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圓 — 再遇

位於地球北边的B国,风景宜人、地广人稀、空气清新、一年四季温度分明,唯二的缺点就是春天的花粉和每到十二月就会开始狂降大雪,除此之外没什麽不好的。

今年是我在B国留学的第三年,大致上也习惯了这里的人文风情和饮食。本着减少家里负担的心态我从去年开始在一家茶坊打工。茶坊不大,全体员工只有四个人,尽管地址再偏僻茶坊每天还是有稳定的(华人)客流量,我想大概是因为全市里只有我们一家茶坊可以涮涮喝咖啡喝到吐的东方人们的胃。

老板娘和我是同乡,出於好奇我曾问过她为甚麽要在把咖啡当水喝的国度里开一家茶坊,我以为她的回答会是“想让茶文化在B国壮大”、“想让华裔和留学生能喝到家乡的滋味”等诸如此类伟大的理由。没想到老板娘只是沉默了几秒说自己纯粹是有乳糖不耐症喝不了加了牛奶的咖啡,我一直以来施加在老板娘上的壮志凌云顿时碎成渣渣。

不能怪我对老板娘有这些奇妙的想法,她对我来说是个颇具神秘色彩的人物。相貌不俗、家世富裕。老板娘曾给我看过小时候与父母一同出席某慈善餐会的现场照片,那一身当季PRADA童装简直闪瞎我的狗眼。加上她的学历也好,大学就读C国的知名学府,顺带一提老板娘只比我大了五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而原本以为人生会一路顺畅下去的老板娘却在大三突然辍学,只身一人来到B国开一家小茶坊。

放弃大好的前程、被家里断绝经济来源,甘愿窝居在异国的小角落开店,虽说人各有志可我还是非常不能理解,好奇心旺盛的我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这个问题,但每次都被老板娘打哈哈混过去了,几次之後我也知趣的不再问了,没想到的是这个疑问会在半年後得到解答。

十月,秋风瑟瑟,外头的银杏渐渐由绿转黄。临近闭店时间,我一边整理器具一边和正在擦桌子的艾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艾莉是和我同所大学的汉语系大二生,某天在网上碰巧看到了部落客介绍我们茶坊的文章,隔天就兴冲冲的跑来这里,看到店里都是东方面孔的我和老板娘她更兴奋了,我们在她眼里就是行走的活字典,喝完茶後更是两眼放光,恨不得天天驻紮在这儿。这些都是艾莉在事後跟我们说的,以我们的视角来看,就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当地人慢慢走进我们的店,喝完茶後又含含蓄蓄的走向柜台询问有没有缺兼职,老板娘在得知她会中文後就乐呵呵答应了,毕竟,不需要用英文解释茶叶类别和泡茶方法实在是很方便的一件事。我是很开心有多一人能够来分担我的工作,不过我也有点担心本小作坊有能力再负担一个人的薪水吗?对於我的问题老板娘只是淡淡的笑说,因为带上个当地人去批货通常会比较方便,雇她我不亏。我顿了几秒脑子才转过来,喔,老板娘果然英明。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桌苏手,喳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踢……emmm”

“泣涕零如雨。”

“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基徐。”

“复几许。”

“啊!气死了!我不背了!”艾利把抹布甩在桌上悲愤道:“这也太难了,我才大学二年级啊!教授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们!”

我算着帐头也不抬:“大二年纪不小了。再说你们教授要求你们背的《青青河畔草》、《庭中有奇树》、《客从远方来》、《生年不满百》和这首《迢迢牵牛星》都是在古诗十九首里比较短的诗,知足吧。”

艾莉擦完桌子跑来柜台前托腮“唉,我怎麽觉得我整天都在背背背呢。”

“认命吧,文科就是整天背东西。要不你转来我们经济系吧,不仅要背东西还要整天算公式,怎样?我们会很欢迎你的。”

艾莉讪笑:“唔,那我还是认命吧。”

我听到艾莉这无奈的语气抬头看向她:“提醒你一下,刚才被你愤而甩抹布的桌子还没擦完。”

我看着她急匆匆擦桌子的背影摇摇头,正打算低下头继续算帐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一名风尘仆仆的东方男人提着行李站在门口迷茫的望了望四周。艾莉一看到这位先生进门就礼貌道:“先生,我们已经打烊了。”

我很确定以艾莉的大嗓门男人一定能听到,可男人像是没听到似的站在原地,眼神在我和艾莉之间游移。我以为他是听不懂英文(或着听不到),正想用其他语言跟他再复述一次时,他突然向我走来,我被他不讲话又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搞得有点憷,思考着要不要按柜台桌下的报警铃时他突然用中文说:“你们老板娘在吗?”

我愣了几秒,收回放在报警铃的手迟疑道:“你是老板娘的朋友?”

男人:“算是吧。”

………这甚麽答案?

“老板娘今天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男人又问:“她甚麽时候会在?”

“後天下午会在。”

男人沉默几秒後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男人离开後,艾莉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这男人昨回事,我刚才还以为他要掏枪了,气场也太强了。”我点点头表示赞同,眼睛则是盯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下班回家洗漱完躺在床上还是觉得这事应该告知老板娘,当下发了条讯息给老板娘。

“老板娘,现在方便讲话吗?”

没过几分钟後老板娘就回复:“可以呀,怎麽了?”

我立刻打电话过去“是这样的……”我把今天遇到那个奇怪男人的事复述一遍,讲完後老板娘沉默了有一分钟之久才开口道:“你说,那个男人左眉上有一到疤痕?”

“对。那个男人的五官偏秀气,外加皮肤又白皙,要不是左眉上的那条疤跟他本人强大的气场,我觉得他跟现今萤幕上那些劲歌热舞的小鲜肉没什麽差别,就是看得出年纪不小了。”

“的确年纪不小,今年应该而立了。”

我愣了愣:“老板娘,你认识他?”

“算认识,也不算认识。”

这甚麽答案?我又愣住了。

“不过”老板娘又说:“我们还是别见面的好。”

“啊?到底怎麽回事?”

老板娘轻笑道“有个忙,要请你们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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