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 — 關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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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提着一袋翠绿的青菜回到栗家,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一声砸玻璃的声音。

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我带着这个孩子,整整二十一年漂泊在这个社会,我一个人不容易!整整二十一年啊……你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断钱断关系,你一个大男人你有逼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吗?!」女人的声音撕心裂肺。

「你他奶奶的就没有一点奶奶的逼数吗?我奶奶的只是一个卖汽车零件的人,不需要什麽狗屁的逼脸,听懂了没有?!」栗父几乎是用邻居街坊方圆百里都听得到的声音怒吼着:「二十一年前是你说要离婚的,不念旧情的是你,说的很好听说不用我那几个臭钱的也是你,没有逼脸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还是你!」

女人央求:「你可以对我冷漠啊,但是你不可以对孩子冷漠,孩子是无辜的!」

栗父冷笑:「现在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了?当时是谁信誓旦旦说孩子跟了我这个卖汽车零件的老头一定生活得不好?是谁说的?!啊?!说话!」

「爸!」一个清脆但绝望的女声。

「狗屁爸爸爸!」栗父一声吼,又是一声摔玻璃的声音:「你妈现在不需要我!」

女声继续央求说服:「我身上流着您的血,您就应该承认我是您的女儿,哪怕离了婚也是一样的,何况……妈妈生病了。」

里头很久很久的沉默。

栗父终於开口了:「所以呢?来跟我讨钱是吧?!那你怎麽不去找宁盛辉?因为不在了是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凭毛受伤害的总是我啊?!我他妈也想过个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你们二十一年前头也不回的走了,二十一年後的今天又奶奶的来干嘛?」

又说:「如果当年你宁盛辉死的时候你回来找我我还不会觉得你虚伪你恶心,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宁盛辉当年就是被你害死的你他妈拿着孩子威胁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可是你忘了,他老婆带着自己五岁的孩子,自己还有身孕!她搭夜车到台南你他妈心里没点逼数啊个疯子!」

又一阵沉默。没有人知道,我在门外,也没有人知道,在门外的我哭得泣不成声……

可那些关於我爸关於我的争吵声还是不客气的穿透过我的耳膜一遍一遍回荡在我的脑海中,顺着血液循环,流过全身。

我想逃,可是脑中的下意识行为阻碍了身体的站起和逃跑,此刻,只有听觉是运作的。

「那你他妈现在又对她的孩子那麽好,是想气我还是想将功赎罪啊?」

我听不到栗父的回答。

过了很久,我听到栗子言焦急的喊着我的名字……

然後,第一句话是:「小夏?你怎麽在外面?没带钥匙吗?快进来,别着凉了。」

第二句话是:「小夏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我还来不及回答,里头再次传来砸玻璃的声音。

都怪我还来不及抓住栗子言就让他夺门而入,再次见到栗子言,已经是半夜十一点……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久很久,撕心裂肺的撕开我从来都不知道的身世、栗家宁家,和那个叫南晴晴的女人和栗父的往事。

往事不堪回首,一如栗家客厅那样的杯盘狼藉。

姓南的女人和她的女儿是被栗父半推半请的出来的,女人看到我,尴尬,落荒而逃;女孩看到我,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眼神是尖锐的。

栗父则再看到我的那一霎那间後,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动弹……

最後,我进到室内,在栗父愧疚的眼神里和栗父一起收拾那散落满地的仇。

收拾完之後,我为栗父和栗子言煮了一碗面,我和栗父面对面坐着,有些尴尬。

将面一口一口送进栗子言口里的时候,那碗面早就凉了,热了一遍又一遍。

洗好碗筷,我在栗子言房门站了很久很久。

然後我听见栗父走了过来,说,快进去吧,他现在需要你。然後,对不起。

我挤出笑容,与栗父擦肩而过,拧开门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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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言……你……」

此刻的栗子言,真的,无比憔悴,无比的脆弱……

满地的空酒瓶和菸蒂,浓浓的酒味和菸草味扑鼻而来,他什麽时候学会了抽菸?

我的眼眶慢慢的湿了,心一抽一抽的疼。

我却什麽都没说,拉开浓度不高的台啤。

栗子言,你若抽菸,我便喝酒。

栗子言一愣,把我拉到他的怀里,轻轻的将我手上的啤酒拿掉。

「小……」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了,还是因为哭的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是哽咽的,是沙哑的:「我们……不喝酒,好不好……?」

我心疼的哭了,轻轻的拿掉他手里的菸蒂,说:「那我们也不要抽菸好吗?」

就这样,熬了一整个晚上的栗子言就这样抱着我越哭越凶……

我也哭了,理了理他的乱发,说:「别怕,我真的真的不会离开你的……那,我的栗子言也不可以这样作践自己。听到了吗?」

我尽量柔声,给承诺,对着栗子言的耳朵耳语,栗子言哭着点头,说好……

「别哭了……别哭了……」我抱着栗子言的後脑勺。就着诱人的菸草味就这麽亲了下去……

如果初吻不算,这是我第二次吻他吧?每一次都是他抱着我听我的眼泪,这一次,换我,换我紧紧抱住他,听他哭泣,然後安慰他。

他抱着我,我抱着他,我们相互依偎着彼此,阳台上的我们,一点都不觉得冷。

「栗子言,你知道吗?」我躺在他怀里,摆弄着他的高鼻梁说。

「嗯?」他的酒醒了大半,磨着我的耳朵。

「我爱你……」我对着栗子言,很认真很认真的说:「真的,我爱你。很爱你很爱你……」

说完,我就哭了,他也哭了。

我们不会分开的,不会的,会一直好好的。

身世复杂又怎麽样?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相互爱着彼此,身世什麽的就影响不了我们。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与往事无关。

「小夏,」他说:「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去日本玩好不好?你喜欢看海,我们就去坐海岸线,让你看的更清楚!」

栗子言宠溺的望着我,我把脸埋在他怀里,怀抱着他用力的点头:「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

他愣了一下,笑了,用鼻子蹭了蹭我的後颈。

「啊,我差点忘了!」我端过汤面,手心里的器皿是微凉的。

我笑了笑,起身,说:「没吃晚饭吧?这样对胃不好,所以给你做了汤面,里面有很多蔬菜菇类,汤是鸡汤熬的……我再去给你加热一下!」

他坐在高脚椅上微笑,我也笑了,将面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端在他面前。

长长的面条在筷子中间拉成长长一条,我笑着看着他,对着面条吹了又吹,然後一口一口送到他口里。

汤汁滴到我的手心,他将我的手心捧在他的手心里,小心翼翼的用面纸擦拭。

这样一口一口,仿佛这个家这个客厅又恢复了生气。

「谢谢你,」栗子言笑着,像绅士一样蜻蜓点水的吻了吻我的手背,然後又移到我的唇上。

「谢什麽?」我笑笑,趴在他肩上,说:「笨蛋,不可以跟我说谢谢。我会生气的。」

然後是相视一笑,再然後就是我们一起度过了一天的更换。

一觉醒来,已是时过正午,昨晚折腾的这麽晚,在我身边的栗子言还在呼呼大睡,我戳了戳栗子言,示意他撒开环着我的咸猪手。

他笑了,眼睛还是紧闭着的,不放开反而越抱越紧,我笑了,静静的赖在他怀里。

「小夏,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他反复说着。

「栗子言,」我唤他,说:「我知道的。」

又过了很久,栗子言才舍得放开我。

一离开他的怀抱,温暖瞬间离开了我,赶紧套上棉质外套,不想下一秒栗子言就从我背後抱住我。

「别冷到了。」他说:「我会心疼的。」

我低头望着栗子言交握在我小腹上的手,愣了半倘才说:「栗子言,有你,真好。」

栗父早已出门去了,并在桌上留了张纸条:

对不起,我对你隐瞒了你父亲去世的真正事实,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情多久才能缓过来,但我会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栗以杰,给初夏。

纸条字字句句真心,这是看得出来的。

我想了想,在後面接着写道:

栗叔叔,爸爸去世已经成为事实,事到如今原因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只是有一点讶异南家宁家栗家会有这样一段往事。其实,我从小得不到的父爱都在您这里得到了,您待我如子女,我感谢都还来不及呢!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我和思思喊您一声爸爸?初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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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几天我、苏贝贝和他的男朋友随传随到,听到宁思思的大叫,在玩手机游戏的思思男友立刻丢下手机,我和苏贝贝立马放下还没玩完的扑克牌,朝思思的床位飞奔过去。

「要生了吗?!」男朋友满眼火光,宁思思点了点头,男朋友立马认命的去叫护士。

在病房里的众人可以十分清晰的听到宁思思的男朋友对着众护士喊:「快点来人啊!我老婆要生了!有没有人啊?!」

宁思思笑喷,说:「这里是病房,不是菜市场。」

思思被推进产房後没多久,医生走了出来,问:「你们谁是孕妇的家属?」

众人一齐说:「我是!」

苏贝贝说:「我是她……额,表姐。」

她男朋友说:「我是她男友。」

我还来不及说我是她亲姐,医生就说:「孕妇有点难产,建议剖妇产,你们谁是她的家长?请在手术单上签名然後去柜台缴交手术费,我们会先开刀,保全孕妇和宝宝的安全。」

我打电话给远在英国的宁瑞辉,跟他说:「你大小姐难产,要考虑剖腹产,抚养权在你那里,妈妈的遗产都给你了,请你汇相应的手术费。」

宁瑞辉顿了一下,有些讶异:「难产?」

我点了点头:「对,难产,你没听错,所以你救不救你大小姐?救,就汇钱;不救,你也得汇钱。」

他愣了一下,说:「我马上就汇钱给你,一共要多少钱?我另外把住院费都一并给你,另外,我会再多汇一笔钱,你请她一定要找全医院最好的医生帮她接生……」

我有些愣神,这还是宁瑞辉吗?如果说被思思感化了也有些勉强。

「好,我知道了,我会的,多谢。」我草草挂断电话,扶着墙坐下……

手术很顺利,护士把血淋淋的婴儿抱出来,笑的很快乐,说:「恭喜你们,是个男宝宝!」

男宝宝在大哭,他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是个男的而感受到快乐。

而众人在旁边笑的如一朵又一朵的花。

苏贝贝仔细端详这个男婴,突然瞪大眼睛,说:「这个宝宝怎麽这麽像混血?」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凑过头来,好几双眼睛盯着这个男宝宝看,七嘴八舌的讨论。

她男朋友说:「我看不到。」

苏贝贝大笑,直呼终於有人可以让我鄙视一下身高了,并把宝宝抱的很低很低……

我哭笑不得:「苏贝贝你也才比人家高一点点吧……」

「姐姐,我想看看在我的肚子里生活了十个月的小东西,可不可以让我看看?」几个小时後,思思醒了,我在一旁剪指甲,说:「真不巧,你那小东西刚被拿去洗澡了。」

思思说:「姐姐,我……想把宝宝送给你们……不是说要你们带,是说,让他姓栗。」

闻言,我差点把我的指甲剪歪了,抬起头,问思思说:「为什麽?为什麽让他姓栗?」

「我就是想说,」思思抿嘴说道:「好吧,其实我真的很感谢栗叔叔的,虽然我不常回去,一开始也很排斥,也觉得很讽刺,但是栗家是最能给我安全感的家,我其实……有点想叫栗叔叔爸爸。」

我问:「那……栗子言?」

思思哭笑不得:「姐姐,你害怕我跟你抢男人啊?不会啦,栗子言?哈哈哈哈,就他,娘,骚,有爱欺负我,重点是还喜欢哭!恶心!我怎麽可能看得上他?就只有你看得上ok?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在某人走的那天哭的梨花带泪的……」

我:「可以了,你可以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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