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留、痛⋯⋯
泪痕⋯⋯
补起我久违的断片。
残碎的影像闪过我的脑海,是她的面容。
风,吹起夜里的窗帘,彷佛她来了又走。
我缓缓坐起身,袭来的头痛让我喘不过气。
我真怀疑自己怎麽还睡得着?
也许是不知多少杯伏特加换来的⋯⋯
酒精、音乐、麻痹⋯⋯
我走向阳台,点起一根菸。
夜里,闪烁的红光,袅袅昇烟。
刚刚梦里是否又遇见她?
其实我不知道,我记不起,头痛欲裂让我想不起任何事情。
但今天下午我看见她了。
在毕典的影片里⋯⋯
影片里的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跟初见时一模一样。
还好她直属学弟有捕捉住这最後的身影。
她留在这世间惊鸿的倩影⋯⋯
转瞬即逝。
迅速到让我开始怀疑她是否存在过。
或许,她只是我心筹造的影像?是心动坠入凡尘的荆棘?
但她明明就如此真实⋯⋯
我跟她在一起是大二的夏天。
老实说,我根本不觉得她会答应。
可她点头了⋯⋯带着浅笑。
虽是浅笑,但那是我看过她最深的微笑,自我认识她以来。
此前的她,嘴角从未如此上扬⋯⋯而此举是如此使我怦然心动。
刚交往的我们,并肩在一起都觉得腼腆,她如猫,脸上总是挂着想讨摸又不给你摸的表情。
起初,每当我想轻抚她的头时,她总是跑得又快又远。
可後来,不知何时?我俩能十指紧扣⋯⋯
我懂这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改变⋯⋯对有重度忧郁症和洁癖的她来说。
所以那年的我,是个自觉幸运而意气风发的少年,因为我走进她的生命,而她接纳了我,收留了我。
还记得一次,她和我漫步到一处小公园,她忽然丢下包包,像个未懂事的孩子,跑到秋千上。
一荡,一荡,她突然微笑对我说道:「推。」
我知道,她想我帮她,我便笑着走到她身後,轻推她的背。
微风、夜、美人婉兮⋯⋯
无语不曾将我俩冰冻,反倒暂停了时间。
让我停在记忆里,最不舍的良辰美景⋯⋯
菸,熄。追忆是为何?或为记旧梦。
而我,有点想起方才的梦了。
她好像问了我一个问题,但非常朦胧。
我想回忆,但剧烈的头痛不允许。
虚幻的感觉彷佛消失了一点。
取而代之的是那双深邃的眼瞳⋯⋯
「分手吧⋯⋯」
「我终究⋯⋯是个没感情的人。」
我无法听清耳边的惊雷,她眼中夹带着冰冷的死灰。
当下的我没有任何歇斯底里,只有故作洒脱的微笑。
但我深刻的记得那晚我在酒吧里待了一整晚。
其实对於这天,我早有预感。
只是没想到来得那麽快⋯⋯
是我天真,以为燃烧自己能驱散她所处的深渊。
但我不但没能拯救她,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
後来的我们,没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她直属学弟和她学弟的女友原还想帮我们,但他们都以失败告终。
慢慢的,我们成为了陌路人。
直到毕业前夕,我才在一次巧遇下,和她说了这些年来唯一的一句话。
也是我这辈子跟她说过的最後一句话⋯⋯
严格来说,或许是一个字吧⋯⋯
「嗨。」
在那迷蒙烟雨中,暗香浮动,砖红台阶,只留了她片刻动容,仅是片刻。
却足矣⋯⋯
然而,往後的时间⋯⋯我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纪念,也祭奠。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过後,仅仅不到两天,我便站在家门口,手颤抖地接过那信封。
耳边是冰冷的死讯。
她走了⋯⋯
用刀划过自己的手腕⋯⋯
阳台吹来一阵冷风,我打了个激灵。
恍惚之间,我彷佛又看见她⋯⋯
然後是一阵晕眩,坠下⋯⋯
「嘿⋯⋯」
「是你吗?」
「嗯⋯⋯」
「你怎麽来了?」
「你愿原谅我吗?」
「你从来都没有亏欠我,更不用说原谅。」
「⋯⋯谢谢⋯⋯去看信封吧⋯⋯」
带我再醒来,已是清晨,晨曦自东方而来。
我艰难的坐起身,我的脑袋沈甸甸,口乾舌燥,片段的画面闪现,我好像又看到她了,为何会一直看见她?莫非是她有牵挂?
忽而之间,我想起她有对我提到信。
我强逼自己走到书桌前,拉开我的抽屉,里头是她最後给我的一卷录音带。
看着那洁白的信封,我轻轻用手抚摸,彷佛留有她的心跳。
我把信封拆开,果见信封内部的小角落有一行字。
我真傻,我怎麽会忘记在交给她的情书中便也这麽玩过。
是熟悉的秀娟字迹。
「浮生若梦,愿忘否?」
我笑着摇摇头,也写下几个字,接着拿出打火机,走到阳台将其点燃。
点了根菸,我静静地看着星火、余灰,在空中飘散。
却见有张小纸片,在快要落到地面时⋯⋯与一只飞来的彩蝶互相碰在一起。
「是你麽?」
我望向那片未曾燃毁的纸片,只见上头写着:
愿待来年,再入眸⋯⋯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沈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晏几道,北宋婉约诗人,诗词描摹,总能直入人心,勾起心头最深的种种,无论风花雪月、时光倥偬、都能於其词中见之。
这首《蝶恋花》,讲述了晏几道梦到了熟悉的江南水乡,却没能遇到最想见的那人,所以醒来後欲提笔写信以表思念,却不知无从下笔。
故事中的男主,於夜里梦见已逝去的爱人,但连日的宿醉却使得开始混乱,这些影像,曾经回忆,都被他怀疑是否皆为真实?而他,也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答案?
直到最後他莫名晕眩,再次梦到久违的她,梦中的她,轻声问他能否原谅她。
其实他一直知道,她未曾欠过什麽,只是患有忧郁的她,总是将事情想到最坏的方面。
而等他再次醒来,他仿佛再次接收到什麽讯息,从而找到她真正留下的讯息,随後提笔写下答案。
而她,方能真正远走。
至於这一切,是否只是思念过度做得无谓之举?
梦中相逢,是否仅仅魂牵梦萦?
或许,就让故事中的人自己去解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