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入佛門深似海/劍三 — <番外──何以相守難>

#唯一的BE

#蠢羊与女王花

#阡上与见知的亲妈指定两人分属浩气恶人相爱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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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知与阡上之间,确实是後者先动心追求的。

还忆最初那个一身沉红与墨黑,玩转毛笔翩舞於浩气间,噙笑优雅的男子,只一眼就让道长沦陷。

然而,他们之间也是他先离去的。

「以前喜欢我的时候怎麽就不说我杀人如麻了?」那双狐狸眼勾着嘲讽,掩去其他情绪。

道长却摇摇头,纠正道:「不是以前,见知,我现在依然爱你,只爱你。」

「只是你不愿放弃杀戮,那只能我放弃与你随行,替你赎偿罪孽,不叫你百年後受罪。」阡上语气一惯温柔,好似天经地义一般说着。

「我舍不得你。」

他从没有想改变这人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爱极了花哥张狂飞扬的神采,爱他的嗜血,爱他致命的花间游。

他以前缠上这个人时,就是这样说的:「爱你是我的事,你若愿回应我自欣喜,可我绝不会成为妨碍你的人。」

阡上不是刻意把自己摆得又小又低微,但是在这样一位美人面前,他不由想退到万步之外,以免玷污了他。

他是这般矛盾,既渴望着玄衣墨发的人儿,又小心翼翼地不想破坏心中他最艳丽的样子。

当他终於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亲昵与相伴,阡上便彻底觉得这尘世再没有其他好追求的了,随时死去都不会遗憾。

他总觉得自己无法让美人永远伴在身边。

这种莫名的肯定成为他珍惜活着的每一刻、每一息的理由,也成为他笑容越来越清淡飘忽的原因。

阡上永远都不会束缚或挽留见知。一如他所说的,爱他是他的事,不会干涉到花哥。

他给花哥放过海誓山盟、点过万家灯火,就是不曾为他燃起真橙之心。

前者都只是逗乐好玩,只有後者是承诺与束缚。

他不想要,也不敢要。

然而,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相偕十余年,成为他人口中令人钦羡的老夫老妻、神仙眷侣。阡上心中却越发笃定离别在即。因为他「知道」两人能携手同进退的时间有个定数,五年没耗完,十年也差不多到了尽头。

每一次缠绵他都更加温柔缱绻,更加怜惜不舍,闹得见知心里古怪又摸不着头绪。

见知知道阿阡一直觉得他们会分开。当後者诚实地这麽说的时候,他没心没肺地笑了一声,「也许吧。阿阡可得好好延後那个时间,用力勾引我吧!」

他那时的回答不过是因为想做了,所以挑逗一下人罢了。

实际上,他暂时没有想抛弃这知蠢羊的念头。

好吧,也许是他第一次压下阿阡,脱下对方道袍的时候,确实只是抱着玩玩何妨的心态,这才让固执的道长认定了自己只是「凑合」。

不过他的阿阡看着随和其实很倔,认死理又说不通。所以在那之後即使又过了许多年,阿阡始终抱着见一面少一面的心在陪着他。那种眼神,见知其实不喜欢。他想,自己能包容这头倔羊这麽久,说不定是因为他讨好人的手段实在厉害,能够抵销烦人的部分还有剩。

十多年来,见知认为他很了解阿阡──事实上他也不难理解,因为他的世界就是自己。

被人当成全部来爱,被捧在手上心上,被那样深情仰慕的注视着,被那样浓烈深沉的爱意包围着……哪怕是没心没肺的见知都有些动容。

於是他从一开始的利用图乐,将就着这一个对他抱有浓烈情感又进退有度的床伴;到调整心态,尝试用平等的心态,默默决定在下次一时兴起前,都不把人赶走;再到後来的习惯成自然,他享受阿阡的陪伴与宠爱纵容,也享受那种提到他就会心一笑的感觉。

又蠢又倔,想想还挺可爱的。

见知觉得他已经付出所能去回应对方了。可是当这倔羊,在他热情主动时偶尔会显露出些许忧伤,甚至在他说着情话时,表情又心动又苦涩,让见知觉得厌恶。

他承认,自己确实还没有阿阡爱他那般喜欢对方,甚至不到那种感情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可阿阡也是唯一被他准许相伴多年的人。

任着这人在他身上撒野,还不够优待吗?

这人不如当初说的那般知足,露出那样贪得无厌的表现,让见知非常窝火。

可是他一嫌弃疏离,阡上就只会站在原地默默凝望,好像打定主意要目送自己离开一样。那卑微得让他气不打一处来,气得心口发疼,可又没办法真的一走了之。

也许是良心不安?好歹这人这麽费心讨好他多年,养条狗都该有感情的。

於是他就这样包容着对方,一晃十多年。他们策马同游九州,闯秘境、寻宝藏、赏风景、看烟花。从此他的笔甚少大开杀戒胡乱屠杀,偶尔跑跑商、护矿车才会与浩气盟交手,而大部分的时间,他的手都与性子淡漠的道长牵在一起。

渐渐地,他家蠢羊会对他提出一些要求,会主动说要往哪儿去,会在他逗小师弟时一个两仪拍过来,不让他胡闹小花早。

不知道为什麽,见知对此很满意。

大概是一种高处不胜寒,需要有人能让他正眼看待吧?

可他作梦都没想到,自己还没先把人抛弃,这人却先一句要转投浩气。

那一瞬间升起的暴虐情绪让他差点想转头毁了这个难民营。

阿阡与手满浩气血的他不一样,从未因杀而杀,就是自保也尽量把人打晕重伤便止。所以他转投浩气不会遭拒,自己却没有可能为浩气接纳。

重点是,道长没有一点要求他一起走的意思。

见知突然万分疲倦,为他们之间的隔阂与陌生。

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人。

他知道阿阡修道,笃信无量天尊,所以他的不杀人不是仁慈怜悯,而是不屑为这些人沾染因果,枉添冤债。

他曾一时兴起听阿阡讲道,讲讲他的信仰与虔诚。然而里面有太多太多他无法苟同的观念,於是那次的交流最後被他打断了。

可如今,阿阡要为了「替他消业障」而离开他,去为他杀过不知凡几的浩气弟子祈福偿债。

他想要怒斥一句「不知所谓」,又或者好言相劝,但是看着对方又遗憾又满足的双眼,见知无来由地知道自己劝不过这头倔羊蠢羊。

而且他为什麽要劝?当初接受这个人与他亲密相处,不就是「凑合」、「将就」吗?又不是非他不可!

最後他抿抿唇,硬是扬起一抹笑,艳丽无比,同时也冷意森然,「随你。」

他很腻味阡上明明是自作主张,却忧伤得彷佛受害者的眼神。

於是他转过头,这次是真的毫不犹豫地走了。

他得找个地方泄愤。

他不无赌气成分地想着:你不是要替我赎罪吗?我就制造更多杀业,看你怎麽帮我消!

一股悲哀与委屈藏在莫名的复仇快意之中。

长安满是紧张愁惨的难民营,在那天被灭了一区,快得令江湖侠士措手不及。

阴暗的长安城外,一个道长平静无波地替人医伤。

在那之後两人便再没有见面了。

一个是浩气後勤,一个在恶人前线。

见知每次上战场都身先士卒,不要命地提笔划劲,让每道墨痕都闪着危险的冷芒。

反正他无牵无挂,这般恣意杀掠才该是他最享受的日子。

没有人,会看着他脸色碎碎念着不要为了蝼蚁受伤。

说什麽替他消孽债、替他祈福,可他若死在狼牙丑人刀下、死在流矢飞星之下,那人也是不会知道的吧?

花哥察觉不出──或说是刻意无视──自己心里气苦,恨意悄生,手上劲道更狠,玉石爆得更勤快,把每个敌人都当成始乱终弃的蠢羊,宣泄他道不明的自尊受挫。

就这麽分别五六年,战争终於告歇。当其他人都在欢腾泪流,见知却因陡失敌人,顿时有些茫然烦恼。

然後,他看到了与他同在前线杀敌的浩气二少走过来,抬起手像是想与他打招呼。

见知对他微微一笑,在对方惊艳呆愣的瞬间,手起笔落,方才还非常精神雀跃的二少便没了声息。

是了,他可是恶人谷凶残的极道魔尊,自然要杀尽耗子。

一个月後,江湖譁然,两盟忿忿。人人都知有一个疯魔的万花恶人,专挑在战场上幸存未亡於狼牙的浩气下手,已有三个队伍遭殃。

恶人谷这边立刻有陶寒亭出面,宣告这名违背两盟和约的花间,将遭到恶人谷全面追杀。

同时,在浩气盟後勤中,一位消瘦的道长在夜里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剑,翌日携剑离去。

他的目的地,自然是见知将去偷袭的下一个浩气营区。

他虽然离开见知六年,但以前十几年的同寝同卧,让他对见知的思绪与习性可谓了若指掌。稍一判断,他便确定他的美人会出现在哪里。

阡上其实非常想念他家花间。

他们重逢的那一日,天气阴沉空气湿重,却迟迟没落下雨滴,闷得人焦躁不已。

当见知与一名浩气离经谈笑进入营地,一眼看见那换上浩气蓝的道长时,他突然再也演不下去,一口气鲠在喉间,一股愤怒与恼意涌上,让他无意识地当众杀了身旁的同门。

一瞬间整个营地哗然,分分举起武器对着这名披散着黑发,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柔弱万花。

见知脸上退去柔和伪装,狂意四射,提笔打向一个众人意料之外的地方。

砰!

一声爆炸响在阡上耳边,他被爆炸气浪掀飞一段距离,重重摔在地上。他下意识地看向离自己有些距离的爆炸地。

这个营地只有十个人,加上他一个昨日赶来的,也不过十一人。而且他们身上多少带着战场上留下来的伤口,并非巅峰状态。那一声爆炸就炸死了最近的两人,其他人都被炸飞出去,受伤轻重不一。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抽出腰间的剑来。

他说:「见知,你状态不大对。还好吗?」

然後他看到那人双眼通红,似是嗜杀充血,却让阡上觉得美人又愤怒又委屈。

委屈什麽呢?

这厢,见知并不想和举剑对着自己的阡上说话。

谁状态不对?他状态可好了!浑身杀意,都是干劲!

他抿唇提笔,奔向伤得重的就要补刀──果不其然那一击被阡上档了下来。

不说话,他迅速地转移目标,要去偷袭另一个倒地不起的丐帮,却被非常了解他的阡上再度挡下。

见知的双眼红得更深,但他发现自己还是不想对蠢羊下手。

突然,他感觉到背後风声,立刻机警地回头防御。然而,他同时感觉到阡上的方向有暗器袭来,一时没法分身闪避,正打算咬牙受下,却听得清脆的一声「锵啷」,然後便是暗器落地的声音。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替他挡下了唐门的暗器。

「道长,你做什麽?」那个唐门女子又惊又怒,冷声质问。

「你不能伤他。」阡上说着。

见知冷哼一声,想嘲讽他何必惺惺作态,却依旧说不出来。

他根本不想和这人交集。

他们谈话间,见知狠辣地挥笔就要击杀刚才分散他注意的秀姑娘,仍然被阡上一个迅速的动作拦截攻击。

见知感到不耐烦。

这人不打他,只一味防守,不让他杀别人,这架打得真窝火。

见知没去想为什麽他不主动攻击阡上。

愤怒稍抑後,他乾脆就放弃这次行动,想着好歹炸死了两只。

他想跑,也确实跑出了营地,却在踏起大轻功离去时,意问顿生。

他被一招凶狠的攻击给狠狠砸在地上,血沫从他口中喷出一道弧度,点点落在地上。

「见知!」

他听到蠢羊慌张的声音,也听到了另一道被他人奉为男神音的冷淡嗓音,宣判着:「极道魔尊方见知,违反谷规,为恶人谷除名,得雪魔堂下令格杀毋论。」

他知道,恶人谷少谷主的战力高出他和阡上不知多少,今日他定是交代在这里了。

也好,能死在蠢羊面前,让他有种报复的快感。

看呀!还为我赎罪呢!我都在你赎完罪之前先一步去了地狱,到时候一经审判,什麽你舍不得,都是空话!

心里是这麽想,然而在临死前,他还是忍不住转头去看那倔羊,丝毫没有抵抗莫雨的想法。

然後他就看着蠢羊给他落了震山河。

见知微愣,嘴角无意识勾起弧度,一直愤怒的心情神奇地得到平复。

「浩气的道长要干涉恶人谷执行杀令吗?」莫雨平静地问道。

「雨哥……那位道长是几年前在少林寺的……」一旁的穆玄英看着那眼熟的道长将一身黑衣红染的花哥抱住,忍不住拉拉他雨哥衣袖说道。

「那万花是被通缉的杀手。」莫雨不为所动。

「可是……」

不理会穆玄英和莫雨的交谈,阡上走过来,一把将重伤的见知抱在怀里,语气欣喜地对他说:「其实你也喜欢我吧?」

见知都要气笑了,选择闭上眼,懒得去管这个莫名其妙的蠢羊。

他无视心头酸涩,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已经和阡上没关系了。

接着,他察觉唇边被人轻轻一吻──

然後是胸口剧疼。

他反射性地把内力灌注到毛笔上,狠狠扎向攻击者。

见知张开双眼。

「唔!」

阡上一口血滑落唇角,落在万花黑色的衣裳,只是加深这墨意。

他笑得很满足,很开心,以往的忧郁和苦涩都消失无踪,「见知,我想你真的爱我!否则不会这般不提防。」他温柔地抚摸见知的脸庞,彷佛刚刚拿剑扎进对方心窝的不是他,「我果然舍不得你死在别人手上。既然今日你是难逃一死,不如我便用这条命,换一个与你共赴黄泉的机会。」

阡上的渐渐有些抱不住人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最後一句几乎是气音飘在他耳边:「我是你最後杀的人,你是我唯一杀的人。想来阎王殿上,能求一句情,让你我平担罪过。」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见知一双狐狸眼没什麽凶狠意味地瞪着他,用尽最後的力气,在蠢羊瘦了不少的腰上一拧。

用完力後他感觉到身上寒冷。

很冷啊。这南屏山比崑仑雪还冷,比纯阳雪还冷。

这个蠢羊的怀抱一点也不暖,自己到底为什麽选择他呢?

见知闭上眼。

噢,也许是因为,他炙热的是目光,是那双从来都热烈追逐自己的视线。

如今这人也正在失去生命,所以才这般寒冷吧?

好冷啊、真的好冷啊……

数年之後,穆玄英巧遇司予,偶然间慨然提起曾经作为浩气代表来少林寺的道长。

「那道长抱着万花时,我以为他要努力带他逃跑,却没想到他选择亲手了结他,再被对方杀死。」

「这般相爱相杀,到底是为了哪般呢?」

司予不懂,穆玄英也不懂。大概除了道长本人谁也不会再懂了。

他们一个太倔一个太傲,其实谁也没有为谁设想,谁也不了解谁,不曾商量沟通,只是以自己对对方的了解在行事,到头来殊途陌路,相爱相背。一对有情人走到这般地步,能得同赴黄泉的结局,怕是老天最後的怜悯了吧?

「方兄,到底是喜欢道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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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妈指定花哥「他不会觉得他喜欢羊羊但他喜欢羊羊;他也没有觉得他不喜欢羊羊但他就是喜欢羊羊」,跟原本死鱼心中「努力想让阡上知道自己也挺喜欢他,但真心惨遭无视」的见知,有点不一样呢。

在修改前,阡上的选择看起来超级想太多、神经病。修正见知的设定後,这样的道长却能理解(至少我能理解啦

设定与剧情到底是帮助人物活过来的,不推敲细丝,难怪会有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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