嶭家心大了。当逍遥王将近日来,嶭家氏族的一举一动,全数禀报给太皇太后时,她内心不禁感叹伤怀。莫怪耀天帝和定遥世子不悦,连她这母族者亦不甚欢喜,终是被权势迷了眼,没看清自己的本份。前来做客的黥破天,同样眯着锐光依旧的眼睹,一目十行的瞧着嶭家私下的不净手脚,甚至为此啧啧称奇:「蕥蕥,倘若耀天帝没诛灭嶭家九族,我黥破天便是看走了眼。」「唉…」摆了摆手,示意欧阳锋先行回王府,太皇太后方难掩倦意的道:「糊涂了啊…」
「你当每个嶭家人,皆能如你和绽芛这般,明白皇权与氏族间的拿捏取舍?」谈及早已往逝多年的琏笙皇后,黥老面带几丝忧悲叹息,更多的是疼惜及不舍:「想当初,我亦是极力劝阻你让绽芛入宫封后。她虽聪明多才、了清事宜,却是最重情思,根本无法适应皇宫。可你仍一意孤行,使她嫁给无用至极的先帝,让她吃尽苦头。蕥蕥,你可後悔了?」太皇太后微颤着唇,一字一句的沉声道:「哀家的不孝子,是哀家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罢了罢了,不谈那无脑的家伙。」黥破天将嶭家情资随手扔在一旁,呷上几口茶水润润喉头,又指着自己捎来的纸张,噙着浅笑问道:「这大婚,究竟会办在几时?」太皇太后飞快的瞥了添上墨迹的宣纸几眼,方不疾不徐的开口:「等寒玥回府再谈也不迟。」「京城有了传闻,道是不少朝中大臣,想把自家女眷塞入翼王府,好能藉其攀附皇权。」黥老笑得意味深长,意有所指的说:「一些浮不上台面的,或抑是想脚踏双船的,可谓蠢蠢欲动。早些定下来,对你也是好。」
太皇太后缓缓抿紧朱红唇瓣,对现下时局的掌握较晚,导致她无法先发制人。纵使她不愿过早替寒玥定下赐婚,可她已无筹码同黥家对峙,况且老友也是为她着想。这嶭家、令妃,当真得好好敲打一回才行。即便她重视皇族高於母家,但不代表能容忍帝王将嶭家抄灭。黥老见太皇太后神情严肃端正,认真思索自己的提议,内心感到满意欣慰。两人已是长年老友,皇家衰败亦不愿其发生,终是适时提点,方对双方有利无害。
「既然你已算好良辰吉日,那便依你的意,定在下月中旬尾日。」「如此甚好。」「红妆无需铺张。」太皇太后一面示意奉嬛拟旨,一边平淡的对黥破天嘱咐:「毕竟黥家的存在,低调且无意入世,哀家给黥婒封个小郡主之位,好让碎嘴之人消散。」黥老对此万分满意,站起身子朝风韵犹存的凛厉女子躬拜:「多谢太皇太后。」「好了,哪来那麽多虚礼。」太皇太后瞪了黥破天一眼,尔後沉吟半晌,才弯着唇角道:「婒儿才学样貌出采,便封号『无双』吧!」「甚佳。」
药盅虽已无半滴汤药,可残余热度仍升起几缕袅袅雾烟。皇后神情淡然的倚着软垫,双眼无半分波澜的听着心腹汇报後宫状况,手里则忙着缝织给爱子的外袍。宫女将自身打探的见闻,一一仔细告知:「这两足月以来,皇上时常流连於令妃及禧妃的宫殿,仅有三回是宠幸其余嫔妾。有时午间得了趣,便会驾临荣妃居所小歇,可从不在荣妃那儿过夜。偶尔会召见环妃和宁妃,一块儿至御书房用膳,谈论的皆是风花雪月之事,毫无与朝廷相关事宜。」「定遥世子呢?」「已有一个月半未曾入宫。」
手中的动作稍稍顿了片刻,夙海娆拧了拧眉头,轻声的呢喃:「这不合常理…难道真的病了…」先是思索一会儿,她才开口询问:「前去翼王府打探消息的人如何说?」「回娘娘,无人能踏入翼王府。且闻是有高人布阵,好保护重病缠身的定遥世子,望您恕罪。」「看来是动不了他了…」皇后神色不渝的弯下嘴角,仔细盘算後宫牵制後,抬头看向宫女询问:「荣妃的背後之人,确定是欧阳寒玥无疑?」「荣妃曾对皇上亲口承认,自己的主子即是世子。」「禧妃呢?」「传言因世子赏识,故禧妃方能入皇上眼际。」
「皇上可还真听欧阳寒玥的话。」夙海娆冷笑一声,心下倒也了然寒玥为何能使帝王青睐,可不代表她愿意就此任其摆布。垂下眼眸,重新开始手中缝纫,皇后冷淡的下令:「让父王派人在荣妃和禧妃那儿,设下多处陷阱,好叫计画能顺利执行。」「奴婢明白。」「傲青宫的内线可有被察觉?」见宫女安静地摇头,夙海娆渐渐缓下不安的心,出声让宫女离开:「去传递消息,小心别被人留心。」「是,奴婢告退。」
沉浸於葬川炼狱久日的鬼剑剑灵,终在将受神力震损的内伤全然修缮後,张开一双森冷暴戾的藏青瞳眸。阎王面无表情的伫立於前,仔细察看爱剑是否复原完全,且阴郁的开口道:「被本王逮着机会,定要狠狠回敬一番。」「寒玥呢?」一听离魂最先关切的是修仙女子,冥炎的脸色更加阴沉:「有绯莲在,她会受伤吗?先管好你自身吧!」「这话可大错。」离魂徐徐站起身子,一面把剑身自炼火拔出入鞘,一边冷淡现实的道:「前些时日,寒玥便差点交代在魔王手中。」
「那妖孽会自我反省,无须担心此事再度发生。」冥炎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爱剑闭嘴莫提,并换了话题讨论:「月灵者的修为,已回复往日实力,你亦该归回她身侧。」「那一条条邪恶至极的恶心金丝,当真毫无办法铲除?」「凤嵘和琅琊正夥同苍悔,三人一道探讨如何处置,你且耐心等待便可。」念及此,阎王嘲讽的冷笑道:「鸾冕胆挺肥的,敢把月灵者当棋子使,绯莲肯定会给他教训。」「死皇帝的灵魂,可有受鸾冕操控?」「这倒是没有。」
离魂皱紧眉宇,显然对鸾冕的算计毫无章序,只能被动的见招拆招。这感觉,令他千万的不喜,想必魔王亦是恼火至极。冥炎掐指算了算时日,开口对自家爱剑叮咛:「时辰差不多了。回去後,让月灵者和睚眦都注意些,最好是将滝瞳的命羽挂在脖颈,好在危急时刻立即使用。」「嗯。」「对了。」从袖袍里拿出一株醒神草,冥炎将其递给离魂:「给逐日小子,吩咐他好生修练。」离魂挑了挑眉笑道:「你待他倒是上心。」「他太弱,会拖垮大家。」「我明白了。」
「你该回澜沧了。」男人略带不悦与相思的低醇嗓音,在女孩耳畔轻响:「今日一别,将是多年无法相会。」「倘若你不介意,我便定时来这儿寻你。」「万万不可。」绯莲默默的摇了摇头,神情郑重的否决寒玥的提议:「此处的一分一毫,对你全是大伤,别再拿好不容易恢复的修为胡乱使用。」「好吧…」女孩喃喃的叹了口气,步上前倚靠在对方温暖如昔的胸襟,闭上双眸好使自己牢记男人的一切,以及这将近两个月相处的点滴时光。
绯莲张开双臂环抱女孩,温柔深情的在她的眼、鼻、颊及唇,逐一落下轻吻,并开口轻语:「答应我,别让自己受伤。」「我以灵魂向你起誓,断不让自己陷於危难。」「不可食言。」伸手点了点寒玥的鼻尖,男人性感的薄唇浮起一丝坏笑:「天条地诫可是最公正无私,玥莫让他发怒才好。」女孩微微歪着首,似是苦恼了一会儿,方俏皮地眨了眨眼笑道:「我尽其所能。」「胡闹!」绯莲难掩宠溺情深的敲了女孩一记,随後恋恋不舍的直瞧着她,让脸皮向来薄透的寒玥,立即满颊嫣红羞窘:「你别再看了。」
「在离魂抵达前,我们再相濡以沫一回可好?」绯莲厚着脸皮,不羞不躁、正气凛然的提出自己的念想,令寒玥是哭笑不得,内心也起了几分打闹情趣:「我能拒绝吗?」男人连想也不想的随即回绝:「不行。」「不愧是魔界之主,果真霸道至极。」「只因你并非认真。」女孩闻言,倒是笑而不答,反是任着男人搂紧自己,额间相抵的沉默下来。两人静然了半晌後,绯莲动作小心的将寒玥推开些许,接着摊开掌心,双眼半歛的施法片刻,一幽蓝潋漾的莲瓣,逐渐浮影现形。
「莲,难道你…」「我不放心。」男人沉稳肃然的打断女孩未道尽的话语,且反手将莲瓣夹於两指间,再让其徐徐自寒玥的额间溶入。不一会儿,女孩的额上即出现与绯莲相似的莲纹印记,可颜色却是浅淡的碧色。对上寒玥带着诧异与疼心的注视,男人温柔的笑了笑,同时开口解释:「日後我将重回闭关沉眠,无法分神留意你的安危,加上先前给予的护物削弱,便让命瓣保你周全。」女孩细声感叹:「你太胡来…」「对我而言,你的安危最为重要。」
再度伸手将寒玥抱入胸怀中,绯莲想起那繁纵错杂的麻烦魂丝,内心便起了几分苦闷焦躁,只好开口低语:「玥…你得许诺我,别令自己被险恶之人拐骗。」听出男人隐藏在话里的担忧及郁闷之情,女孩沉吟半刻,方探出双手抚上对方那绝代风华的脸庞,後则抬起头靠前吻了绯莲。不含半分慾念的轻软浅吻,倒向男人表明自己的心思,使他缓缓笑弯了愈发柔情四溢的勾魂凤眸。魔王低下首,再次吻住寒玥的唇瓣,直至双方气息略显不稳後,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逐日得跟着绝情一阵子。」待两人气息平缓後,绯莲方平静的告知神情不解的女孩:「他需要磨练修为,若你信不过,便让绝情跟着你回澜沧。」寒玥摇了摇头,语调温和的说:「原本我极其担心逐日的情况,可如果是绝情提携着,那我便安心了。」一道猜想,倏然划过女孩脑海,她亦不避讳的出声询问:「该不会…那柄长枪…」「是啊!」绯莲正大光明的承认:「那柄长枪就是绝情。」「把师父和长老们骗得团转儿,你很得意?」「我可是打从心底尊敬他们,但为了能留在你身边,不得不出此计策。」
一道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绯莲牵着寒玥站起身,静静的一块儿等待来者到临。片刻稍去,手持鬼剑的离魂现了影,并恭敬的朝魔王跪拜:「多谢魔王出手相助。」「你周身戾气和血性过重,需要化解一番。」绯莲打量了离魂片刻,尔後凭空扬起手腕,砍出数道魔弧朝鬼剑剑灵攻去。离魂翻身而起,同时拔出剑身打下攻势,又动手往绯莲那处挥出森然阴鬼邪气。双方你来我往了好阵子,终是在离魂小伤些许,内劲大耗之後,才停下两人此次交手。
「去葬川炼狱休养?」「是。」「看来复原状况不错。」顿了顿,绯莲转向神情平淡的女孩,稍稍抿起唇道:「玥,你入紫晶棺吧!归去後先别急着出来,浸上二三日对身骨大有利处。」「好,请你小心。」「我定会注意。」松开同寒玥相牵的手,男人专注的用目光刻划心上人的身影,好令自己能永远牢记於心。见她重新沉入渮雺云瀑流水中,且由离魂仔细的封棺後,绯莲才开口嘱咐:「留意些,别被钻了空。」「离魂明白。」鬼剑剑灵先是客气的应下,随後从衣襟拿出醒神草,施术漂浮至魔王眼前:「请您转交给逐日。」「本王知晓,去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