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欽此一生 — Chapter 3-1 「豹爺有請。」

C医院,太平间外。

背景苍白,阴灰而毫无生气。

长廊两边延伸过去的尽头,黑暗彷佛永无止境。

乐乐瘫坐在绿色塑胶椅上不知道已经多久。

四周很安静。

阿诺相邻她三个位置而坐,在等待她恢复的空闲时间打盹。

袁绍钦倚墙而立,双手探入口袋深处,视线穿越墙,失焦在不知名虚空。

原本还抱一丝希望,也许搞错了?也许根本就不是方世达。他前一天明明还活生生站在眼前跟自己说话,怎麽可能会是他?

然而当白布翻开,一张熟悉而惨白的面庞映入眼帘,才终於让她认清事实。努力守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终於淌下,却无声,只有吃力的双手扶在床沿,满眼茫然。

『方世达先生的死亡时间:二月三日下午三点二十三分。』

『死因──割腕自杀。失血过多,延误送医,急救无效。』

穿白袍的男人不知道是医生还是法医,他离开前如是宣告,看见无助的乐乐时还拍拍她的肩,淡声一句:请节哀。漠然语气彷佛这一切都那麽理所当然。

不知道沉默多久,乐乐恍惚抬眼,看看右手边已然睡得香甜的阿诺,还有不远处,仍高深莫测的袁绍钦。她深吸一口气,貌似已经拉回理智,「你们先回去吧。」

阿诺瞬间惊醒,一抬眸就看见钦哥和少女无声对视。

吭?

良久,袁绍钦才将长腿站直,不置一言,朝黑暗走去。

阿诺在後头看了两秒才回神,赶紧起身追去,临走前不忘将联络方式留给乐乐,要她有事就打这支电话。匆匆几句,连道别都来不及,就追着袁绍钦背影而去。

望着手中阿诺留下的纸条,心中所想,却是另一件事。

自杀?

为什麽要自杀?

不敢相信久别重逢後,再见竟已是生死睽阔。

盯着纸条双眼发直,对於下一步,毫无头绪。许久,她才拿起手机,终於想到要打给黄玟君,却又被另一道声音打断动作。

「花小姐。」大汉壮硕,声如洪钟,「别来无恙。」

乐乐一听见沉浊嗓音,便猜到来人。

三年前,为了一通简讯冲到河堤畔,迎接她的,就是这个声音。

就是这道声音,说了「方世达」三个字,导致她吃了一场败仗,平生最难看的败仗,这辈子想忘都难。

手中拳头松了又紧,希望事情不要跟她想的一样,又希望事情跟她想的一样。

若是一样的话,就省去找问题根源的麻烦过程。直接让眼前这群找麻烦的,通通躺到太平间陪葬。

压抑内心翻涌,保持理智,乐乐临危不乱,视线自纸条移开。

来者有七,都是人高马大,领头的那个大叔浓眉横目,此刻正对她笑得不怀好意。

恶心。

於是,乐乐也以一笑回敬,声音很冷,「最好不要告诉我,」她指指太平间里头,「那个人为什麽会躺在那里,跟你们有关系。」

「那又怎样?」领头大叔蔑笑两声。

「不怎麽样。」慢条斯理将手中纸条摺好,收入手机套夹层,乐乐抬眼再笑,「只是我可能会让你们通通躺进去陪葬。」

一阵沉默後,七道笑声响起。

「试试?」领头大叔摸摸下巴,「只是、」他欲言又止。

乐乐眯眼。

没了方世达,他们还有什麽能威胁她?

领头大叔笑得很奸诈,指指太平间里头,「只是他爸在我们手上。」

妈的。

「豹爷有请。」领头大叔接续说,「麻烦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乐乐咬牙。

可恶。

领头大叔再发难,宽厚大掌覆上乐乐纤细手腕。

用了极强力道。

三年前,河堤畔一役,吃了眼前看似柔弱的少女一次闷亏,这次他有备而来。

只要用力钳制着,任凭她身手再灵巧,也都无法发挥。

「放开,要走我自己会走。」乐乐怒瞪,腕上传来的力量太霸道,难以挣脱。

「得罪了。」领头大叔说得恭敬,使上的力气却丝毫未减,「但老子可不是傻子。」

这少女,实在狡猾。

他领教过了。

乐乐拧眉。

疼。

疼死了──

於是,她想了一个难以圆场的办法。

「欸、」乐乐冷静异常。

嗯?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谁?

领头大叔疑惑。

乐乐强忍疼痛,「我会跟你去,但你要再不放开,」她眼一眯,气势凌人,「弄伤我,有人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框人?

看来领头大叔不信,力道依旧。

乐乐笑,继续框,「言尽於此,信不信由你。」

这话说来忒洒脱,彷佛真有其事。

领头大叔动摇,手一松。

机会来了!

乐乐抓紧时间要抽手,领头大叔却又出了比先前更强的力道。

「说说?」

「小姐什麽身分来着?」

领头大叔呵呵笑。

可恶,被看穿──

尼美!

骨头都要碎了!

乐乐瞪眼。

双方打成僵局,僵持不下。

「她是我女人。」

然後,一道嗓音清浅而冰寒,如闪电划落乐乐与领头大叔之间。

领头大叔愕然,而乐乐亦是。

声音的主人缓缓走近,锐利的眸笔直朝领头大叔而去,话再出口,嗓音更冷一阶,「她是我女人。」依旧读不出喜怒。

眼睁睁看着来人愈走愈近,领头大叔终於回神,乐乐清楚感受到他拽着自己的手一颤,然後开始发抖。

中途出现的那人也不再说话,亦迟迟未出手,就只静静定睛在领头大叔眼中,一贯的面无表情,也一贯让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半晌,才看向那只始终没有将乐乐放开,颤抖的大手。

专注而认真。

「她是我女人。」音调,是无比的寒,一如他整个人,「哪只手碰的我女人、」话未完,他顿了一顿,再次看向领头大叔。扯了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轻浅,却杀伤力十足,续道:

「就断哪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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