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三 缺月掛疏桐 — 第四十章 破庭花

「玥儿。」男人低沉的呼唤,令正沉浸於思绪中的女孩猛然回过神,抬起水眸无声的看向伫立在眼前的帝王。耀天帝探出手轻轻抚过寒玥的眉眼,神情温和的问:「方才在想些什麽?一付心思重重的模样。」「只是在思考後日的寿宴,寒玥应当怎般做。」她自是不会提及任何王府私事,省得耀天帝寻麻烦。「你无须有多余举动,只要乖乖待在朕身边便好。」欧阳亘轩落座於女孩对侧,同时用指尖敲敲茶几,暗影随即出现在两人眼前:「皇上有何吩咐?」「把黥家嫡女的事儿念念。」「是。」

暗影从衣襟里拿出一卷起宣纸,仔细摊开後开始念诵:「黥婒,闺名馚榰,芳龄十之六岁,为隐世大族-黥家第八十七代本家嫡长女。自幼因胎不足月,导致身骨孱弱多病,可记事以来才华洋溢且识人分明,被黥破天相中为下任族长。五岁即搬至黥破天居所,由黥破天亲自指导学识,以在年满十八後继承族长大任。父为…」耀天帝先是微抬起手,示意暗影停下,尔後才露出一丝兴味笑问:「她的闺名是哪二字?」「回皇上,馚乃香气浓郁的『馚馧』首字,榰为从木的柱底那字。」

「馚榰啊…呵…朕还以为…」帝王沉吟一会儿,才挥手要暗影继续:「该念的全念完。」「是。」暗影轻轻咽下一口唾水,随後将黥家概况仔细道毕:「黥婒之父-黥义才学平平,生性喜爱游山玩水,不擅族中事务。母为侠女-罗练师,由黥破天亲自挑选婚配,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弟名黥狐,今年十岁,喜爱武术枪剑,故被送往埄阳门学习。」「旁家的情况呢?」「有些成为乡镇士商,部分是武林中人,可名气皆不响亮。」「黥老可真会盘算…」

瞥了一旁神情淡然的女孩一眼,欧阳亘轩语气平静地问:「玥儿有何看法?」「既来之,则安之。」「对你的世子妃没半点儿兴致?」寒玥先是琢磨帝王心思一番,尔後才模棱两可的说:「寒玥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望皇上恕罪。」「嗤…朕能怪你什麽?」听闻女孩四两拨千金的说法,耀天帝冷冷嗤笑道:「黥家想暗示朕别太过,朕便依了他们。」寒玥对此不置可否,毕竟她了解的内情,绝对比帝王更加深刻正确,令她不禁佩服黥家藏的真深。

「启禀皇上,紫霖阁大宫女求见。」「叫她滚。」「奴才遵命。」李准锐利的瞪着本是一脸骄矜,却在听到帝王冷酷无情的话後,脸色瞬间败灰的紫霖阁大宫女,示意她赶紧离开。大宫女咬了咬粉嫩水泽的唇瓣,出声试图改变耀天帝的决策:「皇上,德妃娘娘她为您备了您最爱的…」不待大宫女道毕,耀天帝冷漠且染上杀意的嗓音,阴沉的从御书房内传出:「将她杖毙。李准,自罚杖三十。刘承,传旨下去,温贤璟漠视宫规,不配德妃之贤位,即刻起贬为贵人。」「奴才遵旨。」

书房外头的大宫女早已吓傻,直至被阴司局太监拖走时,才发出尖锐的求饶。太监们深怕帝王更加震怒,使自己无辜遭受牵连,便用力打昏大宫女,并飞快离去。寒玥神色淡漠的聆听御书房外头的吵杂声响,同时开口提出疑问:「皇叔不演了?」「谢幕之刻,无须顾忌。」耀天帝不甚在乎的说:「朕可还留着一个,旁人哪能瞧出门道。况且,帝王宠幸本是昙花一现,後宫宠妃哪个不知情,她们踩了朕的底线,自是得清楚下场绝非善终。」

「您在等着温贵妃发难,或抑是假心求情。」「玥儿果然聪颖绝顶。」女孩肯定的言词,让欧阳亘轩愉悦的笑弯起璀璨凤眸:「你觉得温潇潇会怎般做?」寒玥静静的捧着茶盏,语调仍是一贯淡然:「寒玥没兴致知晓。」「不沾腥惹事的性子依旧,朕究竟是该喜或该悲?」「请皇上恕罪。」眼见女孩准备起身请罪,帝王伸手阻挡了她,且转移寒玥的注意力:「想去夜集走走吗?」望着女孩略带喜色的轻轻颔首,耀天帝双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并噙着浅笑道:「今夜出宫逛逛吧!」

德妃被贬为贵人之事,在不到半时辰之内传遍皇宫,更是有异心人士立即将消息透露至王孙权贵之府,引起众人一片譁然。温潇潇喜上眉梢的倚坐於软禢上,精细冠艳的风姿令人移不开眼,一面使唤着贴身嬷嬷替自己装扮,一边笑开怀着询问宫婢:「温贤璟可有寻死哭活?」「回娘娘,听闻贵人因大受打击,整人晕了过去。」「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温贵妃的笑声中满是歹毒恶意:「本宫早说过,她总有一日定会阴沟里翻船,这下可真如愿。」「娘娘果然厉害。」「皇上仍在御书房?」「回娘娘,听说皇上正在御书房内发脾气呢!」

「嬷嬷,别装缀太过,本宫这朵解语花,得去皇上那儿替好姊姊说情。」示意嬷嬷把华丽的凤骨钗和艳花彩玉坠全数拿下,温潇潇捻起一乾净素雅的淡黄水芙蓉,插入挽的蓬松的云髻中,且将妆给描淡些,尔後换上雪丝绣明月水蓝纱袍。「差人准备,本宫要亲自去御书房拜见皇上。」「奴婢遵命。」宫婢赶紧出了雪涟宫,以免将正值圣宠的贵妃给得罪。贴身嬷嬷在打理好温潇潇的衣袍後,仔细的叮咛:「娘娘千万要拿捏准度,男人最喜进退得宜的女子,请您一切小心。」「本宫知晓。」

果不其然,正当耀天帝与寒玥双双沉浸於棋局中时,御书房外头响起刘承略带颤音的禀报声:「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求见。」欧阳亘轩似笑非笑的抬起蓄着冷意嘲讽的凤眸,语气温和的询问面无表情的女孩:「玥儿猜是哪种?」见寒玥全然无意回应此话题,帝王柔声诱哄着她:「你若答了,朕便送你棋圣最爱的棋具。」「您收藏棋圣的棋具?」「朕喜爱棋艺,自是会蒐集棋圣之物。」「寒玥猜是求情。」「呵呵…太阿,去将棋圣的苳崵古木棋具拿出来。」「属下遵命。」

「皇上,臣妾恳请您原谅姊姊一回。」温贵妃瞧着御书房尚无动静,猜测耀天帝正处在气头上,便跪下身替温贤璟道尽好话:「皇上,请您看在姊姊伴您多年的情份,饶过她这回犯错。皇上,臣妾求您…」书房外头,绝世美人哭得梨花带泪、楚楚可怜,令人不禁心疼怜惜。反观书房内的叔侄二人,神情自若的继续棋局,丝毫无任何打算去搭理为了此戏,费尽心思装扮的温潇潇。刘承保持眼观鼻,鼻观心之貌,省得同温贵妃对上眼,沦落李准那厮倒霉鬼的惨况。

虽说御书房四周树郁苍苍,可孟夏的午後烈日仍是毒辣,且不论温潇潇已长跪约两个时辰,自是面色雪白,嫋嫋身影摇摇欲坠。正当温贵妃全然支撑不了,险些倒下之刻,耀天帝如沐春风的温柔嗓音,终是从御书房中传出:「刘承,拟旨。」「奴才听令。」「温贵妃爱姊之心,道尽人世最美一面,朕身受其感动。故,朕决意将贵妃降为与四品贵人同等之贵嫔,赐号『睶』。至於温贤璟,则赐号为『虞』贵人。刘承,派人把森碧楼清出,日後虞贵人及睶贵嫔同住,好方便伺候朕。」「奴才遵命。」

「咳咳…咳…」女孩本是缓缓啜着碧螺春,神色漠然的听着帝王下令,却是在听到温家姊妹的赐号时,不慎呛入鼻咽间,一双乌瞳泪汪汪的睨了男人一眼。「喝这般急做什麽?又无人会抢。」伸手接过寒玥手中的茶盏,将之放在茶几上,并微微起身把女孩抱进怀中轻拍背脊,好让她能顺过气来。「咳…您根本是故意为之。」「那也要他人像你这麽聪明才行。」「您想逼宁王一派?」「朕可是好心提醒他,免得他得意忘形,输的太凄惨,先帝的脸面和英明可会毁於一旦。」

眼见寒玥露出略显鄙夷且无奈的神态,欧阳亘轩笑得愉悦至极,根本无视书房外温潇潇悲戚的哭喊:「今夜去小灯食苑如何?听闻他们的素鳕蛋粥远近驰名,你一定会喜欢。」早已听说小灯食苑的淡菜美味,女孩自是有了期待:「好。」滴滴泪水滑落倾城倾国的绝丽脸庞,温潇潇带着哭腔软声告罪:「皇上!皇上!臣妾知错,求您别对臣妾如此残忍啊!皇上…」「啧…吵死了,朕赐叠字给她才是。」寒玥微微抿起唇瓣,好压下嘴边笑意,同时冷淡的出声:「刘总管,劳烦您将睶贵嫔驱离御书房。」

「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和世子殿下恕罪。」「刘总管客气,莫再惹皇上动怒才好。」「奴才遵命,多谢世子殿下。」心下松了口气,刘承明白自己无须遭受责罚,只因耀天帝仅愿听,亦仅接受女孩的求情。挥手示意禁军和宫人把温潇潇拖走,尔後又派人去紫霖阁通知温贤璟,刘承理好衣袍且领着几名宫奴,前往荒废於皇宫死角,等同是冷宫的森碧楼,好开锁让温家姊妹进住。

耀天帝半眯着凤眸,盯着女孩直言道:「朕不喜有人求情。」寒玥抱了抱男人一会儿,并温和的开口:「可您接受了寒玥的恳求。皇叔,谢谢您。」抬手轻弹了女孩雪白细腻的额间,帝王稍摆肃穆之色,沉声的说:「方才出声,对你非常不利。」「您都逼人家提前造反了,寒玥自是得让他更紧张才是。」「郡主那儿,你可打点好?别让你爷爷回京护驾,还得瞧着郡主受伤!」「寒玥已先请离魂带娘亲前往宰相府小住,而逼宫当日,将由离魂假扮娘亲。」「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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