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长平正好是月中,一轮姣好圆月高高挂在夜空之中,映衬着点点繁星。夜枭偶而一两声的夜啼,只衬得小小乡村更加静谧。
杜弄巧嘟起小小的嘴,睡得正酣甜。杜漠宇慈爱地看着她,伸手替女儿抹去眼角滑落粉嫩脸庞的一滴泪珠。
这几日她开始想娘亲了,苏纤云从前从未离开女儿身边这麽长的一段时日,虽是乖巧的孩子,但毕竟年岁尚小,睡前少了慈母讲枕边故事,不免一阵哭闹。杜漠宇好说歹说,哄了一阵,才悠悠睡去。
车夫才刚在杜家老宅前停好车,镶在白墙黑瓦的素雅建筑上的木造大门便「咿呀」一声开启。杜漠宇闻声打起马车长帘,见是胞弟杜怀宇,抱着一只通红的灯笼的灯笼急匆匆的快步走来,後头跟了一个老仆人,追得气喘吁吁的。
许久未见,除了个儿高挑些,这小子还是生得粉妆玉琢,秀雅绝伦。红红的灯笼照应着他白皙的脸庞,更增添一分明艳之色,若非一身藏青色儒生长袍,任谁看了都要以为是一个美丽的大姑娘。
杜漠宇想起杜母从前时常看着小儿子懊恼叹气,埋怨怎麽不乾脆投个女儿身,浪费了这样一张好容颜。思及至此,杜漠宇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兄长,你终於回来了?我、我和爹娘想念你的紧。」言毕又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两抹舵红飞上脸蛋。
「都要成亲了还这样扭扭捏捏、毛毛躁躁,我看,肯定是那郑家姑娘大方,自投罗网来的?」杜漠宇见状忍不住「嗤」地一笑调侃胞弟道,血浓於水的亲情温馨,让他暂时忘却了多日的丧妻之痛。
「你等会儿就能看见她了……别说了,兄长,快带巧儿进来歇息吧!娘还在里面等呢,她非要看到你们爷俩才甘愿去睡觉。爹早撑不住回房睡下了。」杜怀宇搔搔脑壳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还没过门就住进家里来了?爹娘没反对吗?」杜漠宇心里有些发闷,却不过问。
杜漠宇跳下马车,回身抱起熟睡中的女儿,吩咐车夫几句後,就随着杜怀宇进了大门,车夫迳跟着老仆歇下了,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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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漠宇抱着女儿跟着杜怀宇步入内院,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的鹅软石小径,几只修竹斜倚在道路两侧,溶溶月色撒下,竹影阡陌横疏。
晦暗幽明之间,杜漠宇感到一双视线盯着自己,忙转头向竹林深处看去──是只毛色皎洁不下月光的白狐,匍匐於有浅浅泪斑的湘妃竹下,漆黑闪亮的双瞳定定地看着自己。
杜漠宇正想唤杜怀宇一同来看,倏忽一道疾风夹带尘沙刮来,他不禁眯起了双眼,眼角余光间白影闪逝,再回神,哪里还有什麽白狐?
他眨了眨眼,追上走在前头的杜怀宇,不发一语。
再向前行,道路渐宽,两岸夹道竹林顿褪,视野豁然开朗。
淡淡荷花香气乘着清凉晚风徐来,池塘畔一座小小雅致水榭,尽头处是一幢暖阁,纸窗隐隐透出摇曳灯影,映照在池塘上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