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宁眼神中透出的杀气毫不掩饰,看得三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冷笑道:「事到如今还肖想灰飞烟灭?不,这太便宜你们了。」
「你现在可是一介凡人,已不再是冥界尊贵的上古花妖!凭吾等三者──」本心话未完,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拉向前,待他回神,他的脖子已被青阳宁只手掐住,涨得通红。
「凡人?即便是凡人,对付你们也是绰绰有余。」青阳宁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放开掐住本心的手,席地而坐,闭眼让灵体离开青阳宁的这副身躯,却没有人注意到在沙华的灵体离开後,青阳宁的手指微微一缩。
她的灵识已觉醒,而花妖的灵体脱离青阳宁这副凡人躯体後,属於她上古的灵力源源不绝的涌现,此时的她充满着肃杀之气,她正是冥界的引魂之花──沙华。
传闻中的沙华面目清丽,黑发飘逸,一身赤衣如血般艳红,衣裙飘逸如仙,三鬼睽违多年再见到她,依旧如同当年一般,摄人心魂。
「贪欲、嗔恚、无明,谓之三毒。本来我还不信这三毒有何可惧?殊不知,当年自己心慈手软的业,终究还是要自己了结。」沙华的瞳仁逐渐由原先的墨黑色转为妖红,周身强大的妖气毫不收敛的散发出来,逼得三毒之鬼不得不俯首。
附在陆梧桐身上的无明之鬼──迷,眼见情势不对劲,想要离体不动声色的溜走,但却一眼被沙华看穿。他自从元气大伤後,本体就苟延残喘的附体於陆梧桐身上。经沙华纤纤玉指一勾,迷残存的本体就被勾出陆梧桐的体外,被她紧握在手中不放,而少了附体的迷,陆梧桐的身躯也随即应声倒地。
「要战还是要逃,可由不得你们。」沙华将握在手中的迷轻轻一捏,立刻使他放声惨叫,但她似未曾听闻般,继续说着:「四界只知侍鬼尊的午时火,却不谙当年我的不净火,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见「不净火」三个字後三鬼的脸上再也无法淡定以对,侍鬼尊的午时火确实名镇四方,但若要说起来,在三鬼心中,沙华的不净火才是最可怕的。不净火乃是以净世为念,焚尽一切非净,故谓之不净火。
「你打算用不净火?那可是会牵连整个人界,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迷仍记得当年沙华初跃为七涅大妖,之後又经历多次涅盘,歪打正着练成了不净火,有次涅盘失败差点走火入魔,毁去将近半个冥界,幸亏有当时的冥君出手阻止,才得阻止悲剧蔓延。
如今的沙华已非当年,若真让她用上不净火,他们三鬼逃出生天的机会怕是微乎其微。
沙华露出诡异的邪笑,「那又如何?人界於我有何关联?只要能除去你们,哪怕是以四界陪葬,我也甘愿担此重罪。」她的掌心凝聚出红焰,她最重视的一一离她而去,钧溟大哥如此,音岚亦是如此,她对这个世界还有何能留恋?
「疯了吗?你竟也舍得亲手以四界众生陪葬?」本心有些不敢置信,要四界众生陪葬这等狂语竟是从沙华口中所出。
「我没疯,我只是清醒了。」沙华冷笑,掌中红焰越来越烈,「怕吗?可曾後悔过你们的所作所为?」
沙华掐着迷的力道又再增大了些,沙华不单纯是以手掐着迷,而是以灵力紧紧捆缚着他,几近撕裂的力道让他痛苦难耐,但她没有松手的打算,同时还朝着本心及嗜梦逼近,「还是你们未曾後悔过?」
「未曾。」此时的嗜梦面上毫无惧色,「从暗袭冥君到叛冥,甚至诅咒花叶相见,我都未曾有半点後悔。」嗜梦稚嫩的童颜却挂着诡笑,「想杀我,便杀。」
但此话却引发本心的不满,「嗜梦你疯了吗?你现在这样挑衅,也逃不掉!」
「我本就没有打算逃。」嗜梦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似是不在乎死期将近,仍笑道:「要杀便杀,只怕你还是无法下手罢了。」
嗜梦的一番话无疑是压垮沙华的最後一根稻草,仅存的理智也在那一刻荡然无存,红色瞳仁仅存的一点光彩逐渐黯淡,她掌中的红焰已大得将三鬼的身影吞没,本心和迷的惨叫声不绝於耳,但嗜梦没有惨叫,只是笑得比刚才更疯魔。
『你啊,除掉三毒,却成了四界最惧的魔,我们不亏啊。』这是嗜梦最後的话,不只说给沙华,也说给众生。
不净火极快吞噬掉三鬼,但这火却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有越来越烈的趋势。
沙华的瞳仁再无光彩,满眼妖红的她看上去更吓人。
虽然三毒之鬼为了这次的行动,已杀害安乐宫内全数活人,但安乐宫起了这熊熊烈焰,还是引来宫内禁军的注意,大批禁军准备前往救火,同时也将走水的消息带给青阳玄。
一接获消息的青阳玄心急如焚,不顾自身安危硬是动身前往安乐宫,早先察觉火势的禁军也忙着提水救火,但无奈此火乃是沙华的不净火,以一般的水救火根本徒劳无功,在安乐宫外的青阳玄只能焦急的等待,不断来回踱步。
就在众人救火的同时,从安乐宫外闪进一道身影。
一身素白,侧颜甚是艳丽,只花一眨眼的工夫,她便在火势的源头。只见她皱眉的望向沙华,纤细如葱白的玉指在地上轻拍,却震出一道裂痕,「看来上回侍鬼私闯人界伤得不轻,此等大事竟未来阻止。」
这一震,引来失去理智的沙华朝她狂奔而来。
「何苦入魔,折磨自己,折磨众生?」说也奇怪,白衣女子的周围本该是被不净火所包围,但她双足踏及之处竟再无烈焰。只见她素手一抬,本与她相距三尺的沙华,转瞬便在她的眼前。
但抢在她有下一步动作前,消失已久的白弘玉却在此刻现身,挡在沙华面前,叩首道:「大君!若要责罚,弘玉甘愿替她受罚!请大君息怒!」
被唤作大君的女子放下原先已抬起的手,「小白龙,她已犯了四界的规矩,现在让开,本君可以不追究你。」
「大君,她是无辜的,她也是为了除掉三毒之鬼才──」白弘玉话未竟,却被入魔後的沙华一掌拍飞数尺远。
「沙华,你可知你若继续如此为之可是犯了重罪、逆了正道?」白衣女子的声音十分轻柔,但眼神却藏不住汹涌的杀意。
魔化的沙华闻言後放声大笑,「重罪?正道?钧溟大哥信奉所谓的正道直至他堕入轮回的最後一刻,但结果呢?逆贼昌盛,致使四界大乱。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心存正道?」
「在你入魔的那刻起,你便没有资格提起他。」她的语气转冷,周身的灵力开始汇聚,形成一股无形的威压。
「难道你更有资格提起他吗?月、缥、缈。」沙华不屑的直呼妖界大君的名讳,戏谑的看着她,又接着说:「他会堕入轮回,也是拜你所赐。」
月缥缈直接扣着她的咽喉,形势转眼间剑拔弩张。
「别以为本君会如你的意,许你一个灰飞烟灭。本君与天地同寿,会看不出你那点心思?入魔仅止一瞬,你求的不过是与他同生同灭罢了,本君可有说错?」在语毕的一刻,扣着沙华的手也松下。
而沙华跪在月缥缈跟前,再细看已不见她满眼妖红的瞳仁。
「沙华,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月缥缈似乎还想说些什麽,但话终究未说出口,而沙华磕了三个响头,「大君,沙华知错,甘愿受罚。」
月缥缈让她起身,但沙华一直不肯,她叹了叹气说道:「本君出现得早,未酿成四界众生的大难,你的不净火也未殃及无辜,於众生你也不算犯了重罪。」她话锋一转,看向倒在地上的青阳宁,再看向白弘玉,「至於你,心底有数,解铃还需系铃人。」
「弘玉明白,谢大君恩泽。」白弘玉垂下眼,那副乖顺的模样前所未见。
「你已非妖界之辈,本君无权处置你。」月缥缈最後摇了摇头,单膝跪地将手掌轻放在地,不过瞬间,原先被不净火肆虐之处皆已平息,只剩下火烧後的残垣断壁。
「大君还是如同那时心怀慈悲。」仍跪在地上的沙华再度磕了三个响头,「求大君成全沙华这微小的心愿,沙华愿与他同生同灭。」却不知晓她的这一番话,无形中刺伤了两人。
「青凌之境,断剑塚上,或许有你要的答案。」月缥缈轻轻拍了她的肩头,她此行的目的乃是要阻止不净火殃及无辜,既已顺利完成,她正打算离开,却被沙华站起身一把拉住。
「『吾必返之,勿念。』这是大哥最後让我亲口转达您的。几经波折,我也算不负大哥所托。」沙华说起大哥二字时,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思念及温柔。
月缥缈没有答话,只是瞬间隐在残垣中消失离去。
「沙华,如今你有何打算?」白弘玉叫住她,她顿下脚步,转身过来时淡漠的眼神让他觉得过分陌生。
「他寻我千年,却为我落得神形俱灭的下场,往後便换我去寻他了。」听完沙华的话,白弘玉先是一愣,那一句「我呢」始终哽在喉间未曾出口。
似乎猜出白弘玉的心思,沙华认真的看着他,「小白龙,当年会救下你,也只是图你日後的报恩,认真说来,是我算计了你。谢谢你的齐魂之恩。」她顿了顿,唇间缓缓吐出的一字一句宛如利刃,言虽轻,但却重重的刺入他的心,「但也仅只有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