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上油彩五颜六色勾勒出极乐世界喜乐安恬的情景,围观民众看了惊叹不绝,但此时萧奕心思不在这上面,他在寻找那个卖桂花糕的摊贩在哪。
迎面走来两位姑娘家,一边沾一边吃有说有笑,萧奕上前拦住他们,「打扰姑娘,敢问这桂花糕在哪买?」
突然来了一位英俊的男子,两位姑娘家掩面羞赧道:「前、前方枫树下有一男一女的摊贩便是了。」正想主动攀聊几句,却见男子道了一句多谢,越过他们,走了。
什、什麽啊?两位姑娘愕然。
萧奕很快就找到姑娘们所说的地方,枫树下客人来来往往,空气中混着枯叶和淡淡桂花香气,一位年轻男子在摊位上卖力招呼,朗朗笑容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但是没有女子的身影。
年轻男子似乎注意到一旁观望的萧奕,笑道:「公子也要买桂花糕吗?我们这跟其他家不同,要不要试试?」
萧奕上前问道:「冒昧一问,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位姑娘?」
年轻男子闻言哦一声,「刚刚桂花不够,她去采了。」他打量来人狐疑道:「敢问公子何人?找舍妹何事?」
有陌生男子突然来询问姑娘家去向,换作是谁都会警惕吧,萧奕了然,便不打算直问年轻男子的妹妹是谁,「没什麽,就想问一下有关桂花糕的事,你先忙吧,我到旁边等去。」他客气一笑,便不碍人家做生意踱步到另一旁树下等待。
一听到是来问桂花糕的,年轻男子放松神情自夸起来,「我这妹妹可厉害了,这些桂花糕都是她亲手做的,吃法也是她提的,我就负责扯嗓门叫卖就好。」
年轻男子话有点多,一讲起妹妹就说个不停,显然很以他妹妹为傲,萧奕含笑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给人感觉很认真在倾听,年轻男子又忍不住多说一些。
「……咱们从外地来的,想说来京城闯闯,但这居大不易啊,便做些小本生意糊口,上个月听说净觉寺可以摆摊……要一份桂花糕吗?好咧!」来了一位客人,年轻男子又忙了忙才继续道:「妹妹提议寺庙这种清净之地吃淡雅的桂花糕最适合不过了,就来卖桂花糕,小生意挺受欢迎的。」
萧奕点头称是,又端详摊贩一番,见那有刚揉好的面团、晒乾的桂花瓣、一些器具盘皿散放,还有一张矮凳,显然做糕点做到一半的人暂时离去了。
「大哥!」远方传来一声清婉空灵女音,只听年轻男子高兴大喊回来了回来了,萧奕连忙转身去看,满天枫叶飞舞中,一女子环抱桂花枝,笑脸盈盈走过来。
萧奕气息陡然一滞。
回忆碎片如狂风席卷,拼揍如画,几乎一瞬间,想起许多事情。
……树林里女孩滑倒在河里,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呆楞看竹篓又看笑乐的少年,然後气恼质问怎麽办。
没办法啊,只好再抓一条喽。
这下反而女孩不好意思了,「……你给我抓鱼,我给你桂花糕吃。」
少年笑道:「一言为定。」说起来这还是女孩第一次做东西,他很期待。
两人相视而笑。
将竹签子穿过鱼开始烤後,女孩趁时端了一盘桂花糕来,笑眯眯请他吃。
那边火堆必必剥剥鱼腥阵阵,这边桂花优雅香气迷人……少年看女孩一脸兴奋期待,还是拿起一块放入嘴中。
嗯……
女孩着急想问少年感想如何,只见少年蹙着眉头吞下去,嘴里还说好吃,好吃是这个反应吗?女孩自己也试了一块。
随即吐舌头……「我忘记放糖了。」 少年哈哈笑,果然很迷糊,道:「没关系,我会吃完。」
女孩猛地摇头,突然想到什麽,蹦跳跳跑回家一趟,再来时手上多了一包花生粉。
「沾这个一起,就甜了。」她道。
似乎因为想出办法很得意,女孩笑容神气如阳光明媚,难得这样一个鲜活的人儿,少年沾了沾粉吃下去,直道:「很好吃。」
自从他说出这句话,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女孩做的「特别」花生粉桂花糕,他其实很想告诉女孩,自己并不爱吃甜食,无糖刚刚好,但他更想告诉她的是,只要她做的,他都愿意吃。
都是被尘封的前尘旧事,如今再见故人,像记忆里的人突然跃然纸上一样,萧奕脑中刹那空白。
「叶萤夕。」
女子兴高采烈将采来的桂花枝交给摊贩年轻人,听到有人叫自己,张望找寻声音处。
「叶萤夕。」
又是一声,女子终於看到说话那人,是一位蓝袍公子哥,她欲上前,才踏一步便皱眉神思,似乎觉得眼前人有点面熟……忽地双眼睁大,不可置信,不确定道:「你是……」
萧奕轻轻一笑,她也认出来了,虽然时隔多年,但认出对方都是一瞬间的事,女子迈着小步子到自己面前,左右瞧看,还是不敢相信道:「你真的,是夏青文?」
「我是。」萧奕承认,下一秒,将女子拥入怀,「好久不见。」
路人们发出轻呼声,萧奕恍若未闻,怀中女子感受到温暖的体温传来,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惊讶,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在旁人眼里还以为是女子太过激动的缘故。
「你对我妹妹干什麽?」一声大吼转移众人注意力,桂花糕摊贩的年轻男子大惊失色走过来,一把拉开萧奕道:「我还到公子是谦谦有礼的君子,怎麽随便非礼我妹妹?」他正是樊泽,此时举动就像爱心护妹的体贴哥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震惊完全不是演,是真的。
关绰就是叶萤夕?樊泽只记得关绰跟他说若璃王吃了桂花糕可能会来问问叶萤夕的事,但没说叶萤夕就是她啊!还有夏什麽人的名字是夏青文,然後夏青文是璃王萧奕?什麽跟什麽,他好混乱啊。
此时樊泽感觉肩头有一股大力袭来,他转头一看,只见身穿黑衣随从服的黑起正搭着自己肩道:「璃王殿下不是你可以随便碰的。」
璃王的护卫果然高强,樊泽感觉搭着肩的那只手沈甸甸如石头,但为了避免被怀疑,他不敢显露自己会功夫,只好被压着,心里却气愤,璃王吗?有什麽了不起……
「就算是璃王也不能随便非礼良家女子,这算什麽?你们大家评评理啊。」樊泽激昂大喊,如受委屈的哥哥,引得众人交头接耳,原来那个人是璃王啊,刚刚的确直接抱了人家姑娘……你说姑娘没反抗?拜托,都吓死了当然忘记反抗。
一下子那麽多不友善的视线看过来,黑起吓了一跳放开人,这人大声嚷嚷什麽?害主子被说坏话,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主子是璃王了……不过好像是自己先说出去的。他摸摸鼻子,刚刚主子突然离开凉亭,他和白起赶过来就看到主子抱着一位姑娘……这不像主子的行事啊。
此时关绰也是讶异,彷佛第一次听说,「璃王?夏哥哥你是璃王?」她摸不着头绪,听到身後樊泽还在忿忿,面露不好意思,连忙制止道:「哥哥别喊了,我们是故交,许久未见太激动没关系的。」
樊泽心里哼声,让你不先跟我讲。
众人一听,原来是认识的啊,难怪……不过萧奕身份已曝光,围观的人群不退反增,大家更好奇这卖桂花糕的姑娘到底是怎样一个故人,让能璃王众目睽睽之下情不自禁抱住人家?
萧奕道:「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他瞥一眼人群,「但这里不方便。」
关绰哦一声,想想今天生意也做不了了,道:「那我先把摊子收一收吧。」说罢跟樊泽一同回摊位收拾,萧奕看那还在生气的男子,叶萤夕的哥哥……难道是叶大郎还是叶二郎其中一位吗?
但印象中不是这模样,萧奕多停留几眼又把视线落回关绰身上,多年不见,女孩长大了,收敛飞扬的笑容,沈稳许多,但还是鲜明而生动,随时可以晃了眼睛,他一直想抓住那抹浓烈的色彩……「白起。」萧奕唤声,等白起垂手恭敬前来,道:「你去王府通知一声,让人腾出两间空屋出来。」
白起有些惊讶,还是依言退下,不知何时萧湛已前来站在一旁观看,瞧着萧奕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