?」
「⋯⋯有⋯⋯」他未说完,我便细声细气地答道。
「⋯⋯你说什麽?」齐书玉呆住。
「⋯⋯我说,是,我是喜欢上你了,可是你得让我毫发无伤地从这鬼地方出去!」我别开脸,看向别处。唉,几时我也沦落到要主动跟男人告白的地步了?想当初我的追求者可是用卡车当作单位的,怎麽现在⋯⋯唉!
一抹孩子气的欣喜笑容在他唇边绽放,我低头。我绝对不是害羞,绝对!
「好,我一定会让你毫发无伤地⋯⋯」
笑语乍然而止,他瞪大眼盯着我头顶上方。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正好看到一团燃烧着的木屑砸落下来——
猛然一股拉力,我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齐书玉手臂勒在我腰上,脚下踉跄几步才站稳。火球擦过他肩头,落在我们脚边,不一会儿就有越烧越烈的趋势。
「⋯⋯我们走吧。」他须臾才开口,声音有点颤。我抬眼看他,就见他轻声道:「你等会儿离远一点,我怕伤到你。」
说完,他松开环着我的臂膀,手中匕首一转,摆开一个起手式。
接着,眼前的火墙炸裂开来,新鲜的空气猛然灌入!
我深呼吸一口气,意识到只要外面就安全了。突然之间觉得天旋地转,放松下来之後整个人都有点虚脱,我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双腿也有些发软,几乎要站不住脚。最後,我整个人就这麽晕了过去。
意识抽离之前,我闻到一股清雅香气,柔韧而坚定地包裹住我。齐书玉低沉乾净的嗓音带着安抚落在我耳畔。
「没事了,若嫣。没事了。」他是这麽说的。
~~~
预告~第十一章新的开始
火场好难写⋯⋯嫣嫣告白了,虽然背景设定不是很好。
收尾有点烂,会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