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妳的餘生,我的餘燼》 — 2-2

在大学中消失是一件轻而易举且稀松平常的事,所以住院的这几天,我并未接到任何通知。

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其实一直都待在这,没离开过,要不为什麽我没有归心似箭的感觉……只是频频想起楚葳。

向晚时分那浅浅的橙色总在许毓惟小小的身版晕出一圈淡淡的光,她每天都来探望我,偶尔给我说故事或是唱歌给我听,更多时候她只是趴在我腿上睡觉。

而她的母亲,许芢宁,总是站在门外压低声音讲电话。谈着公事的她神情极淡,语气毫无起伏,可又透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她的一丝不苟,总让我怀疑车祸那天握住我的手的人真的是她吗?母女俩来探望的时间总是不长,而许芢宁总像是搁下公事匆匆赶来。住了几天後,我曾忍不住对她说:「你可以不用来看我。」

许芢宁没说话,只是眼神多了几分耐人寻味。我又说:「你不必天天来,除非,这样让你比较好受。」

我迳自的揣测,竟让她笑了出来。

她的眼眸多了几分生气,炯炯有神。她抱起许毓惟,嘴角的弧度完美的无懈可击。

「我来,是因为我知道你想要有人来看你。」

我沉默。

「我还是会天天来,每天固定时间来,让你习惯这事……」她直盯着我瞧,彷佛看进我眼底的波澜,执意掀起。

「这就是我的『理由』,可以接受吗?多愁善感的小妹妹。」

我曾一度为许芢宁的一手遮天感到烦躁与无奈,因为我很清楚,那是我做不到的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总是拿捏不了恰到好处的距离,不是太少就是太多——一方的倾倒,全盘崩解。

就像我跟楚葳那样。

後来出院当天,许芢宁真叫她的助理翁先生开着一辆车停在大楼前,我无语看着那辆价值不斐的名车感到头疼。

「今天先载你回学校。」许芢宁迳自坐进副驾驶座,朝着被塞进後座的我说:「下周再去学校载你,另外新的脚踏车已经放在学校了。」

对此我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虽平白无故受人好意并非我的处事原则,但几日的相处下来,我知道我只能接受,就算不接受她也有千百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

最主要的,还是我迫切地需要一份稳定的打工,不求赚大钱,只求生活温饱。不过那时的我其实并不希望为许芢宁工作,只因为我觉得她太好了,好得不像话。

「做惟惟的伴读你并不会遇到我。」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过这女人很会谈判,手腕极高,一眼洞穿我所顾虑的事。「惟惟正要上幼稚园,她上下课我无暇接送,而且,她需要人陪,然而我做不到,所以我需要找一个伴读。」

许芢宁一字一句郑重道:「我需要一个我能信任的人,而你就是。」

认识不过一周,她已然对我说出「信任」二字,就像第一次从楚葳口中听到「依赖」二字,我飘忽不定的心似乎就能这麽安定下来。

「而且,惟惟喜欢你。」她故作沉思,「我想你找不到理由拒绝的。」

这就是最让我烦燥的地方。许芢宁表现得太游刃有余,从最开始的急诊间到我现在出院,她彷佛一切都计画好了,而我无论怎麽抵抗都会走回她的棋盘上似的。

我觉得自己忒没骨气,但我要那麽有骨气做什麽?我没钱,既然没钱又有什麽资格拒绝这份工作?这麽一想,我豁然开朗,觉得自己演活了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下车前,我仍朝许芢宁落下一句「那请不要做出像是包养的行为。」後,在助理翁先生的笑声中走进校园。

许芢宁的阔气令我感到自卑,甚至是无地自容。她种种不着痕迹的给予都让我吃不消。我可以退一步当惟惟的伴读,她也必须做出一定程度的退让。

那时我已想得很远,替两人之间的关系找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互不相犯、互不相欠。

「我当时没想这麽多。」许芢宁拉过我的手掌,熟稔的揉捏一边说:「我只是觉得你那麽抗拒我很有趣而已,再加上惟惟真需要一个伴读。」

我那时内心的百般纠结在她眼里竟是消磨时间的娱乐,对此我无言以对,懒得理她。许芢宁拉过我的手,语气软下几分:「可谁知道……我替惟惟找的伴读,最後成了我的伴侣。」十指滑进我的指缝间,轻轻握住。

她单手抚上我的脸颊,闭上眼,额轻轻靠着我的:「我知道,这很不容易。」

我低下眼,没回话。我不知道这容不容易,我只知道,我没想过真会与许芢宁在一起,而在一起了,我也不认为她会一直喜欢我。

可事实上,我的确陪她走了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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