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一袭盛贵宫妆华袍的绝丽女子气势凌人的朝自己走来,奉凤皇钦命摄政的皇甫空仍面无表情的批阅奏章,丝毫无起身迎接拜见之意,令静贵妃更是恼火不已:「大胆!皇甫空,你区区一名前朝官员,竟敢对本宫不敬。若非陛下遭你这小人蒙蔽双……」「殿下,看来您的威严无人敬重听信,可真真负了您昔日名声。」玄华宰相冷淡的出声打断桯柏雅,头也未抬的沉声道:「至於贵妃娘娘所言,臣万万不敢担下这责任,陛下信任臣的能耐,乃臣千万世修来的福气。不似娘娘您,费尽心思也只是一场空,架势举止还愈发不知检点。」「你!」
「这是在吵些什麽?难道贵妃不知後宫嫔妃不得干预朝臣政务?」因连日未寐赶忙处理凤天青遗留的烂摊子,导致气色心情极为阴郁烦躁的欧阳焕黎,说起话来亦不再温和客气:「亏你口口声声说着敬爱陛下,眼看陛下病倒了,仗势夺权的心思倒不小。来人,去把那些多嘴的奴才全数拖到百花苑杖毙,并将宫内所有嫔妾奴仆全都喊上。本王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好省去日夜吵闹本王与朝臣们烦心。」静贵妃被玄桦凰王这话给气得不轻,言词态度同是越矩:「一个男子怎能掌控後宫大权,你这澜沧帝王派来的贼人……」
只耳闻一声啪响,桯柏雅随即遭欧阳焕黎甩了一耳刮子。皇甫空抬了眼皮瞧一下,看着静贵妃精致美丽的脸庞,顿时是半侧肿胀如猪面,生生毁了本是绝色的容颜。终究不是自己的要紧事,况且政务确实繁忙混乱太过,玄桦宰相闷不吭声的重新垂眸批改奏摺,也算暗地支持欧阳焕黎这般发难。静贵妃受了如厮羞辱,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她乃六大世家之一的桯家贵女,玄桦最名正言顺的一品嫔妃,怎肯趋於眼前这霸占后位的男人。不待桯柏雅开口训斥,亲信的女官立即破口大骂道:「恶心的家伙,就是有你们这些脏秽物,陛下才会走上歪途!」
「本以为贵妃学到教训,想来是小王我罚得过轻些。」稚嫩的男童声从御书房外头响起,只瞧见天叡同其余四名重臣伫立於门边处,用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打量桯柏雅。涂满艳红胭脂的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意,静贵妃蹲下身子,朝天叡招招手柔声道:「叡儿,过来母妃这儿。」「得了吧,在场有谁不清楚内情。」白嫩可爱的脸满是讥嘲之绪,天叡摆了摆手示意神色各异的单栀尘等人进入书房,并让心腹去将门扉关实:「别做那蛇蠍姿态给小王我看,你只是父皇用来当靶子兼管束後宫妖婆的蠢货,就小王我评估着,尤女史都比你讨喜不少。」
听闻此言,本正埋头苦干三不管作派的玄桦宰相不禁低笑出声,且放下手中沾染墨汁的狼毫道:「叡儿,来让皇甫叔叔抱一会儿。」乐颠颠的快步走到皇甫空身旁,天叡全然不加掩饰自己对其的亲信依赖:「皇甫叔叔,你别老坏着心思,好歹也帮帮焕黎皇叔几回啊!」「呦,还以为你这小没良心的忘记是谁把屎把尿的拉拔你长大,本王险些被你气歪鼻子了。」随手拉了把紫檀木椅坐至玄桦宰相右侧,欧阳焕黎笑眯眯的朝眼前五人说:「自己找位置坐好,本王与宰相可忙着,只能抽出微薄空档来商议国政。不过在开始前,想来叡儿尚有一事要办。」
「福喜,卓姑姑以下犯上,无视宫中规矩,即刻拖出去拔舌碎膝,再派人送回桯家警告警告那群死老头。」「住手!卓儿是本宫的女官,纵然是犯了过错,也合该由本宫…」「桯柏雅,小王我没在问你的意见。」虽是模样懒散的坐在皇甫空的怀抱中,可天叡的气势丝毫不输其父凤天青,连那压迫逼人的眼神亦传承万分:「单军首,现下就替小王办好这事。静贵妃忘了身份,诸位重臣得令她醒醒皇后大梦,省得她日日像只花孔雀般到处招摇惹祸。」铁骑军首默默站起身子,语气不带半分敬意的对桯柏雅道:「贵妃娘娘,恕末将失礼了。」
静贵妃本想出手阻拦单栀尘的动作,却遭尤筱筱自後方压制在地:「恕微臣大不敬,还请娘娘莫反抗才好。」桯柏雅被如此狼狈待遇给气得失去理智:「你们就这般让他羞辱本宫?一个不知打哪来的野种,哪配成为陛下与天家的继承人!这恶鬼只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小杂种,跟皇甫空和欧阳焕黎一样恶心有病!」天叡单手支着下颚,一面张口吞咬玄桦宰相喂食的豌豆黄,一边笑嘻嘻的回嘴:「你还想靠我这小野种在後宫嚣张跋扈,怎麽不说说你及桯家肮脏污秽的嘴脸呢?父皇早想动你们,要不是太后仁慈心善,小王我非得弄死你们不可。」
「桯氏柏雅脾性歹恶善妒,行事乖戾张狂,实不配一品贵妃封位。传旨下去,自今日起降为嫔,移居芦荟所。」玄桦凰王伸手抓过一叠奏章,算是替皇甫空分担些政务:「福喜,去将凤印仪仗取来,日後这後宫本王会好生管治。」「奴才遵旨。」逮在桯柏雅想开口辱骂之际,槐谦直接动手打晕对方,并命一旁宫奴把人给送出御书房。天叡神情淡漠的望着雅嫔遭下人随意拉拖离去,他最是明白自己的身份,若无凤天青的支持及遮掩,只怕连礼佛养性的太后都容不下他。似是忽地忆起方才处置有哪般不妥,天叡正要出声吩咐时,皇甫空已开口道:「不必担心。」
是了,这玄桦朝政後宫素来均把持在皇甫空手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这男人的耳目。思及此,天叡倒安心不少,况且父皇有意提拔凰王地位权柄,好形成世家贵臣、宰相及凰王三方制衡的局势。把自己撇个乾乾净净,确实是凤天青最拿手的好戏,便不知他的父皇何时方能转醒了。趁着这玄桦独霸朝廷深宫的小鬼头陷入沉思之刻,皇甫空和欧阳焕黎已同其余四位政要讨论国事,并着手分配烫手差事给各自彻查协办。看着儿时玩伴兼昔日对手眼底的乌青愈发深浓,单栀尘抿了抿唇,却说不出任何安慰话来。倘若真要论谁是那殚精竭虑者,无人能超越拜官一国宰相的皇甫空。
「暂且先如厮行事,只等绍神医寻药归来,陛下不日便能清醒康复。」「这些时日,劳烦殿下和宰相镇压挂怀了。」「若无其余政务吩咐指派,臣等先行告退。」「末将尚有军情需处置,也不留膳於宫,告辞。」静默地盯着单栀尘槐谦四人动身离去,欧阳焕黎倏然开口拦人:「单大人请留步。」「可是还有政务?」铁骑军首停下步伐,稍显困惑的等待凰王下令,欧阳焕黎则张了张嘴,一会儿後方挤出些声音:「本王想问问…珵亲王如何…」单栀尘先是愣了一瞬,後实事求是的说:「想来状况不甚好,毕竟他当下重伤昏厥,接续派去的探子也全遭耀天帝抹杀。若殿下想得知最明确的讯息…」「不必了,多谢单大人。」「告辞。」
皇甫空冷眼瞥了难掩忧虑的欧阳焕黎一下,复而垂首翻阅成山如海的奏摺,天叡滑溜溜的小眼神则在二人间来回游移。兴许是小鬼头脸上的探究意味过於浓烈,玄桦宰相轻啧一响:「放心,欧阳寒玥命硬的很,饶是那神经兮兮的皇帝亦弄不死她。」「宰相这话何意?」「殿下大可不必如此警戒防范,臣光照顾陛下一人便时常喘不过气,怕是没额外心神去外头瞎闹。」「你有门路。」听闻此言,皇甫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并朝一脸好奇的天叡温和道:「叡儿不急,待你得了陛下认可,这些东西将全数由你继承。」「谢谢皇甫叔叔。」
「娘娘,珵王府守备森严,奴婢实是无法打探到任何消息。」「既然皇上与珵亲王不愿透露半分讯息,想来无人能突破王府防卫。」夙海娆沉吟半晌,逐将目光停驻於昭贵妃身上:「昭贵妃可有想法?」萧环玉默默地摇了摇头:「臣妾当真摸不清走向,加之荣贵妃那处毫无端倪,不如且先观望等待。」「本宫瞧着开春选秀一日步步逼近,心里实在慌得怕。」抬手摀住连日抑闷的胸口,皇后面露苦笑的细声道:「伴君如伴虎啊……」「娘娘慎言。」昭贵妃猛地打了个哆嗦,甚是担心隔墙有耳:「娘娘,不如先依了荣贵妃提议,先放批熟龄宫女出宫吧!」「也好,去替本宫拿来所有名册。」「奴婢遵命。」
待着皇后亲信宫女去取来名册之际,萧环玉略显不安的拨动腕间华贵的牡丹玉镯,满脑子则回荡着太皇太后前日遣人传的旨意。多番深思熟虑後,昭贵妃决定问问夙海娆的意思:「娘娘,臣妾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皇后稍愣了片刻,尔後面露些许诧异的温和笑道:「妹妹有话快说,本宫好替你掌掌这困惑。」「前日太皇太后命奉嬛姑姑传旨,让臣妾寻两位家世背景得当的花样少女,许婚给宰相及…珵王爷…做平妻与侧妃。」「这可是…皇上的意思?」「臣妾不好妄言,只是纵观京城人家,却挑不出几个出色的人。臣妾为这事,连二日皆难眠啊…」
「的确难办,先不论宰相夫人的名声如何,是否有朝臣放心嫁女,光是珵亲王昔日绝不纳妃妾之誓言,便足以令本宫与你得罪他。」夙海娆头疼的扶住额,庄艳贵气的脸庞尽是苦恼:「莫怪这些日子,荣贵妃鲜少搭管後宫事务,原来是皇上动了打压珵王府的念头。」「太子殿下素来同珵亲王交好,娘娘您看皇上是不…」正是昭贵妃要谈起近日变卦之刻,宫殿外突然传来宫女慌张的声响:「启禀皇后娘娘,方才赵淑仪在途经青花回廊时,抬轿的太监不慎脚底打滑,令赵淑仪跌下小轿且落了些红…」「还不快传太医并派人告知皇上,本宫和昭贵妃这就过去!」「奴婢遵命。」
萧环玉轻拍了贴身宫女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去查清来龙去脉,暖儿领会其主心思,随即从偏殿小门离去。皇后起身扶着一旁宫女的手,携着昭贵妃一道前往赵淑仪主居的浮香阁,只听闻里头传来阵阵宫女哀戚哭声。夙海娆微拧了拧眉心,身侧的昭贵妃立即厉声喝斥:「当真好生放肆!赵淑仪情势未定,你们这些心思深的倒歹毒的很,这里的掌事宫女是谁?还不快出来领罚!」此话一落,浮香阁顿时恢复一片死寂,而趋附於赵淑仪之下共住的栖贵人,则徐缓步至皇后面前请安:「妾参见皇后娘娘,见过贵妃娘娘。」
「本宫记得赵淑仪乃浮香阁主宫,现下主宫无法管事,你这封为贵人的不加多以约束下人,竟敢让她们如此放肆哭闹!来人……」「皇后娘娘先别急,且让太医替赵淑仪诊治,这算帐可延缓些处置。」荣贵妃步伐慵懒随兴的慢慢踱至夙海娆身旁,一面挥手让太医们赶紧办正事,一边似笑非笑的盯着脸色苍白的栖贵人道:「妹妹快些起身候着,不然被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本宫仗着背後有人,在後宫兴风作浪、苛刻刁难你啊!」「妾不敢。」「既然如此,还不快站好?」「妾遵命。」「啧啧,一个个愈发无法无天,看来本宫该管教管教才是。」
昭贵妃不着痕迹的瞥了向翦一眼,又留意陆续前来张望赵淑仪状况的嫔妾们,各个面色僵硬且参杂几分惊惧,粉嫩水润的唇不禁弯起浅弧:「荣贵妃莫气坏身子,本宫想着她们素来识大体,断不会给你惹事生非。」荣贵妃毫不掩饰一身讥讽气息,语调亦狂妄无比的笑说:「昭贵妃有所不知,打从珵亲王遭皇上责罚禁足,这後宫可天天等着本宫失却圣宠。别一个个说不敢,你们心底装些什麽歪念头,本宫连猜都懒。等着吧,只要珵王爷活着一日,本宫永远都是皇上最宠信的荣贵妃。」皇后略带无奈的拉过向翦的手:「好了,别像孩子般置气恼火。」「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失礼了。」
「不过有句话荣贵妃说的没错,後宫确实有些不安份,连皇嗣也胆敢下手。」夙海娆冷冷环顾一圈,看着如花似玉的嫔妾们神情各异,嘴角同是溢出声森寒笑意:「别的本宫不敢胡言,可皇上很是看重赵淑仪这胎,吩咐本宫要好生照料。等太医稳下赵淑仪和龙种,本宫可得清算清算才是。」细心留意到暖儿重回身旁伺候,昭贵妃轻声询问:「查清楚了?」见暖儿眨了下眼睫,目光亦快速飘向某处,萧环玉大概琢磨个七八分,逐按下暂且不谈,等赵淑仪情况明朗後,方再一并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