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彼此的互相吸引建构於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渴望,那究竟是一种冲动,还是一个致命的缘分?
当那张凌乱的影像跃然於眼前时,李静恩只觉得头晕目眩。
第几次了?
第几次看到那人荒淫无度的生活?第几次感受到内心撕裂般的疼痛?第几次抑制不了冲动想去找她?第几次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
第几次了,说着要放弃,却无法弃之不顾。
李静恩是果断冷决却也是藕断丝连的人,明明一次又一次想过不要再接近张季嫙、不要再错下去了,可是,她没办法。
好像生命中遇上了这个人,便只能爱了。
爱了,就回不了头。
「这是最後一次了。」李静恩这麽告诫自己,这次,她要跟张季嫙说清楚,一定要........
走出了金钻酒店,迎面而来的夜风让她的思绪清晰了几分。她招了辆计程车交代司机前往Night,无论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她要眼见为凭。
不过她忘了,有时人眼所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这样寂静的夜,Night仍在狂欢作乐,李静恩举步艰难地越过红男绿女,她知道她要找的人不在这堆群魔乱舞里。
而是更深处的——
「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李静恩止住脚步,就在戴蒙横过身挡住她去路时,李静恩似乎也不意外,只是挺直身杆,笑而不语。
戴蒙手里拿着调酒杯,半身懒洋洋地倚在门口,扬眉,「我二姐呢?」
看来不好好回答是不能让他满意呢。
「走了,说完话就走了。」
「说了什麽话?」
想起那沧桑的眼神与忧伤的微笑,当年意气风发的孤傲学姊,终究被现实磨砺成如此吗?李静恩有些感慨地开口,「她说,要我别去她的婚礼。」
「然後她就离开了,你也不挽留她度过春宵?」已经习惯戴蒙三句里有一句不能当真的轻挑,李静恩泰然自若,淡应,「她既然要走,我又何必挽留?」
戴蒙凝睇她,摇头,「你真的让人很没劲。你有没有认真去追求过一个人、一件事,非得达成目的般的破釜沉舟?」
目光摇曳,不过一瞬她眼底的松动很快地恢复自若,她耸肩,「似乎是......没有。」
「那如果有一天,张季嫙说要离开你呢?你也不会挽留?」
李静恩勾起笑,细碎的灯光落进她眼底时,竟如银河般闪烁着迷人光采,又恰似宇宙般沉寂无际。
擦身而过的刹那,戴蒙低下头,让那人身上清淡的薄荷香萦绕思绪,一室的喧嚣掩盖不过她的温言淡语。
抖落了菸灰,戴蒙烦躁的搔头离去,重新走回吧台里调制饮酒,不管了,他可不管张季嫙以身犯险的行为。
「她不会是我人生中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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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李静恩风雨欲来的气势,馡姐懒洋洋的躺在酒红色的躺椅上,招手,「呦,你来了?」
明明这女人长得跟李静恩有些神似,两人的气质却是迥然不同。李静恩懒得多说废话,开门见山,「张季嫙呢?」
「她?你又确定她在我这罗?」馡姐的油腔滑调让她心中隐隐燃起怒火,即使那张照片只有张季嫙露出长相,李静恩还是能一眼辨认出的另一个女人是谁。
绝对是眼前风情万种的女人。
包厢里弥漫着酒味与香水味,还有散落一地的酒瓶与香菸,李静恩蹙起眉,这里明显是馡姐的私人空间,至於用途李静恩不用多想,看也看得出来。
李静恩揉着发疼的头,无可奈何,「交换条件?你肯定知道张季嫙去哪了,但你不会白白告诉我?」
「宾果!我就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馡姐慵懒地站起身,松垮的衣服露出大半香肩也不在意。她凑近李静恩耳边,扣住,「跟我上一次床,我就告诉你。」
「不要闹。」李静恩推开她,冷淡,「说?不说我就走了。」作势就要离开包厢,馡姐一手揽住她的腰,踉跄几步,跌入了温香里。「别那麽冷淡啊。」
忍着令人反胃的恶心感,李静恩的嗓音冷了几分,「张季嫙,在哪?」她其实有些排斥与人过於亲昵的身体接触,所以这几年她才跟黄承泰相敬如宾。
至於张季嫙.......显然就是例外了。
「无趣,我对你没兴趣。」馡姐放开了她,坦然。「你想找张季嫙是吧?想要找到她,得先找到一个人。」
李静恩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从脚底爬到後脑的冷颤如几万只蜘蛛般爬过,一阵恶寒如狂风暴雨袭来,她宛若风中的残叶。
镇定、镇定,一切只是她想太多........
「林伟,你认识的吧?」
这颗震撼弹炸得她头昏目眩,不知怎麽地,李静恩的心不过是狠狠一揪,并无太多震惊。她深呼吸口气,沉声,「他把张季嫙带去哪了?」
「不知道呢,他没说?难道不好奇,为什麽我会认识林伟吗?」馡姐重新坐回沙发上,点起了根菸,「我跟林伟交情不深,不过,他在口中听过你跟张季嫙。」
「要来根菸吗?」馡姐大方分享,不过李静恩不赏脸。「怎麽认识的?」
「嘛,我能踢掉那个老头自己来当老板娘,可真多亏了林伟。」青色烟雾从口中吐出,「我欠他人情。」
脸色一变,李静恩记得曾听张季嫙说过她会当老板娘,是因为先生中风才.......
......中风?
彷佛是猜到李静恩的臆测,馡姐也证实了她心中所想,「如你所想的,那个老头的中风不是意外,是人为。而是谁造成的,我不需要多说吧。」
冷寒之後,是无限的痛心疾首。
是什麽让你变成这样的人?李静恩很想问,问林伟这样做值得吗?变得没有人性,真的是他真心希望成为的样子吗?
李静恩不觉得张季嫙被林伟带走会有什麽危险,但是,她必须亲自把人带回来。
但是依张季嫙的倔强,怎麽可能轻易与林伟走?除非——「张季嫙不可能心甘情愿跟林伟,除非是被要胁或是.......」快速扫视整个包厢,除了酒与玻璃杯以外,似乎没有异状。
馡姐举起双手,状似无辜,「是她自己喝了被下药的酒,跟我可没有关系。」
「.......什麽意思?」
「她啊,天不怕地不怕,随便拿人家放在桌上的酒,还想给我喝,我哄她自己喝,她自己一股脑全喝了,结果睡昏了。」
「你为什麽不提醒她!」一向大事化小的李静恩此刻也动怒了。她逼近,「你眼尖,你是这行的佼佼者,你肯定知道一些翘楚,你为什麽不提醒她!」
「为什麽我要提醒她?」馡姐笑得花枝乱颤,「我对她可没有保护的义务,她是被人捡屍还是卖掉与我无关啊。」
放开了她,李静恩一股脑热,总觉得自己的寿命都被张季嫙气短了好几年。她迈出步伐沉沉地离开包厢,馡姐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倚着门,轻松挥手目送走这尊大佛。
戴蒙快速扫了眼李静恩满脸阴色,她,都来了,为什麽不去找张季嫙?他转头看向二楼,心想,张季嫙不是正在二楼睡觉吗.......
直到李静恩消失在Night里,戴蒙耸肩,继续调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