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CONTACTING
青春是很美好的,但同时也很危险
哒哒哒哒,鸽子展翅起飞,飞离这个空间内,朝云朵的拥抱飞去。
我循着声音抬起头,她站在我的面前,那是一张金莹剔透而白皙的面孔。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脸庞,大而明亮的双眸漆黑得宛如子夜之星,柳眉如画地掠于上方,鼻梁恰到好处地嵌于其上,但她的唇瓣略显得苍白。她的五官精致得很东方,而分明的轮廓却含着西方人的特徵,矛盾地组合在一张小脸上,却灿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绝美。明明是很芭比娃娃的甜美,偏偏她带着一抹笑,嘴边有着若有似无的戏谑,打破她看似甜美的假象。站在花丛中,远方斜斜的光线照耀在女孩身上,宛若天使降临般。
随着和她相交的目光,就像有股电流般,直达心脏。
明明肚子里有一大堆的问题,我却发现自己什麽都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用什麽样的表情,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而且我注意到,宛如梦境中的女孩,她并没有穿鞋子。
我强迫自己回过神,就算她长的在美,再像梦中的那个女孩,她依然是个小偷,依然是令人唾弃的小偷。但为什麽我心底却有一种想法,或许她不是,或许是我误会她了。
我摇摇头!别傻了。
「你这小偷。」她愣了愣。她的眼神闪过错愕。
我冲上前,抓住她,以防她再度跑掉。
「钱呢?」她仍旧张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我说钱呢?你这个小偷!」
「小偷?」她的眼中充满惊讶,如果不是真的发生,我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竟然会沦为小偷。
「你不是偷我钱吗?钱呢?」
「我没有拿你的钱。」她的眼神回复正常,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撞了我後,钱就消失了,不是你还有谁?」
「我是不知道你的钱去哪里了,但绝对不是我拿的。」她一脸刚正不阿的模样,眼中清澈的让我对自已也产生怀疑。
「还是说,你要搜我的包包呢?」她面无表情的说。
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神情,许久,我选择相信她。
「不用了。」我转身就走。
「慢着。」
我应声转头。
「你不是应该向我道歉吗?」
「什麽?」
「你决定离开,就代表你相信不是我拿你的钱,也就说你误会我了,那麽既然你已经发现你误会我了,是不是欠我一句道歉呢?」
这是换我愣住了,我从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但是…却很有道理。
「小姐,抱歉,是我误会你了。」自知理亏的我,乖乖低下头道歉。
她的话语,让我从原本对她还有一丝怀疑到现在是真的相信她没有拿我的钱了。但是,那笔钱究竟去了哪里呢?
「没关系,我原谅你。」她向女皇一样,将头仰起45度角,嘴角带着一个完美的弧形,眼睛随着嘴角而笑眯起来。
那抹笑,好熟悉…在哪里?在哪里?我在哪里见过?
「怎麽了?」似乎是我的表情太过纠结,她歪着头看着我。
「我们…以前认识吗?」
我看到她眼神似乎晃了一下,还是说我看错了?
「真是奇怪,你有失意吗?如果我们认识的话,你会认不出我?」她微笑着,自顾自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们明明不认识,但是你却觉得我很熟悉?在哪里看到我?」
「你?!」
「怎麽知道的?」她笑了,明明笑起来很美,可是我却觉得那笑容中充满了哀伤?怎麽回事?
「因为,我跟你一样。」说完,她转头就走。
「那个!等等。」什麽叫做我跟她的想法一样?难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嗯?」
「你要去哪里?」
「穿鞋。」穿鞋?
「对啊,谁会这样赤脚走来走去?又不是鬼。」她露出好奇的表情。
我可以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我总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个女孩似乎都可以看出我心里的想法,我摇摇头。我在想什麽,这世界上怎麽可能会有人完全懂另一人,又不是会读心术。
明明应该不安的,可是为什麽却会觉得莫名的…熟悉?
我跟着那女孩左拐右弯穿过迷宫,看到女孩如此快速的行动,就知道她应该很了解这个迷宫,最後他们来到迷宫的中央,那是一片湖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波光粼粼。宛若来到另一个世外桃源般。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要跟着她。
「这里…」
「你在这里打工,还不知道这里吗?」
她没等我回答就接着说。
「我当然知道。」但是…她怎麽知道我在这里打工?
「真舒服的天气~没有夏天、没有冬天,永远像现在这样,该有多好。」今天的天一片湛蓝,微风撒过身上,太阳悄悄地躲在云朵後面,她直接打断我的话。
看着女孩,她环着湖泊走在草地上。我跟着她走在她身後两三步的位置,不远也不近。而且我发现她的发丝是黑中带点看不出来的深紫色,带点神秘的味道。
而且可以在风中闻到她身上不同於普通女生所有的化妆品为或是香水味。而是…
等等那是!
「欸!」等我回神我已经冲上前将她拉住。
纤细的肩膀,因为身穿无袖的白色洋装,让我直接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以及她身上的那一股草药味随着突然的靠近,飘进我的鼻尖,浓烈却不刺鼻,顿时让我呆了一会儿。
「你干嘛?」她瞪着双眸惊讶地看着我。
「我才想问你干嘛,没看到地上有金露花的枝条吗?」
「金露花?真的欸。」她低下头。
金露花的枝条,小小的但上面却长满的细细地刺,有的还细到需要依靠显微镜来拔出。
「什麽时候有的?」
「你之前来看的时候没有吗?」
「没有阿。应该是有人在除草,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掉的。」
「不过…你的手。」我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她的肩膀,那麽的瘦小,似乎轻轻一捏就会断似的。
「抱歉。」我迅速抽回我的手。而我似乎在她的耳下看到一抹可疑的红。
「等等。」
「嗯?」
「那边。」她指向约略前方几公尺处。
「什麽啊?」
「我的鞋子。」
「虾?」
「我的鞋子在那边,快帮我拿过来。」她像女王般命令我。
我顿时傻住了,有人变脸变这麽快的吗?刚刚也是一下子严厉的跟女皇似的,一下子又笑的跟孩子似的。现在也是一下是脸红害羞的小女孩到哪里去了?我看她都可以参加金氏世界纪录了。
但我仍然乖乖地跑过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这麽听话,我应该直接掉头就走才对。
那是一双白色的绑带鞋,又是白色的,她真的很喜欢白色的呢,而且也很适合。
我捡起鞋子,朝她跑回去。
微微的薄雾蔓延在脚边,映着这一片绝美的湖光,她就像是精灵般站在湖畔旁,凝视着湖的另一头,令人恍若有种误入时空的错觉。
光线透过云朵,一丝丝透了进来,照耀在她身上。透过微光她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她的眼神充满漠然,充满距离感,看到这样的她,心中产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感。
我在不安什麽呢?...对一个见面不到一小时的人。
听到脚步声的她,转了过来,原先面无表情的她瞬间绽放出一抹笑。
我缓缓地走进她,3寸…2寸…1寸,在她面前停下来。
看着她有一种看见误入凡间天使的错觉。而且我觉得她应该是混血儿,小脸上混合着东方和西方,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反而美得令人窒息,只是脸色显得苍白,唇瓣也没有血色。而且奇怪的是,望着她,会有种得到救赎的感觉,这是怎麽一回事?再加上她总给我一种说不出口的熟悉感,还是我以前曾经看过她呢?
「干嘛一直看着我?」
「没有阿。」
「鼻子会变长喔。」
「可惜我不是人偶。」
我蹲下身子,将鞋子放在他面前。要不要帮她穿呢?
赫!我是疯了?我干嘛帮她穿?我立马起身。
我被自己这一闪而过的念头下了一大跳。
我摇摇头,想把奇怪的想法甩出脑中。
「你在干嘛?」赫!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连忙推开她。
「没事,你干嘛靠我这麽近?」看到她因为好奇而明亮的双眸,我发现自己转移不了目光。他的眼中,好像是子夜里最明亮的那个星点般,闪烁着会让人迷失的光彩。
「因为你一直在摇头,在想什麽啊?」
「该不会再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吧?」看她笑眯了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脸,我回过神,直接推开她。
「没有好吗?只是觉得你这个年纪的女生,你的衣服未免也太素了吧。」我找藉口取笑他,隐藏自己的慌张。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她的一身白衣,让我感到很舒服,宛若开在山坡上的一小朵铃兰般。
「我素?」她楞了愣,脸颊随之胀起来,转身就走。
「欸!欸!你要去哪啊?」这也太容易生气了吧?
明明不该追的,就让她走阿,反正他们本来就不认识,只是萍水相逢,但为什麽只要看到她的背影,我就会觉得心慌,好像…好像在也遇不到她似的。
可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阿,为什麽会这样?
「我要回去了。」
「我…的意思是你很像铃兰。」
「铃兰?」她停下脚步看着我。
「对啊,娇小柔美的铃兰,带着优雅的气息。」
「算你会转。」她盯着我看一回儿说,才露出小孩般的笑脸。
我发现我自己不知不觉跟着她走到湖畔旁。
「你有问题要问我吗?」她像是看穿我心的开口。
我怔住了,她怎麽知道我想问她问题呢?虽然我想问她事情,但我却不知道我要问什麽?因为有太多问题浮现在脑海中。
你叫什麽名字?你在这里工作吗?我还能见到你吗?我们以前真的没有见过面吗?那为什麽你会给我这麽样的熟悉感?你…
脑中浮出一大堆问题,可我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为什麽要赤脚呢?」在众多的问题中,我选择这个不远不近的问题。
「因为~这样才可以最近距离跟大地接触阿。」她笑着说。
「我不喜欢柏油路,我喜欢泥土和草地。」
她笑了,笑的跟孩子般,如此无忧无虑,如此纯真。
「还有,为了玩水吧」我笑着接。
「你?!」
「或许只有一点点,不过你的裙摆有点湿湿的。」
「既然知道,又何必要问呢?」
我笑了笑,因为会想知道,你的答案。
「你有心事吧。」她突然的开口。
「什麽?」
「你…有什麽事再困扰着你吧?」
「你…」因为她的问题,我脑海浮出两张脸,一张是强颜欢笑的,一张是表情漠然的。
「有吧?」
「你怎麽会知道。」
她转过身笑了笑,没有答腔。
「我想你错了,我没什麽担心的事情。」我一说出口就後悔了,这是什麽自打嘴巴的话?
「是吗?」
「或许我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的情况,但也因为不了解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讲,而我也可以不带任何情感,客观地帮你思考,不是吗?」
「而且,或许我不是一个好的建议者,但至少我可以当一个好的聆听者。」
她停下脚步,看着我。
我看着她清澈的双眼,我才发现,她有一种魔力,一种…可以让人安心的魔力。
我转身坐在地上,看着闪着日落光芒的湖面。
「铄他…我是说我哥,他今年22岁,可他让尹儿,我是说他女友,也是我同学,怀孕了,她今年16岁。尹儿来找我,说想要跟说铄求婚,但…」
随着我讲话,她也跟着坐下。
「但你哥不但知道她怀孕这件事,还不打算负责?」她轻声的开口。在我讲了前半部尹儿对我说的话後,她轻轻地接着说。
「你?!」我惊讶的看着她,她怎麽会知道?
「我怎麽会知道吗?看来我是猜中了。」她嘻嘻一笑,继续说。
「连续剧都这样演啊,就像闹剧一般,如此狗血,让人一猜就中。」
「是吗?」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是说以你认识你哥这麽多年的你去想想,你哥会是这样的人吗?你所认识的你哥,是怎麽样的人,会有什麽样的想法和做法?我不认识你哥,所以我不能帮你评断你哥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为了保护什麽而撒的谎。这都是你要分辨的。」她轻轻地道出我从没想过的一番话。
保护什麽…
那一天,铄的表情、语气,的确都不想是他会有的,难怪总感觉不真实,因为他根本不是铄,是…是他演出来的角色,意思是,他其实还是喜欢尹儿的。可他为什麽要撒谎呢?为什麽呢?16岁…没错,绝对是因为尹儿,他是要保护尹儿才撒谎的,因为他不能让才16岁的尹儿背上未成年妈妈、未婚妈妈,可他要怎麽做?难不成叫尹儿拿掉孩子吗?该死,我到底为什麽要管这件事情。
「想通了吗?想不通的话,就直接问他们吧。毕竟,这件事情他们才是主角,而你,不过是润滑剂罢了。」
「我想我大概了解了,但我还有问题要问问他。」
「那就去啊,夕阳已经落下了,时间…也不多了。」她富含深意的笑了笑。
「那我走了。」我急得想直接回去找铄,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什麽。但是…
「你叫什麽名字?你在这里打工吗?而我…还能遇到你吗?」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错过她,我就再也见不到她的感觉。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浅浅的酒窝。
「名字呢~不过是一个人的代名词,并不能代表那一个人,所以…」
我希望你认识的是我。
「就不需要知道了。如果,我们有缘的话,一定会再遇到的。快走吧。」
「恩。」我向前跑了几步。
对了!我转身向她跑去。
她惊讶地看着我跑回来。
「你?」
「恩…」这真的蛮难开口的。
「...谢谢你。」
她漾起一抹笑,而我愣住了,我想…这是我看过最美的笑容。
***
喀啦。我冲回家门,环顾着四周,却没发现铄的身影。
「怎麽了?这麽急急忙忙的?」旻看着我。
「铄回来了吗?」
「还没阿,这时间他应该还在上班吧。怎麽了?你有事要用车?」
「不是,那我先去找他。」我转身离开。
「等等!你…」
「嗯?」
「你跟铄怎麽了吗?」
「没有啊,怎麽会这麽问?」我心一惊,故作镇定地问。
「没什麽,就觉得这两天你们怪怪的,也没讲什麽话的样子。」
「没什麽,我只是找他有点事情。」
我赶紧转身离开,害怕旻会发现我在说谎。
「怎麽这麽急急忙忙的?」堂从门口出现,刚回来的样子。
「没什麽,有点事。」
「这样啊。阿对了,国。」堂叫住我。
「嗯?」
「你那边有JAY-Z的CD吗?」
「不知道,我要找找看,怎麽了?」我隐忍着着急回答。
「没什麽。没有就算了。」堂搔着头,走回屋内。
我没空多想,就朝着夜幕奔驰去。
汽油味充斥在鼻尖,夕阳已经完全消失了,深夜的黑幕覆盖了这个天,这是属於神秘的夜晚。
我看到铄依旧正在为了一辆又一辆的车子打蜡。
我隐身在夜色中,看着铄的忙碌。心中隐隐的了解铄的想法了。
那是一个生命,并不是办家家酒,何况他们皆未毕业,他们要怎麽抚养一个孩子?何况铄不但要养活自己还有他们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他们要怎麽再抚养一个孩子?
这庞大的经济压力,就算是在相爱的两个人,也会因为压力,让爱情慢慢消磨。
我看着铄忙完一波又一波。
夜渐深,他却连喝一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我感到更多的无力感。为什麽人生会是这样?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我们要的吗?改变,怎麽可以这麽难?到底要怎麽做,才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努力,难道没有终点吗?
夜渐深,在不知道多久以後,他送走了最後一辆车。我缓缓地向前走。
「国?」他看到我的身影。
「嗨。」
「你怎麽会来这?你站很久了吗?」
「还好。」我丢给他一杯刚刚买的可乐。我想应该没气了吧。
我走到他面前,跟他一起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怎麽会突然来找我?」
「有点事…」
看着我的表情,铄就知道我想说什麽。
「上次…」
「先听我说吧。」铄打断我。
「经过上次…我想了很久。其实,我是…」
「其实你没有变心吧。你是担心他尹儿的未来对吧。毕竟她才16岁。」
「你?!」铄震惊的看着我。
「你在害怕,害怕你还没有能力照顾尹儿和你们的孩子,也害怕会让她受到指指点点和歧视,是吗?」我突然发现,其实人心很好猜的,只要有心观察都可以看的出来。
「或许你说的对吧,我害怕的,太多了。」应该说,这世界要抗拒的…太多了。他凝视着前方,眼中渐渐失去焦点。
「不过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娶尹儿,我要对她负责。不过,我想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这一仗,可不好打。」
尹儿的家人、他们彼此的学业、金钱压力、社会舆论压力,铄说的没错,这一仗,很难打。
「你确定吗?」
「你知道吗?如果只有我的话,我一定会很害怕,可是我有尹儿,她都不害怕了,我为什麽要怕?只要想到,在艰苦、在难熬的过程中有尹儿,我就什麽都不怕了。」我看着铄的侧脸,我不知道我该说什麽,毕竟我什麽都帮不上忙。
「抱歉,我不该不清楚你的想法就打你的。」
「没事,我也需要有人打醒我。是我该谢谢你。」
但看着铄的笑,那时我只觉得那有满满的疲惫但却富有斗志。但後来我才知道那样的笑,是甜蜜的。
***
5年後
五年可以改变什麽事呢?其实什麽都没改变,梦境还是一样,只是感觉不同了;人生也还是一样,只是心态不同了;我们也还是一样,只是工作不同了;唯一真正有改变的应该是…
「小伯~小伯~你看这是我画的喔,像不像你们?」我抱起硕儿。
「这是上课的画的吗?」
「对啊,这是我上课画的,老师还说画得很好喔。」
「硕儿画得很好喔。」
「国,抱歉。」铄带着一脸歉疚的看着我。
「没事,我自己去也可以。」
「抱歉,我原本以为硕儿的班亲会是下个礼拜。没想到…」
「说什麽抱歉阿,我明白的,我自己去就行了,我也顺便要去别的地方。」
「那就麻烦你了,还有呀,不要整天打工的,去上学也多认识点女生,也多去别的地方晃晃,来点艳遇呀。」
「赶快去上班吧。」我在心中翻了翻白眼,挥挥手,走出门,铄真的是越来越爱念了,尤其是生了硕儿後。
五年了,铄和尹儿抗争了将近一年,孩子都生下来了,尹儿的父母才同意他们结婚。铄也从大学毕业了,而他竟然没走本业,改行当厨师,现在在一家韩式料理店当大厨。
而我也发现,其实改变,并不难,当铄结婚离家时,一开始,或多或少都会觉得不习惯,可是渐渐地久了之後,就习惯了,何况,铄还特意把房子找在这附近,三不五时就携家带眷的跑回来。
不过…艳遇?我也曾经有过一次的。
对呢,那一天的天气跟今天是一样的呢。
『真舒服的天气~没有夏天、没有冬天,永远像现在这样,该有多好。』一阵甜甜的嗓音浮现在脑中。
这五年,有时候都会像现在一样,以前的回忆或许是一句话或许是一个表情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深刻应该已经淡忘的过去。
都五年了,她现在在做什麽呢?我还会遇到她吗?她还会记得我吗?为什麽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又突然消失。明明只是一个午後的小插曲,她最後的那个笑容,总像有魔咒般。但这五年偶尔会像现在般闯进我的脑中。那个铃兰花女孩。
「你做什麽?放开我。」一阵女声打断我的思绪。
「你不是在等人吗?我们陪你等阿。」
又来了,这里的治安真的很差,应该说不只这里,只要有人心的地方治安就不会好到哪里。
正当我想要顺顺的,装作什麽都没看见的走过去时。
不要骂我怎麽这麽没礼貌,没人品,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英雄救美娜只存在於卡通故事书哩,现实世界是没有所谓主角光环的,我只会被拉进麻烦之中,说不定救人还没救成,就被打死了。
「放开我!」她大声喝斥着。
等等!这声音…是她?
我惊讶地朝他们看去,没错!就是她。她明亮而活灵活现的双眸让我确定了心中的答案。
记忆中的及膝白裙,记忆中的黑长发,记忆中的美颜,记忆中如铃铛般清澈得柔和的声音。
我突然想起她最後的那句话。
『如果,我们有缘的话,一定会再遇到的。』
看来他们之间真的有呢,缘分。我忍不住自己加快的脚步。
「我叫你滚开,你是没听到吗?陪我等?你当我三岁小孩吗?还需要人陪?到哪里去都需要人陪?怎麽?你是还没断奶还是不敢自己回家呢?」
我惊讶的看着她,过了这麽多年,看来她便的泼辣多了。还是说,她原本就是这个模样的,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呢?不对,当初我误会她时,她也是这般的凶狠、冷淡。
「妈的!你说甚麽?」流氓小子和他身旁围绕的三、四个年轻人同时朝她向前一步。
「怎麽?胆子小就算了,连智商都这麽低,也未免太可怜了吧。」她连一步都没退,冷笑的直视对方。
我几乎要为她拍手了,面对这麽多人,甚至是给她带来威胁的人,她竟然丝毫畏惧的神情都没有。
「你…」
「有时间在这里讲废话,不如回去看看几本书,充实自己,帮自己增加点气质,让你身上的台味减少一点吧,令人看了就反胃,怎麽还会想跟你在一起呢?」她勾起嘴角,冷冷的说道。
「你说什麽?」
「好话不说第二遍。」她转头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们。
「妈的,你给我占住。我是看着你漂亮才让着你,不要以为我不打女生。」
她停下脚步,仰着头看向他们。女王姿态毕露无遗。
「漂亮?谢谢你的夸奖。如果想打就打阿。只是你必须要有勇气承担你现在所做所为的代价喔。」她笑着说,明明是很甜美的笑容,但却会让人背後刮过一阵凉凉的风。
「你…」那个流氓小子,看着她眼中的自信,似乎在评估自己会不会惹错人。该不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
「我说过了,我不打女生,像你这样的女人啊,太倒胃口了。走吧。」他落下这句狠话就带着他的小跟班们仓皇的跑了。
真的很有勇气呢,她。
待那群流氓走远後,她转身离去,但渐渐地她加快自己的脚步。
我甚至都以为她发现我在跟着她了。
不久,她闪进一条巷子间。我必须小跑步才跟的上她的速度。
难怪那时候会觉得她用飞的,毕竟她是真的走很快。
在巷子中,她蹲着身子,将头埋入双膝间。
我缓缓地走进她。
她是在…哭吗?看着她抖动的双肩。心,突然紧紧地缩了一下。
「你…还好吗?」
她抬起头,脸上挂着两条泪痕。
「你?!」我震惊的看着她。
人前的她,是如此泼辣,毫无畏惧,眼中充满自信和傲气。但人後的她竟是如此的脆弱,究竟要受到多少的污辱才可以将自己伪装成如此模样?不过…她为什麽会掉眼泪呢?
她没说话,也没有像别人一样,害怕被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般,急急忙忙地将眼泪抹掉,而只是抬着头,任由泪流过脸庞,静静的看着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时隔5年的她,看起来跟他们第一次见到差不多,一样的甜美,一样的白皙,一样的…眨眼就会消失般。但是这次哭泣的她,让我想到一个人,会是谁呢?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脑海中,很模糊,到底会是谁呢?
不过她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些色彩,成长的颜色。
「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什麽?」她充满泪水的眸中顿时填满疑惑。
我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中充满鼻音。
「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做小菜,然後他就被端走了。」她愣了愣。
「那你知道玻璃要自杀前要说什麽吗?」
「什麽?」她先是从错愕转为嘴角上扬。
「晚安,因为要睡(碎)了。」
「很烂。」她笑出口。
「很烂吗?那我再说一个。」
「够了,到底哪来这麽多奇怪的笑话。」
我看着她笑而不语。
「好久不见。」久久之後,我轻声打破沉默。
「真是没礼貌,看到女孩子在哭也不会给张卫生纸,还说这麽多冷笑话。」她笑了,笑得非常灿烂耀眼。如同以往般,她轻轻地说,像阵风似的吹过我耳祭。
我尴尬地笑了笑,正想从身上找张卫生纸时。
「手。」她突然开口。
「什麽?」
「给我手。」什麽啊?难道她想用我的手擦眼泪?我虽然带着疑惑,不过还是乖乖的递出手。
只见她一把的抓住,从地上站了起来。
「谢谢。」她甜甜地说。
「不客气。」我愣了愣,错愕地说。
「你变得更勇敢了呢,还是说这原本就是你的个性?」我道。
「勇敢吗?我一点都不勇敢。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变坚强,但其实什麽都没改变,我还是一样的软弱…」她拉起嘴角,自嘲的一笑,笑得非常灿烂,但我却发现这笑容并没有达到她眼中。
「你已经很勇敢了。」我对她笑了笑。
「只是越难过,我就要笑得越灿烂,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对我的伤害,伤害不了我。」她随意的擦去脸上的水痕,我才发现她的泪已经停了。
我愣了愣,这句话,好耳熟。
不过她真的很坚强,我才发现她的泪已经停了。
「是我以前不知道,还是你变温柔了?」
「嗯?」
「那些冷笑话,你是想让我笑吧。」
「你知道,有些话不用说的。」我尴尬地耙了耙头。
我没想到,这麽久再遇见她,竟然会是这种情况,没有久违的尴尬,没有形同陌路的擦身而过,没有一丝丝的隔阂。就好像,他们认识了很多年一样。但奇怪的是,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噢,抱歉,我身上没有卫生…」
「你现在有空吗?」她突然打断我。
「…纸,我等等有点事情,有个地方要去。」
「是我能跟的地方吗?」
「可以啊。」我错愕地看着她,她依旧是那样的变幻无常。
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被她搞到脑筋打结,非常混乱。
「走吧。」
像这样有她陪伴的、普通的走在路上,一路上我们都没开口,可我却不会觉得尴尬,而是安心?这感觉还真是奇妙,就好像是在梦中或是在电视里看到的人突然出现走在你身旁的感觉。
更奇妙的是,加上5年前,他们这是第二次见面,见面时间也不超过一小时,可是熟悉的感觉却依然还在,甚至更浓、更烈。
「就这麽安心跟我走?不怕被卖掉?」
「我相信我还没这麽倾国倾城。」
「也是,看外表的话,可能会卖不出去。」
就算没看她,我也感受到她炙热的瞪眼。
「到了。」
虽然以往的这条路并不会很远,但今天却感觉很快就到了,我想,应该是跟她有关系吧。她到底有甚麽魔力呢?
「这里是…」她看向眼前的房屋,微微一愣。
「是这边。」我带着她走到一旁的小巷。
其实那不是一条小巷,而是一条往下的楼梯,木质的地板,让小小的两折楼梯看起来很有质感,深咖啡色的外墙上布满了紫藤花,让墙壁上看起来很像紫色瀑布般,阶梯上的点缀着柔和的橘黄色小灯,让这一条小通道多了些神秘感。
「紫藤花…」
「你知道这是什麽花?」我听到她的低语。
「恩,紫藤花,在夜空中,这种花像极了阿凡达中的灵魂之树。这是一种很浪漫的花呢。」
「怎麽说?」
「醉人的恋情,依依的思念…」她眼神逐渐漂到很遥远的地方,好像陷入回忆般。
「你竟然知道他的花语。」我掩不住惊讶。紫藤花是我最喜欢的花,迷幻的外表,凄美的故事,让我对这种花有一种说不出的依恋。
她只对我微微一笑,然後继续说道。
「其实阿,这种花有一个很古老美丽又悲伤的传说喔。」
「什麽传说?」
「以前阿,有一个美丽的女孩想要一段情缘,于是她每天祈求天上的红衣月老能成全。终於红衣月老被女孩的虔诚感动了,在她的梦中对她说:『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在後山的小树林里,她会遇到一个白衣男子,那就是她想要的的情缘。』等到春暖花开的日子,痴心的女孩如约独自来到了後山小树林。等待她美丽的情缘-白衣男子的到来。可一直等到天快黑了,那个白衣男子还是没有出现,女孩在紧张失望之时,反而被草丛里的蛇咬伤了脚踝。女孩不能走路了,家也难回了,心里害怕极了。在女孩感到绝望无助的时刻,白衣男子出现了,女孩惊喜地呼喊着救命,白衣男子上前用嘴帮她吸出了脚踝上被蛇咬过的毒血,女孩从此便深深地爱上了他。可是白衣男子家境贫寒,他们的婚事遭到了女方父母的反对。最终二个相爱的人双双跳崖徇情。在他们徇情的悬崖边上长出了一棵树,那树上居然缠着一棵藤,并开出朵朵花坠,紫中带蓝,灿若云霞。後人称那藤上开出的花为紫藤花,紫藤花需缠树而生,独自不能存活,便有人说紫藤就是女孩的化身,白衣男子就是树的化身,紫藤为情而生,无爱而亡。」她缓缓道出这个凄美的故事,眼神中充满了哀伤,似乎她就是故事中的女主角一样。
『好哀伤的故事喔…』一股甜甜的声音传进我脑海中,是谁?会是谁?
我甩甩头,将声音甩出脑海中。
「你怎麽会知道这个故事?」我讶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真的会知道这个故事。
「以前,有一个人跟我说的,虽然他只说过一次,不过这凄美的故事早已深植我心。」
「是吗?那还真是…」神奇。
「什麽?」
「没什麽,我们进去吧。」我带着她准备走下木阶。
「恩,你怎麽会来这里?」
「来帮我哥找东西。」
「你哥?」
「恩,我有一个哥哥常常会找一些不常见的CD,我只要有空会来这里帮他看看。」
「这样啊,感情真好。」
没办法,如果他要来的话,这里恐怕都关门了。
「而且…」
「嗯?」
「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里的,你的气质跟这里很像。」当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想要带她来这里。这可以说是一种直觉。
「那你怎麽会知道这里的?」
「那时候,是跟着一个人来的,後来自己到是爱上这里了,只要有时间,就会来这里晃晃。」
「跟着一个人?」
他们边聊边往下走。
「是阿。」
沿着楼梯,转角过来就是一扇很普通的木门,上面没有什麽装饰,只有挂着一块板子上面用刻印着回忆二手书访。
一进门,就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味飘来,昏黄的灯光让整间书店弥漫着神秘的气氛,可能是因位在地下室,所以那是外表上想像不到的大空间。进门後,以中间为走道,右侧是排列着,书柜的地方,虽然藏书很多,可是跳脱出二手书店的既有定律,里面一点都不壅挤,反而很整齐,一点都不怕转个身就会弄掉一堆书,但是身在里面又像在迷宫中般,大到会令人失去方向。而左侧就是有点类似展览室之类的地方,用玻璃窗展示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一个是古老的、精美的木盒子,木盒上雕了花纹,上面有已经生锈的锁;有一个好像是一串钥匙,但是那些钥匙上并没有匙痕,是很光滑的;有一个是散发着贵气光泽的小刀,金黄色的刀柄上有着华丽的图腾,有点像是一只有着大嘴的鸟,但是却有人的身体;还有一幅人来人往港口的图画,以灰蓝色为底的天,照应着港口的繁荣;另外还有一个古老的高脚杯,上面留下有点生锈的痕迹,而上面刻着一个跪着的女孩。这些物品稀奇古怪,没有类似或是重复的东西,或是在外面可以看到的,但是这些物品唯一拥有的共通点就是神秘,每一样物品都透着神秘的光辉。
「如何?喜欢这个地方吗?」
「恩。」她点点头。
她环顾四周後,自顾自地逛了起来,她走进展览室,目光滑过所有的收藏品,最後她略带惊讶地停在一条脚链面前。那条脚链应该是所有物品之中最普通的,但是练上的纹路所吸引,那看起来明明是不规则状,可是看久後却又觉得那是规则状,脚链上有一个无限的图标,是一条单纯乾净的链子。那条链子好像有致命吸引力般,在不知不觉间就会被深深吸引而迷失自我。
静静的看着她的侧脸,还是再次觉得她的美很不科学,而令我讶异的是,就算是看了几百次了,每次看着她都还是会有一种救赎、疗癒的感觉。还有一种…熟悉感?更加令人忘我。
「那条脚链是我捡到的。」我缓缓走到她的身旁。
「捡到的?」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
「在这里展览的每一件物品都是捡到的,其实,这家店,有一股魔力。」
「什麽魔力?」
「你有没有听过物以类聚?」
「恩。」
「这家店也是这样,神秘的东西会吸引神秘的物体。来这家店的人,很少会掉东西,但是如果会掉,都是一些从来没见过,或是非常古老的东西,这时候店家就会将那些失物摆在这里,等待失主来认领,但是我从没见过,被放进去的物品有被拿出来过,但那些失主从来没回来过。」
「那你说,那是你捡到的?那你有看到那个掉东西的人吗?」
「没有,我只有看到他的背影。」
「…」
「真神奇。」一股沙哑的男声从他们的背後传来。
「你是?」那是一个头发花白,带着眼镜的老伯,岁月的痕迹在老伯脸上刻画着。
「我是这家店的店主。」老伯温和的说。
「你好。」我向老伯点了点头。
「你好。所以那些人真的没有再回来过吗?」她问道。
「是阿。不过,凡事都会有意外。」老伯神秘的笑了起来,加深了脸上的印记。
「什麽意思?」老伯就缓缓地走进,抬起手,犹如抚摸自己的孩子般,轻柔的放在玻璃窗上。
「之所有没有人回来拿失物,是因为是那些物品选择留在这里的,所以自然他们再也无法带他们走。」
「但是你说意外?」也就是说,主人回来了?
「是阿,但我也发现,这些物品可能是因为帮助主人,才会选择留在这里的。」帮助主人?什麽意思阿…
老伯缓缓地走到她面前。
「我发现,你似乎特别喜欢Theodora。」
「Theodora?」我忍不住开口。
「那条脚链的名称。」老伯看了看我。
「有什麽涵意吗?」我继续问。
「上帝的赠礼…」她声如蚊蚋的说道。
「没错。」老伯在镜片下的眼睛透出奇幻的光芒。
「Theodora就是狄奥多拉皇后,而这个名字在希腊语中,就是上帝的赠礼,狄奥多拉皇后虽原本处於拜占庭社会最低的阶层,但後来嫁给拜占庭帝国就是东罗马帝国,查士丁尼王朝皇帝後靠着自己过人的智慧和坚定,以及临危不惧的精神,在尼卡暴动中,保存了查士丁尼的政权。」
「智慧及坚定是吗?」
「是的。他拥有了致命的吸引力,可以吸引每位受他着迷的人。」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除了这些物品都会自己留下来外,他们也有另一种魔力,只是这一股魔力,他们都不同。有的是可以诱惑人心,有的是可以治癒人心,而Theodora他会吸引所有看着他的人,就像是狄奥多拉皇后一样,虽是身为低下阶层的人,但她却吸引查士丁尼大帝般。他会迷惑人心,让人陷入他的魅力之中而无法自拔,但是如果你可以不被他控制,他可以让你获得幸福,是一条很特别的链子。」Theodora可跟她真像真像。老伯透过镜片看着她暗暗想道。
「来吧,你们随意看看吧。如果肚子饿,我还可以为你们准备餐点。」老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就像刚刚突然出现般,现在也突然消失,只留下声音。
她看着老伯缓缓离去的背影,高深莫测的脸上,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看到这样的她,也让人感到很不安,有一种她是离自己很遥远的感觉。
「在往深处有开放式咖啡厅。」我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口替老伯解释。
偌大的空间的深处还有类似咖啡厅的地方,原木色的吧台和浅咖啡的桌椅,一样昏黄色的光,使里面多了一些迷幻的气氛。
「这样啊。」她露出一抹笑。
走过一排排的木柜,她认真地看着这里排列的每本书,好像一不注意就会遗漏了哪本重要的稀世珍宝似的。我特别喜欢这样认真而专注的她,难怪都有人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
我随便从架上拿了一本摄影的书,找了一个好位置,观赏的好位置。坐下来看着她。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这句话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突然发现,她很像天使,望着她,都会有种得到救赎的感觉。白皙的脸庞总给我一种,只要一不注意就会消失似的。只是她的唇依旧是苍白的,缺乏血色。
「你到底再找什麽书?」看着她在书丛间探头探脑的,我忍不住开口问她。
「你找到CD了?」我拍了拍一旁的桌上。
「刚刚就找到了。要不要帮忙?」
「好啊。」
「什麽书?」
「衣索比亚以诺启示录。」
「衣索比亚以诺启示录?」
「恩。」
「那是?」
「是启示文学作品之一,记载了在大洪水之前以诺与上帝同行三百年期间所见的异象。以诺书分成以诺一书、以诺二书和以诺三书三本。听说他最完整的抄本是用衣索比亚文写成的。此书亦有亚兰文和拉丁文的抄本残卷,所以有学者认为其原文可能是以亚兰文或希伯来文写成的。以诺书;其中以诺一书应是在不同时期和不同人写成的,而成书的地方亦被学者认为是在巴勒斯坦。」
「我原本是在大型的图书馆找的,不过我想这里既然是二手书店,或许也会有。」她接着说。
「神话?」
「恩。」
「天使、宇宙、人间。」
看到她满足的笑容,我跟着扬起连自己也没发觉的笑容。
「天使阿...」
「怎麽了吗?」
「没什麽,我帮你找找看好了。」我放下手边的书,走到她的身旁。原来他喜欢这样神话般的书,感觉跟她很像。
他们在这里泡了一个早上,没有交谈、没有互动,好像两个人一起来到这里的,不过他们却有他们的默契。但在这同一个环境他们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彼此。
等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了。
「还是没找到欸,还是我们下午继续?」
「没关系啦,反正我不急,去别的地方看看就好了。」她笑着说到。起身,准备离开。
「在等我一下,我一定会找到的。」我对她笑了笑。
怎麽可以就这样放弃呢,都找了这麽久了,一定会找到了。
我可以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我的背影,我转头对她笑了笑。
「相信我吧。」
***
「你真的很好胜呢。」她捧着书,笑着说。
「我只是觉得,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要找就一定要找到,才不会浪费之前找的时间。」
「如果当你有一天,遇到一道很难解的数学题,你一直搞不懂,花了很长的时间,也还是不懂。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休息一下,隔天再来看看这道数学题,你或许会发现,其实你只是在纠结一个不是很重要的东西罢了。只是你太烦躁和心急所没注意到而已。」
「但是,就是会想做到阿,无论是什麽事情都会想要做到最好、最完美。」
「真好胜。」
「是吗?」我笑了笑,的确很多人这样形容我,但我从不觉得我是好胜,我只是不喜欢输和浪费时间而已。
「不过真的是很神奇的店。」
「嗯?」
「你还没讲完呢。」她技巧的转移话题。
「你跟着的那个人,和你捡到脚链的那个人,是同一个吗?」
「是阿。」没想到她还记得。
「那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那个人,但是…我就像那个老伯说的,被Theodora所吸引,那天,是一个下雨天,原本明明是一个好天气,却突然下起大雨,我急急忙忙地拿出伞,却弄掉了包包,那是在我捡包包的时候,那个人从我面前走过去,也不知怎的我被那条链子所吸引,再也无法转移目光,所以我就跟着那个人走过一条条的街口,到了这家店,进了这家店後,我依然跟着那个女孩,穿过一条条的走道和书柜,可这就像迷宫般,等我再次找到Theodora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失去的踪影了。」
「所以你就把Theodora给刚刚那个老伯?」
「没有。」
「没有?那它怎麽会出现在那里?」
「那时候的我深受那条链子所吸引,所以我那时候差点将他独自拿走,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当我捡起那条链子後我的脚就无法动弹了,可能是我内心的正义感吧,所以我就将Theodora放到柜台上。」
「真神奇…」
「是阿,所以只要我有空,我就会去那边走走,或许不会买书,可是去那边总会给我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是阿,真的是。」
「所以你也喜欢看书?」
「可以这麽说吧。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这麽说,我只是一读书就会想睡觉而已。」
「那你是把那边当作?安眠药?」
「才不是咧,虽然我读书就会想睡,但我是喜欢那边的气氛,和那些神秘的物品。」
「倒是你,为什麽会这麽喜欢看书啊?」想到她刚刚还没有找到她要的那本书时,倒是看别的书看的很入迷。
「恩...我觉得,看小说是一趟旅行,可以藉由故事到世界各地去旅行,可以进到别人的世界去体会别人的故事和心历,不是很美好吗?」她露出满足的笑。
我看着他,被他的笑容所打动,深深的。
「而且我特别喜欢神话,充满迷幻和浪漫,可以很轻易爱上一个人,可是一但爱上了却又如此刻苦铭心,你知道吗?所有的星座也是从神话来的喔。很多的典籍和故事,都因为神话而变得更加有味道,更加凄美。真的很神奇呢。」
我笑看她,我喜欢她这样明亮的神情,诉说着自己的喜欢的事情,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的好,跟着她一起喜欢。
「等等…味道…」她突然皱着眉头说。
「什麽味道?」
「下雨的味道。」
「下雨?!」
我冲到外面。
还真的。
细细的雨滴,不断掉落下来,不大亦不小。让人觉得淋了会湿,可撑伞又觉得还不需要的麻烦。
「你是狗吗?」竟然可以用闻的就知道下雨。
「我觉得我可能是狼?」她一股正经地回答我的问题。
「狼不是可以跑?」
「那人不能跑?」她挑眉。
「哈哈哈走吧。」
「去哪?」
「去…我们都不需要跑的地方」
「什麽?」
我拉起她的手腕,跑出棚下。
抓住她的手就像是下意识般,等我发觉时,已经跑过一个又一个的街区了。握着她的手腕,我惊讶的发现,原来她是那麽的纤细,似乎只要我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她手的温度渐渐传到我掌心,心中好像滑过什麽般。从有记忆以来,我就跟女孩没什麽接触更不用说牵手,可能连说话都很少。
转过身我发现她的脸庞泛着樱桃红。
「你不是说不用跑吗?」她喘着气问。
「到这里就不用跑啦。」我理直气壮的说,带她转过最後一个街角。
「你说的...是这里吗?」
从刚刚到附近,就可以听到里头传来小孩子嘻笑的声音。
那是一栋米白色的建筑连接着另一栋,形成一个L型。虽然墙壁上的已经斑驳脱落了,可是却依然布满着令人安心的味道。门口的正前方有一个雕花大门,旁边的金色烫金的字体,刻着麦加西育幼院。
连我自己都很惊讶,我竟然会带她来,甚至可以这麽轻易地拉住她的手腕。
「是阿。这是我长大的地方,也算是我另一个家。」只有来到这里,我才有踏实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是我的第一个家。」或许正常人会觉得他们很可怜,同情他们,可我总觉得到这里也没差,反正只是提早独立而已。而意外的收获或许就是那群兄弟了吧。这里充满他们所有小时候的回忆,从第一眼的争吵到互助、互相依赖,形同亲兄弟。
不过,怎麽这麽安静?我转头看向她。
只见她一脸懵的盯着我看。
「怎麽了吗?」
「没事,不是要进去吗?」她愣了一下後,笑了笑。
我领着她走近我的童年。
小孩子在里头吵吵闹闹的玩闹着、跑跳着。
「国哥哥~」我蹲下来,看着那些朝我奔过来的”弟弟”们。
一一摸摸他们的头。
「好像长高不少呢。」我一把抱起一个比较瘦小但眼神却很明亮的小男孩。
「国哥哥,你好久没来了。你们都很久没回来了。」男孩带着埋怨的语气说道。
「小翔抱歉,我们最近有点忙。以後如果有时间,我们会常常回来好不好?」
「这是你说的喔。」男孩随即笑开。
「那个姊姊是谁啊?」
「她是我的朋友,不说这个,我们先进去好不好?不要淋雨了。」
「好喔。」
「奶奶呢?她在吗?」
「奶奶刚刚回来,应该在里面。」
「好喔,那我去找她,等等再出来跟你们玩好不好?」
「好。」
「乖。」我放下小翔,起身。
走吧。我用眼神示意她。
知道了。她对我笑了笑。
「小翔是一个很活泼的孩子,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开始对我装熟了。跟其他孩子也都很好,大家的状况他也很清楚,可以说是院长奶奶的好帮手。」
「这样啊,那你怎麽会跟他特别好?」
「这个嘛,我跟其他孩子也好,只是院内的事情他几乎都知道…」
「所以不知不觉就习惯什麽事情都会问他了。」她接下我的话。
又来了,之前也是,她都可以知道我要讲什麽,然後接下我的话。
「你…」我失笑的看着她。
「是你太好猜。」
「我看是你会通灵吧。」
「也可以这样说。」她对我笑了笑。
「不过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要叙旧吗?」她挑起眉,笑看我。
「怎麽有一种什麽都瞒不过你的感觉呢。」
她笑了笑。
我发现她是一个很爱笑的女孩。笑起来眼睛会眯起来,变成两个弯月,还会露出单边的小酒窝,她是一个很适合笑的女孩。
「我是要来找院长奶奶的。有点东西要给她。」
我领着她走进院长室。
这是一间看着出很有年龄的屋子,但却充满的温馨的感觉。不管是桌子、椅子、窗帘,都看得出已经在这里很久了,这些物品的年纪一定比他们还大呢。
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照片,全部都是团体照,而每一张都有院长奶奶,其中有一张…
「是你呢。」她盯着墙上,问道。
我顺着她的视线过去。
「噢,对阿,那是我们以前一起拍的照片,没想到院长奶奶把她印下来了。」
那是我们七个和院长奶奶一起拍的照片,那时候我才10岁吧。
「不过你怎麽知道那是我?」
「你都没变阿。」
「最好没变。」我看着照片中,眼睛因为笑起来,而变成两条弯月,嘴巴还章的开开的我。
明明就差很多。
不过没想到时间竟然过的这麽快,转眼间都过11年了。而院长奶奶却依然没什麽改变…
「奶奶都没变呢。」她轻轻地说道。
这次她讲的倒是实话,我从以前的照片看起。从很久以前开始,奶奶的外表就从没变过,除了发色由黑变白以外,她的脸根本就没变,岁月几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使她看起来比实际上还要年轻。
「这是怎麽回事…」
「是谁啊?国儿?」一阵慈祥、温柔的声音缓缓从一旁的房间传来。
「奶奶是我!」我兴奋地朝奶奶走过去。
一位身穿旗袍,姿势优雅端正的老妇人从里头的房间里走出来。她的头发一样雪白,眼镜下的眼睛也依旧闪着明亮的光芒。
「真的是你啊,怎麽会突然来了呢?」
「我来找你,顺便躲雨。」
「躲雨才是你的目的吧。这孩子是?」奶奶温和地笑了笑。
「才不是呢,主要还是来看您的。她是我朋友。」
「奶奶你好,我是国的朋友。」
「国的朋友阿,你好啊。不过孩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我看到她的笑僵了僵,虽然只闪现一秒,不过我还是捕捉到了。
怎麽回事呢?
「应该没有的。」她笑了笑,虽然是甜美的笑容,可我总觉得有点虚假。
而且虽然不明显但她眼中充满慌张?
「这样啊,看来是奶奶老了,看错了。欢迎你来到这里。」院长奶奶温柔的握住她的手
「谢谢。」
「奶奶才没有老呢,看看,十几年前和现在您根本就没变。」
「呵呵呵,少逗我了,奶奶自己还是知道的。」
「是真的,奶奶你的外表根本没变,一样年经的。」她也跟着开口。
「外表这东西啊,只是浮云,真正要看的,依旧是内心,不管你的外表如何,还是不能代表你这个人。何况,我的时间已经停止了。」最後,奶奶轻轻地说出这句话。
自己的时间已经停止的话,就什麽都不会改变了。
「奶奶…」我总觉得奶奶讲的那句话,好样包含着什麽一样。
「对了,国儿阿,其他孩子呢?」
「抱歉,他们最近都比较忙,所以这次只有我回来。」我内疚的看着奶奶。
育幼院越来越不方便了,何况奶奶也已经老了,体力大不如前了。这阵子他们因为自己的事业,越来越忙,都忘了回来帮奶奶,许多的孩子他们也都不认识了,他们应该在常一点回来的。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们的心都还是在这的,这就够了。」奶奶和煦的拍拍我的肩。
「天阿,衣服都湿透了吧。瞧瞧我这视力。我去拿乾净的毛巾给你们。」院长奶奶匆匆地从原本的房间跑回去。
「奶奶…一直都这麽可爱吗?」过了许久,她才吐出这句话。
「是阿,都一把年纪了,还整天跑来跑去的。」为什麽奶奶会说出这样的话呢?还有…奶奶的外表,以前从没注意过,她似乎真的什麽都没变。
「你有问过奶奶的年纪吗?」
「…」这麽一想,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奶奶几岁,也不知道她在育幼院了多久。
「不过奶奶真的很温柔呢。」她开口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是阿,她真的…很温柔。我摇摇头,之後在问奶奶就好。或许奶奶有什麽常驻美容的法宝。
「小时候,我就是因为奶奶,才可能安心住下来的。」想到过去,我嘴角扬起了幸福的弧度。
「怎麽说?」
「小时候我刚到的时候,的确心中有许多的不谅解,可是看到奶奶如此用心的照顾我们後,我就释怀了。」有人不要我,有人也会要我,我何必自己抹杀自己的价值呢。
「这样啊。」
她环顾着这里表情有我说不出口的复杂。
「怎麽了吗?」
「没事,只是觉得这里...」
「很像家。」
「那当然,对於我们来说这里可是最温暖的家。」
「怎麽了吗?」
我看她的表情实在很奇怪。好像对这里有说不尽的情感似的。
「来来来,毛巾给你们,赶紧擦一擦吧。」
「谢谢奶奶。」我笑着接过,随即递给她。
「谢谢…」
奶奶拖着我们聊了一下午,从日常生活细节到工作的大事,钜细靡遗,毫无遗漏。等到夕阳打在水平面上,使大地染成一片金黄色我们才打算离开。
「等等,女孩。我可以跟你聊聊吗?」当我们要走的时候,奶奶突然眼神明亮的拉住她,然後眼神示意我离开。
我和她疑惑地换了个眼神。
「我在外面等你们。。」我摸摸鼻子走了出去。
过了半晌,她缓缓地走出来。
「怎麽了?脸色怎麽这样?奶奶跟你说了什麽吗?」我担忧的看着她。
她的眼中微微泛红,似乎有哭过的痕迹。
「我没事。」她扯了扯嘴角的说道。
「不行,我去问问奶奶。」
「我真的没事。可以带我绕绕吗?」她努力撑出一个笑容。
「恩。」看到她的笑容,心却不明白的隐隐作痛。
到底怎麽回事呢?奶奶究竟跟她讲了什麽?
「这里是厨房,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我边看着她的脸色,边介绍。
米白色的墙壁已经脱落许多,中央摆着一张长桌,虽然已经很旧了,可是还是看的出,桌子的主人很用心在保养她。一排的椅子也都很旧了,有的椅子看起来感觉一坐就会整个散开似的。
我带着她,绕遍一整个育幼院後,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了,夕阳浮在水平面的那一头,照耀着。
「这里真是看不出来的大呢。」
「刚开始来的时候,觉得这里简直是迷宫呢,现在看起来才发现其实比记忆中小的多了。」
总是这样的,小时候觉得宽广无比的地方,如今看来,都已经缩小了许多。不光是因为自己长大,更多的是,自己的视野变广了。
他们走过建筑,後面是一片草地,放置着一些看起来已经很老旧的游乐设施。
整个地方都是小朋友的笑闹声、尖叫声。
「这里的小朋友真的好活泼」
「是阿。」
「而且很勇敢。」
「不要…」
「放心,我不会同情的,因为我知道那是你们最不需要的东西。」
我再一次惊讶的看着她,她总是这样,可以轻易猜想到我要说什麽。
对他们同情,只不过是让他们更感觉到跟常人不同,只会诱发他们的自卑感。
「你真的…」
「嘘,你有没有听到什麽声音?」她打断我的话。
「什麽?」
「你听。」
这是什麽声音?啜泣声?
「好像在後面。」她轻声说道。
我带着她绕过游乐器材,走到後面的树丛间,随着距离,他们看到一群小男孩,从他们的动作来看,发觉他们的谈话似乎不是那麽的正常。
我跟她交换一个眼神,静静上前去察看
发现,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玩闹场景。
而是许多人童年、青少年甚至是成年後的恶梦--霸凌。
我跟她互看一眼,我立马出口制止。
「这是在干什麽?自己人欺负自己人?」我冷着声音开口。
他们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有人会出现在这里。
「你才是谁,不要管我们的事情。」他们互看了看,推出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人。
「我?如果你住在这里的话,我就算是你的哥哥。」
「哥哥?少开玩笑了,我根本没家人!」他愤怒的说。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个年纪,充斥着对这个社会的是非善恶,他们的愤怒,他们的悲伤,都无法好好表达。对於他们的抛弃、不公,他们只能以最强烈的愤怒来表达。但通常一样得不到回应。使他们只能继续仇视这个世界,以他们的方法来表达他们的不满,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会造成什麽样的结果,也不明白这需要背负多大的责任。
因为没人能教会他们,所谓同理心。
没得到爱,就不知道怎麽爱人。
没得到尊重,就不知道怎麽尊重他人。
小时候的家暴、抛弃。只会让他们学会,可以打人来释放自己的情绪,遇到不利自己都事情,抛弃夥伴是最好的方法。
因为大人的自私,使他们也成为如此的人,一代皆一代,究竟什麽时候才可以结束呢。
「你说,你没有家人?」
「那这里呢?你不当这里是你的家吗?院长奶奶难道不是你的家人吗?」他们皆因为我的话愣了愣,沉默下来。
「院长奶奶一视同仁的把你们视为他的孩子,爱你们,也爱他。你们如此欺负他的孩子,就是在伤害他,他是如此照顾你们,你们舍的让他伤心吗?」
他们没有在开口,似乎在思考我说的是否正确。
「那我们要揍谁?你吗?」
阴影中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可却有不逊神情的一个孩子,冷冷的开口。
这一瞬间,我以为我看到一开始的堂和亨的综合体。
「为什麽要揍人?」
「没有原因,因为我想。这家伙,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怕东怕西的看的我超作恶的。」
「因为你想?那我现在也想送你一拳,是不是也可以?」
「来啊,如果你敢的话。」够勇敢...
如此毫无畏惧。我笑了,似乎看到以前的我。
「没什麽不敢的。」一阵女声打断我的话,我转头,看到她走上前。
不知道为什麽他感觉到她的脸色似乎更白了,单薄的身影好像快要消失似的。
「你又是谁?」
「你是被打习惯了呢?还是你根本不明白你所做的一切代表什麽意义。」她淡淡的开口。
「管你什麽事情,我们的事情...」
「不用我管。我对你事情根本不在意。你是死是活,我也不在乎。」
我看着她,她的眼神随着话越来越远,声音也感觉是从远方飘来的似。
「但你没资格碰他一根寒毛。」
「为什麽,既然不想管,那就不要...」
「你以为你有什麽资格打他?觉得自己被抛弃很可怜?满腔怒火无法发泄?认为这世界没有站在你这边?少以为是了,为什麽这世界要管你的死活?你是谁?凭什麽要别人不抛弃你?不想被抛弃就要有不被抛弃的价值,而在我眼中,你一点价值都没有。只要没有价值,就只剩下被抛弃的份。」她不给男孩讲完话的机会,只用冷冷的眼神看着男孩。
男孩像是被打了一拳般地站在那边,没有开口,不知道是在思考她的话,又或者是被她幽灵般的模样吓到了,所以没有再开口只是愣愣的看着她。
「反正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过了许久,他倔强的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跑开。其他人也跟着他跑掉了。
「你好像说得太过了。」
我看着她说,虽然她说的都是事实,但她要这些孩子怎麽去理解她的话。
她没有搭腔,只是往受伤的小男孩走去。
「还好吗?有哪里痛吗?」
「我没事,谢谢姊姊。」
「没事就好。你叫什麽名字呢?」她揉了揉男孩的头发。
「我叫米乐。」
「那~米乐,为什麽要乖乖受他们欺负呢?」她毫无顾忌自己的白裙地坐了下来。
刹那间,在她撩起白裙时,我似乎看到他脚上有咖啡色的印记。还是,是错觉吗?
「…」
「有时候阿,说出来或许对事情没有帮助,不过,倒是可以让心里舒服一些喔。」她对米乐笑了笑。
「…因为讲也没用阿,只会被打得更痛而已。」
我靠着树,看着她,她真的很有魔力,就算受的再伤的人,也会被她打开心房,尽情地向他吐诉自己的心声,就像我之前一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向别人说心里话或是烦恼的人,什麽心事都往肚里吞,更何况还是别人的私事,可不知道为什麽,她总有办法,让他人开口,这是为什麽?上次铄的事情也是,她到底…有什麽魔力?但我竟然对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自己的烦恼,她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为什麽没用?你没有跟院长奶奶讲吗?」
「…我不想让她知道,这样只会给她添麻烦而已。」
「你觉得你是麻烦吗?」
「…」
「我不觉得你是麻烦,连第一次见面的我,都不觉得你是麻烦了,院长奶奶这麽疼爱你,怎麽可能会觉得你是麻烦呢?」
「但是,如果你执意要将自己定位成麻烦,那才真的是麻烦呢。」
米乐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连你都不在乎你自己,连你都不爱你自己,那你有什麽资格要求别人来爱你?你要相信自己的价值,他们是没资格欺负你的,因为你是很珍贵的,知道吗?」
「我很…珍贵?」
「没错,你很珍贵,是那些不懂你的人才会不要你,其实你是很珍贵的,你要相信自己,爱自己,保护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可是我不懂。」
「不懂什麽?」我走向前,蹲在米乐面前。
「不懂…我为甚麽有价值?没有人说过。」
「傻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只是有些人还没被发觉罢了。」
「所以我也有,价值?」
「恩。相信你自己吧。」我揉了揉米乐的头。
「可是每个人都讨厌我,每个人都不跟我玩,没有人喜欢我。这是为什麽?我做错什麽了吗?」看着米乐清澈的双眼,我好像看到以前的旻。
「你没有做错什麽,你只是缺乏勇气,缺乏主动和他们开口的勇气。」
「我…」米乐低下头。
我拉了拉她。
『帮我跟他说说话。』我用口语跟她说。
她看了我一下,点了点头。
我随即跑开。
「小翔!小翔!」我跑遍整个麦加西,才在餐厅找到他。
「哥哥?怎麽了?」
「你认识米乐吗?」
「认识,不过不熟,他都不怎麽跟我们讲话。都一个人躲在角落。」
「那~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她细致而轻柔的嗓音回荡在树林间。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我感觉到我心跳似乎少了那麽的一拍。我停下脚步,靠在树的後面看着他们。
「刚刚我说的事情,可以答应我吗?」
「嗯!我答应你。」米乐开心的说。
「口说无凭,我们勾勾手。」
「好!勾勾手,说谎的是小狗。」
我笑了出来,没想到她是这麽的可爱。
瞬间,她朝我的方向看来,我们四目相交。
「干嘛站在那边?」
「没什麽。」我缓缓走向他们。
没事了吗?我用口语问她。
她只对我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忙完了?」
我点点头。
「你们说什麽?」我好奇的问他们。
只见他们对视一笑。
「这是我们的秘密。」她笑着说。
「没错!是秘密。」米乐跟着附和。
「这麽神秘。不过你要不要试试看,跟大家一起玩?」
「…我要!」米乐停顿了一下後坚定的说。
「那就去试试阿。」我指了指背後的游戏区。
「我…」
米乐迟疑地看向她,只见她对米乐点了点头。
「呼~」米乐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往前走去。
当米乐缓缓地走进其他孩子中时,我也注意到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我心疼的看着这个孩子,这需要多大的勇气阿。
「那个…我…能加入你们吗?」米乐闭上眼睛,用力地问。
「…」
「好啊。」一股声音打破寂静,是小翔。只见小翔,走向他牵起他的手。
「我们都是家人阿。」
「你刚刚是去找那个小翔?」
「恩,我请他帮我多照顾米乐一点,而且有他在,他们也不敢造次。不过你到底跟米乐说什麽?」我好奇地看向她。
「说过了,这是秘密。」
「知道了。」我苦笑。
等到我们离开育幼院的时候,夜幕已经低垂了,紫蓝色的天空有着迷幻的感觉。我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入秋的夜里,微微的凉风吹过,带着一丝的凉意。
「你想说什麽?」
「恩?」我愣了愣。
「你不是有想说的话吗?」
「你怎麽知…」算了,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在想什麽。
「只是觉得你刚刚对那些孩子有点严厉。」
「我问你喔,你在他们那个年纪的时候,对於我刚刚所说的,是不是都已经明了了呢?」
「我…」
「你应该是最了解的。他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既然已经出身在这样的环境了,他们就已经失去生活在舒适圈的权利了。他们必须比别人更加的努力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他们只会一直用着仇恨来看待这个世界,那他们是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的。不是吗?」
没错,其实她说的都对,只是他们也只是孩子…『你在他们那个年纪的时候,对於我刚刚所说的,是不是都已经明了了呢?』没错,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的出身,代表着我必须比别人更加努力,去证明我自己的价值。
「你到底几岁啊?明明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但你却比我成熟多了。」
「说到年纪,原来你比我大喔。」
「你几岁?」
「我小你两岁。」小我两岁?!还真是看不出来,她的思想真的很成熟。
「而且我还知道你了你的名字喔。」她神秘的对我笑了笑。
「原来你叫做…」我僵了僵。奶奶不是这样的吧,别害我阿。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竟然还告诉她我的本名。
「等等等…劝你最好赶快忘掉喔。」
「只听大家都国国国的叫你,我还以为你是单名呢。是不是阿?」
「郑国隆。」她笑得极为灿烂的看着我,我突然觉得让她知道名字也没什麽大不了了。
「真绕口,就叫我国就好了。」我皱了皱眉,还是觉得这个名字怎麽听,怎麽不舒服。
「不要!」
「欸…」
「刚刚听到你有几个哥哥,可以问一下你哥哥的名字吗?」她又再一次打断我。
「干嘛问这个?」
「说一下就是了。」
「恩…我想想郑铄雷、郑堂烨、郑厚米、郑南列、郑旻斐、郑亨尔。」天阿,都多久没叫他们的名字了。
「原来,原本只是想而已,没想到还是真的。」她露出了跟刚刚谈论书籍时,一样的满足的笑容。
「恩?」
「你们的名字是一起取的吧?」
「应该是吧。」他们当初进育幼院的时间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院长奶奶应该是一起想的吧。
只要到麦加西,院长奶奶就会帮他们重新取一个新名字,这是要告诉我们,以前已经过去了,你已经重生了。
「没想到你真的是天使…」她低语。
「什麽?」
「你们的名字是谁取的啊?」
「院长奶奶阿。」她还记得她当初一看到我就说你就叫国隆吧。
「你知道你们的名字是天使吗?」
「天使?」
「你还记得我今天再找的那本书吗?」
「恩。」衣索比亚以诺启示录。找了一下午,要忘记也有点难吧。
「七大创造天使:雷米尔、沙利叶、米迦勒、加百列、拉斐尔、乌列尔和你的梅塔特隆。其实梅塔特隆不太算是七大天使,原本是拉贵尔。不过我也觉得你比较适合梅塔特隆。」力量和勇敢。
「什麽意思?那是谁?」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有这些含意呢。
「他是最高权力的天使,但他也是他是天使团中年序最幼的,但是他是在所有天使中最强壮、最富智计者。他是教导死去孩子们的灵魂,天堂纪录的抄写者。」
「那其他人呢?」
「再以诺书中,雷米尔(Remiel),指称雷米尔是背教者的导师,是堕天使之一,他统辖幻觉;沙利叶(Sariel),是一位死亡和仁慈的天使。他的任务是保护人的魂不受罪的玷污。但由於沙利叶是「月之天使」,而月亮在古代总会和一些不好的事连在一起,如魔法或是死,所以沙利叶也被传为堕天使之一;米迦勒(Michael),睿智、慎重,对应罪行强欲,右手剑,左手秤。在基督教文化中,米迦勒却是最耀眼、最着名的大天使;加百列(Gabriel),主信念,意味着总督、统治者。加百列在犹太教和基督教中俱为与生命过程相关的天使,如受胎报知、复活、慈悲、启示乃至於死等等。有说他职责是传达神的信息;拉斐尔(Raphael),主仁慈、正义,拉斐尔的形象一直都是幸福的,"施治癒之术的光辉使者",Rapha即希伯来文的治癒者、医师等。除了治癒人的疾苦,还传授诺亚建造方舟的知识与技巧;乌列尔(Uriel),希望;节制,相对於拉斐尔的快活天使形象,乌利尔是恐怖的愤怒天使之貌。」
「还真的是…满符合的呢。」没想到院长奶奶这麽会看人,名字和人都几乎对得起来。究竟是因为名字造就他们现在的个性还是因为他们的个性所以才被取这个名字呢?
「看来你们院长奶奶很会看人呢。」
你也是阿,很会看人。不知道为什麽她总是给我一种很神秘的感觉,她知道得很多,可是有时候又单纯的什麽都不知道。
「那你呢?」我拉住她,停下脚步。
「什麽?」她转过头看着我,那样清澈的眼眸,乘载着一些我看不出的事物。
「你的名字?」
所谓的缘分,不过是3分的巧合加上7分的心机。
?年是我等你的时间。
0.1秒是你认出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