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已经二十六岁了,怎麽都还没找到对象?」我刚蹲下身来整理回国的行李,妈妈就站在我身後不停的念着同样的话题。
「我每次在美国打电话回来你也是在说这个,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那麽快就结婚。」我用力盖上行李箱盖,转身坐上化妆台。
「怎麽你爸送你到美国後,你就变得会顶嘴了?」从镜子里反射妈妈微微愠怒的脸庞,「你找个时间,我帮你约个相亲。」
「这个年代哪有人还在相亲啦?」我拿起化妆水倒在化妆棉上。
「我已经帮你找好对象了,只差你的时间而已。」妈妈依旧嘴上不饶人,这是多年以来她唯一没变的东西。
我将化妆棉敷在脸颊上轻轻拍打着,冰冰凉凉的,「......所以说你都已经安排好了?」
「对方叫做张启辰,是多年赞助爸爸公司的厂商总裁,他长得还不错,经济能力也很好。」
「随便啦,」我对这种事情本来就兴致缺缺,「不过说好喔,我只去相亲,结婚什麽的另当别论。」
「你这孩子......这麽固执的个性不知道是像到谁?」妈妈稍稍吁了一口气。
「就是像到你啦。」我轻笑,「还有,等等那个张先生有空吗?」
「什麽?等一下?」妈妈讶然。
「是啊,不然我刚回国,还要处理很多事情。」
妈妈露出别有意思的微笑,「看来你已经这麽迫不及待了,好,妈妈去帮你联络联络。」
「什麽跟什麽,我这叫速战速决好吗?」我柪不过妈妈,只能自己轻声咕哝。
我拉开抽屉,打算找一副耳环戴上,但当我抽屉一打开,一条亮晶晶的东西忽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清那东西是什麽时,我全身血液顿时凝滞住,脑袋也在那时候停止运转。
「你那条项链,是我和她一起去买的。」
我的呼吸微微开始急促,再简单不过的项链,现在竟会使我如此心如刀割。
我以为时间久了,那感情自然就会淡了,没想到事实竟不是如此。
「瑛瑛,一个小时後,可以吗?」妈妈的声音霎时冲入我纠结的回忆里,使我清醒了几分。
「喔、喔,好啊。」我将项链丢回抽屉里,随意拿了一副耳环,想掩盖刚才我自己都难以承受的那份心痛。
我无力的趴坐在化妆台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已经二十六岁的蔚瑛。
我,蔚瑛,已经不是那个为小猫而闪闪发光的太阳了。
「我叫张启辰,你好。」
那一个男人带有一抹风雅的微笑,唇角微微上扬时,还能清楚的看见左边脸颊上的小酒窝,五官柔和,但却是一张十分引人注目的脸孔。
我不禁看呆了眼,他的面容,此刻竟与我记忆中的他隐隐重叠。
「我脸上有什麽东西吗,蔚小姐?」他轻轻一笑,而我尴尬的别开了视线。
「看来我们家瑛瑛对您的第一印象感到很满意呢,才会如此目不转睛啊。」妈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
「妈!」我又羞又窘,忿忿不平的瞪向妈妈。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这种目光了,相信蔚小姐也是吧?」他一双带笑的眼睛直盯着我瞧,但我不会让我感到不礼貌,「不过让我比较惊讶的,是蔚小姐的临时邀约。」
「不、不是的,请你不要误会!我是因为刚回国,怕以後还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想说趁有空时,赶快——」
「我知道了,你用不着慌张。」他向我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妈妈推了推我的手肘,我不明所以,「怎麽了?」
她的眼球不停朝张启辰的方向望去,似乎是在暗示着我什麽。
「那个,蔚董事长夫人,」此时,张启辰却抢先一步叫住了妈妈,「我觉得『相亲』这种事,还是由我们年轻人单独聊聊会比较好吧。」
「啊?」妈妈被张启辰突如其来的言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是啊,您说得对。那,瑛瑛,你就和张先生独处独处。」
後面四个字,妈妈还特别加重语气。
我默默白了她一眼,待妈妈走远,我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掩饰我的尴尬。
「你不用感到紧张,你就当作是一场和朋友的约会就行了。」他递给我菜单,「要吃些什麽吗?」
我被他的自然神情感到惊讶,「难道......张先生都不觉得很麻烦吗?相亲什麽的。」
「当然,我已经相亲过很多次了,想和我结婚的女人当然也很多。」我很清楚那不是自夸,而是事实,「但也只能自己调整好心境,当成交朋友也不错。」
我眨眨逐渐乾涩的双眼。
「那蔚小姐呢?你抗拒相亲的理由是什麽?」他低眸看着菜单,「是因为有喜欢的人吗?」
「我......」我双手不自觉的交叠,「我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他从菜单里抬起头,默然了盯着我片刻。随後他嘴角勾起微笑,同时我也看见了他左颊上的酒窝,「看来,我和蔚小姐是同病相怜啊。」
「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放下菜单,就这麽凝视着我,「我和你一样,都有放不下的人。」
「那你怎麽不和你爸妈商量,怎麽还来相亲呢?」我一脸不解。
「那你怎麽也是呢?」他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感觉我好像问了一个蠢问题。
「我、我是因为......」我音量似乎越来越小,「要保护他。」
「对,我也是。」他笑着颔首,「我也是因为要保护那个人,所以才选择保密。」
他直勾勾的望着我的双眼,我躲不过它。
「我和蔚小姐你的处境是不同的,看似一样,但我和那个人在现代人眼中是没有伦理道德的行为,所以我必须选择隐瞒,不然就会害那个人被伤害。」
「你这样不痛苦吗?」我忍不住问道。
「当然,生不如死。」如此简单的四个字,却彷佛已道尽他这一生。
再次我该感到同情的,但此刻的我却好像看见现在的自己。
同样的,感到生不如死。
「所以,这件事......你只和我说喽?」
「是。」他坦荡荡的直接回应,「当作交换秘密吧。」
「可是用交换秘密交的朋友都不怎麽可靠。」
「哈哈哈,是没错。」他轻笑起来,接着拿出他口袋里的手机,「你的电话号码?」我悻悻然的报出我的手机号码,他也快速的敲打手机萤幕,下一秒我的手机传来音乐声,「这样你也有我的电话号码了。」
「所以这就只是单纯的『交朋友』的聚会,对吧?」我凝视着张启辰的手机号码,随口问道。
「难说喔。」只不过他是这麽回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