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处战时,然东南富庶之地到底还未遭战火波及,难民都往这里逃。苏杭有藏剑山庄稳定市场,不叫不肖商人为难惊惶的百姓。而在更南方则有长歌门倾力相助,物资充足,民生安妥,客栈运作如常,得让我们有一日时间准备北上资源。
顾及毛毛身体不堪负荷长途跋涉,莫雨打算带着毛毛乘坐马车,三人随扈,其他人先行一步打点路途,也好找到最适合马车前行的路径。所幸南方山丘南北纵向,平原长直,大部分都适於马车奔驰。唯过了淮水後,必须绕行洛道,险走战场,否则得早早上了山脉。
然而另一考量是少林一带为狼牙军紧迫盯哨之处,一旦过了淮水,守备越严,马车动静态大,势必得弃。到时候究竟是靠轻功走山路,抑或绕行洛道更加迅速还未可知。莫雨思考後决定待消息回传再作决定,反正安排了三人在扬州一岸接头,而长江前後会有三人回归队伍,如此在九人护送下闯狼牙镇守区域,应是无虞。
至於最後那个人,得先一步潜回少林寺,告知方丈他们的到来,说服方丈为我们安排掩护,并在二十几日後在寺外接应他们。
这工作我自是义不容辞地接下。
师祖、师父、和羊姨三人随行,千月师伯、喵哥师叔、善久师叔在淮水之前,过河之後则有丐姊、竹君师叔和叶子师叔待命。
晚上我借了客栈厨房,做了一桌兄弟宴。
隔天清晨我们七人告别师父师祖与莫雨毛毛,藉晨光匆匆上路。一路向北,我沿路与他们分手,最後独自一人赶了三天两夜的路,这才到了少室山脚下。
齐华村已毁,东瀛人与狼牙军各有派人驻紮在原先的小村子,相互盯哨。
我绕过齐华村北,沿在西侧的山壁飞进野猪林。这里向来人烟稀少,只有少数村民会来打猎,所以连贼军也没有多派人巡逻,让我这孰悉地形的人能轻易避开重重守军。
我一路来到大瀑布前,此处已没有狼牙或东瀛人。
这里是门派每日任务里放生乌龟的地方,潭中有不少乌龟优游自得,而承接任务把牠们带来这里的师兄弟们,却不知如今何在?
摇摇头,我看向那爬惯了的峭壁,提气上跳,如以往踩准最好落脚的石缝,脚下一点,又是往上窜了不少。
最後我攀上崖顶一株苍劲老树,暂且藏身树冠,观察从哪里进入寺中较为简单。
……本来我都打算绕到菜园,从那里进去。却谁知少林寺前一片空旷,半个敌军也没有,我反而看到道弘师叔带着小师弟依旧守门,寺内弟子亦如既往地练棍,彷佛不在战时。
我心下略一迟疑,便还是换上少林寺最寻常的弟子服,打大门进去。
『司予你这个逆徒!竟然还有颜面回少林!』
道弘师叔一看到我便横眉怒目,指着我大喝。
然而除了一旁的小师弟撇撇嘴,没有引来任何人注目。
而我以前也曾看见他对着回来寺里的恶人谷师兄们骂,倒也不以为忤。
我心平气和地朝到弘师叔一礼,「敢问师叔,方丈可在大殿内?」
道弘师叔哼哼两声,还是回答我:「在在在。方丈说了,凡少林弟子归来寻他,直管往大殿去。」
「多谢师叔。」刚抬步欲走,我又缩回来,「再询问师叔一件事,敢问狼牙军为何只守在前山,未有包围寺庙?」
「哪那麽多问题?」师叔抱怨了一声,却还是与我解说:「那群犊崽子原先还跑寺里来撒野,後来在方丈巧策下,我们一点点把人都赶了出去,叫他们莫名不敢越雷池一步。前些日子终於连山都不敢上,只守在通道上。」他冷笑了一声,「横竖我少林闭寺,出去的弟子也不是只有一条路回来,方丈便没再赶人。能把狼崽子多乾耗在我们这边一点是一点,反正我们就念念经,和他们说说故事,没舞刀弄棍,他们也没敢朝我们下杀手。」
「方丈大智。师叔伯与师兄弟们辛苦了。」我诚心赞美。又朝师叔一礼後,我毫不犹豫地往大殿赶去。
见过方丈之後,我直接说明来意。
「国难当头,大唐英杰能保一个是一个,老衲还是能庇护一两个後辈的。」方丈露出微笑,捻着佛珠一下也没停顿,「後院左右厢房都空着。右厢房戒备森严,有罗汉堂弟子时刻守着,穆玄英可安心养病。至於左厢房,前边空地是舍利院学习的地方,倒也不干扰,你们一行的小朋友们大可安住。至於女施主……罢了,破例让她们暂居在达摩院的阁楼,以免弟子冲撞。只是到底不便久留女施主,虚趋,你可得告知此事。」
我感激地向方丈一拜。
「至於《易筋经》古卷……」方丈沉吟,「想不到当初玄正师兄也只留着残篇,你们却阴错阳差给找齐了。只要莫雨能同意事後将完整的古卷归还少林,想来长老们也不会反对老衲因此助他修习心法。」
「尔等弟子所习《易筋经》功法确实与古卷有互通之处。若莫雨吸收尔等功力之後,能转化为古卷的行气运功之法,应当有希望智好穆玄英。」
我欣喜地听方丈思考後给出的推论。不论如何,「希望」便是目前我们最需要的。
从方丈那里得到比我预期更多的承诺令我无比振奋,当天便跳了几遍梅花桩。
算算从我出发至今已十八日。师父让我在第二十天去齐华村引路,这两天我便整理好左右厢房以及达摩院阁楼,并在方丈准许下,私下一一拜托了达摩院的师兄弟们,盼他们能同意传莫雨一成半成功力,好早些替毛毛梳理金脉。
第二十天,我早早等在洛道上,藏身山壁上,翘首期盼,却没没到人。
第二十一天,也没人。
第二十二天,终於,我看到师父与酒瓶率先从山顶翻了过来。
「师父!」我眼睛一亮,运气甩了轻功过去。
「哟!没跑错地方,为师方向感果真不错。」找路的师父看到我後便坐下调息,等待後边的人赶上。
「丐姊。」我向一样在调息打坐的酒瓶打招呼。
「呀?」她一脸惊讶,「我还以为我藏的很好。」
被调侃的我一脸尴尬,忙转移话题:「丐姊与师父这些天在路上可还好?」
「还行,狼牙贼子的警觉心和防守比我们预估的还低弱。一路上只打了五次架,你师祖几乎没怎麽放虫子。」
「就是!从扬州、洛阳到洛道,我们发现那些贼军品质参差,没有前线的精锐这合理,可我甚至很怀疑他们若被突袭有没有守城之力。」
「他们策略如此,毕竟这後方几乎没有唐军,他们也不怕被从後面突袭,前线精锐众多,难以打过来,所以才这般安排。只是,倘若纯阳宫与少林寺联合起来反抗,未必没有收复的能力。」师父边说边看我。
这话题只说到这里便打住,因为莫雨他们已纷纷翻过山头,在这里略作调息。
「毛毛状况……?」我担心地探探头,去看被莫雨背在身後的青年。
莫雨沉着脸,简单回答:「发作的频率降了。」
趁大夥休息,我赶紧报告我这边的结果,莫雨听完果然脸色稍缓。
「多谢司大哥。如今就等开阳拿来另半卷残经。到时我想浩气盟也不会不愿意把功法『还』给少林寺。」
待我们气力回满之後,我领他们沿着石壁上一条平缓突出的路径走,省去上跳下窜的力气。
一行人风尘仆仆,动作俐落,一下子便来到最後的大岩壁。
「有一条好使力的路径,请各位看准我踩的点。」我说完後,率先往上跳。
底下则传来师祖哀号:「让五仙教的汉子爬垂直岩壁?乾脆让我走正路杀上少林寺算了!」
……果然五毒轻功不只是祁九师兄一个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