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入佛門深似海/劍三 — <未來必有你>

话出口後本来面露疑惑的师父反倒笑了,让我积累了大半个月的勇气一泻千里。

算了,师父开心就好。

「是不错。」师父穿越那心型,走过来拍拍我的头,「多谢你为为师费心啦!想不到为师也有收到烟火的一天,哈!」

师父自然的态度缓解了我的紧张,我也跟着一笑,故作邀功谄媚:「贫僧为了讨师父欢欣,可是千金砸尽,如今一贫如洗,之後得靠师父养了。」

师父豪气干云大手一挥,「不怕,为师小有积蓄,大不了还有你师祖!」

我跟着哈哈大笑。

烟花只能维持半个时辰,我们索性就这麽席地而坐,漫无边际地聊了起来。

「小和尚,你去过燕门关外没有?」师父解下腰间酒葫芦,喝了一口。

「未曾。贫僧原先离了太原,是打算和丐姊同往苍云驻地,想着也许师父会在那里。不想在五台山耽搁许久,之後因缘际会之下遇到毛毛,便和他一起去了千岛湖。」

「这样吧!之後若有机会,为师带你去趟燕门关。那里有一片地域也是玄奇之景,茫茫雪地竟能映照整个城池堡垒。若是去的时间对了,还能在大白天看到细雪中的浅月。那是你另一个师祖带我去的。」

我转过头,好奇道:「贫僧还有另一个师祖?」

师父略有些失神,半晌才「嗯」了声道:「是个飒爽天策军娘。」

天策……

想到洛阳一役全军覆没的天策府,以及被硬送出来传递战败消息的师父,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师父又灌了口酒,反而是他率先释怀,「哎,别一副忧心的脸。你师祖在最後一役前杀了不少狼牙崽子,有肉吃有酒喝,潇洒赴战场,还有精神把我赶走。想来她与同袍共战,定然没受多大罪。」

我立刻佯装欢欣道:「原来如此。那师父之後定要带我去赏雪中月。还有那映雪湖!我可听多了人们把映雪湖和西域三生树、崑仑小瑶峰相提并论,是绝美的几处。」

「成!跟着为师走,带你去些私人景点,绝对让你大开眼界!」师父爽朗笑道。

「不知道战争过後,官府何时会再办置节日活动?」我回忆道,「贫僧这几年还没去看过新春灯市、中秋庭院、七夕冰湖,只听人偶尔提及,可是羡慕眼馋得很。」

「啧,其实那灯市为师也没去过。」师父摸摸下巴,「行,待穆玄英好了之後,咱师徒二人给战场做後勤,战争结束後也会忙於重建。待得民间活儿稍歇,估计官府或是那些大家族也会打算办些庆典,好减轻战争伤痛。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那些地方玩上一玩吧!」

我兴奋地看着师父,猛点头,「师父说定了!」

师父也看着我笑,「嗯,说定了。」

冰蓝精致的景物映照下,师父天生略显稚嫩的脸颊勾着极其洒脱的笑,天真又世故的样子,特别勾人。

「师父可有特别偏爱雪景?」

「嗯?还好。倒是偏爱幽寂的风景。」师父略一思考,「要这麽说,雪景多寂,也算得上是为师的偏爱范畴。」

「贫僧第一次看到雪,还是在纯阳山头。纯阳宫云雾缭山,天空特别美。只是,自从听了一人唱过『眉间雪』,贫僧就对纯阳的银白有些抵触。」

「哦?不喜欢?」

「不,相反,贫僧非常喜欢那首曲子。」我不好意思地承认:「贫僧当初听那卖艺的姑娘唱这支曲,差点没当众落泪。」

「但是曲中描述的那徒弟可坏了。纵使後半生悔悟,到底伤了他师父的心。他师父那种、那种被留在原地的感觉,太难受了!」我越说越激动,叙叙叨叨这那「坏徒弟」、「太坏了」。

师父哭笑不得地安抚我:「行行行,你冷静冷静。」

我立刻转头认真无比地对师父说:「师父!纵有一天贫僧出师了,也绝不会如此对待师父!绝不会!真不会!师父你相信贫僧。」

听我再三强调,师父露出想笑又强忍住的表情,抬手摸摸我的光头,知道这样最能安抚我。「好喔,为师相信你。」

虽然顶上无毛,但我明显感觉被顺毛了。半晌後冷静下来,一股莫名的羞耻和满足感一起涌了上来。

我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再度转移话题:「贫僧比较俗气,喜欢花团锦簇,灯火味儿重,这才有回归人间之感。只是就喜欢远远看着,倒不一定要踏足融入。」我稍加回忆,「太原之役贫僧待在杏花村支援。战争结束时,时值二月杏花节,若非知道那片土地为鲜血浇灌,当是贫僧最喜欢的景色。」我一声轻叹。

「去过万花谷麽?或是君山?」

我摇摇头,「贫僧向往万花谷已久,都说三星望月醉人,花海壮丽,可惜无缘。君山桃花艳丽、白鱼鲜美,贫僧也有耳闻。还有苗疆妖冶、无量山的奇异天彩……这些山水景致,都还只是神往而人未遭。」

「你阿九师兄长大的地方,『妖冶』二字形容确实到位。」师父道,「行,你把想去还没去过的地方列一列啊!战後重建工作告缓,为师带你一个个玩一遍!」

我又笑了,今晚得了师父许多承诺,「未来」被塞得满满,其中都有师父。

这感觉真叫人期待。

「谢师父!」

在少林过着避世隐居般的生活一年後,莫雨终於彻悟了《易筋经》古卷精随,一招一式连贯畅通,尽得佛家真谛,直让方丈惊喜又叹息。

惊喜後继有人,古卷得传;叹息莫雨终究不可能出家入寺。只是在方丈细心指点之下,莫雨主动提出他会在少林寺挑选弟子,将《易筋经》心法传下去。

幸运的话,在他驻守少林的那十年能选出传人;如若不行,则随缘而至,再行培养。

莫雨用一年时间凭藉高超的领悟力练成《易筋经》古卷。然而,为求速成,他的底子并不扎实,否则按部就班练上去,每层都能打磨透彻,那麽功成之际他也不需要我们传功了。

这一日,莫雨让师父他们、道长以及毛毛──他强调当天身子没有不妥,硬要跟来──护法,我与五位师兄则环坐他身边,只方丈坐在他面前。

方丈说了,首先让我给莫雨试着传功,待确认莫雨能接受这股修为,并能成功吸纳,在体内顺利运转,就能让其他师兄渐渐加入,用以拓宽他的筋脉,以便承受之後方丈本人五十年的功力。

这过程只要莫雨承受不了,或是遭遇外力中途打断,每一个与他内力相接的人轻则筋脉暂时阻塞受损,重则走火入魔、筋脉尽断。

所以,不能一下让所有人直接给莫雨传功,得按他神色体力估量。必要时助他梳理内力,导入丹田。

方丈也严肃地叮嘱传功者,不可过於急切,必须顺着内力运转周天,按次顺顺地输送,不可在运转一半时耗尽修为,得有余力撤手。

「莫施主、虚趋,你们若好了,便开始吧。」

「司大哥?」

我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师父严肃的脸上带着鼓励,便沉声道:「贫僧这便开始了。」

少林内功至阳,平时出招间一掌一拳都会散出炙热的内劲,恍若着了火一般,和纯阳宫内敛的阳性功力全然不同。此时我不过内力运转一周天,输出修为还没十分之一,便觉殿内温度上升,额际留下汗来。

不怪乎外人总戏称我少林弟子是小蜡烛。

然而我们不可能移到室外,因为内力溢散,我是渐渐虚弱下去的,吹不得风遭不得冷,否则於身体有亏,只得耐着渐增的温度继续传功。

「道仲!」方丈点了另一名师兄,让他在我开始运转第三周天时加入。

这般运作下来,殿内早已闷热无比,师父师祖两位衣不蔽体……嗯咳,是衣料清凉的都有些受不住,脸上身上都是汗珠,莫雨更是汗透红衣。

在第五位师兄加进来之後,我也顺利输送完最後一次,丹田空荡荡的,只留一层薄薄的修为。

我收手吐纳,并不离开,在原地继续运转内力,只是这次仅在体内循环,并不外输,以保护自己。

结束後,师父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递给我早已备好的巾子擦拭汗水,以免汗乾後着凉。

两个时辰之後,随着第四个师兄也撤手,方丈早已自行运转两个周天,在第五位师兄结束传功刹那立刻接手。他澎湃至阳的内力灼热不已,离得稍远的我都能感觉到皮肤上的刺烫。

莫雨却一声不吭,连眉都没皱一下,神情平静,闭着双眼,照着固有步调接纳方丈庞大的内息。

我偏头去看毛毛,只见他眼眶都红了,拳头握得发白,可见有多紧张。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方丈的传功终於也到了尾声。此间没有那茶馆说书人常挂在嘴边的「突生意外」,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叫人紧绷的心终於能稍稍放下。

方丈缓缓收功後,沉声引导莫雨继续运转周天,务必驾驭我们所传的功力。

当天色彻底暗下,莫雨终於吐出常常一口气,张开眼,精神矍铄,毫无倦态。

「完美。」他哑着嗓子说,眼中是掩不住的惊喜与兴奋。

一切都非常顺利完美,就像是苦尽甘来般令人恐觉虚幻。

「多谢方丈,多谢司大哥与诸位大师相助。」莫雨郑重地向我们抱拳道谢後,毛毛像是忍不住了,猛地扑上去,这摸摸那拍拍。

「雨哥,你真没事?感觉有那里不对劲?若有什麽不对,千万要说啊!」他眉目纠结,还没卸下担心。

莫雨拍拍他脑袋,又揪了两把马尾,说:「别瞎担心。这次传功非常完美,我几乎没浪费几位大师的修为,全数吸纳。但还是要过两天掌握这股凭空得来的功力。」他握住毛毛的手,温柔道:「再过两天,我必将你身体医好。」

毛毛脸还是皱着的,闷声道:「我这又不急……」

莫雨轻笑,「但我急。我还急着跟你去把这一年我们拖欠战场的战力补回来,急着让战事结束,急着完成答应少林寺的十年驻守,然後才能与你『行侠仗义』,完成你我的愿望。」

「雨哥……」毛毛动情地喊着莫雨的名字,忍不住一把勾下莫雨的脖子,轻轻在他唇上一吻。

……看来他们还是有注意到此处是佛寺大殿,我们都还没离开,这才收敛温情吧。

摸摸鼻子,我们目送那对小恋人向在场告别後,相互拥着离开这里,回到厢房继续温情……

「小和尚,我送你回去吧。今儿晚膳我等会儿帮你送去,你好好休息。」

师父走过来扶我起身,哪知我打坐太久,又一时不习惯全身沉滞毫无内力轻身,一下子往师父身上跌去,完美地达成了投怀送抱……

嗯咳,看来被师父接在怀里让我脑袋都不清楚了。

总之,师父叹了两口气,把我搀好,又拿来方才擦汗的巾子往我脸上脖子裹了一圈。他和师祖他们打了招呼就脚下一使劲,点地窜出,运起双人轻功带我回了住处。

师父这贴心得我都想把心剖出来塞他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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