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岚染病後休养约莫半月余的时日,因帝君授命音岚与白弘玉二人查清京中怪象,故在白弘玉的盛情邀约之下,音岚从宫中搬去相国府小住一段时日。
这日,音岚从宫中离开,由白弘玉事先安排的马车护送至相国府。
白弘玉在人界的身分出身孤苦,父母早亡,被当时未出阁的先后收为义弟,先后嫁入宫中後,一连诞下太子与青阳宁,因此白弘玉和太子两兄妹是自幼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而他在寒窗苦读许久後不负所望考取状元成功入仕,前年更被提拔为相国。而这相国府落成不过两年,外观上看来简约但不失气派恢弘。
一抵达後,相国府门口便有一名管事在旁等候,见马车停下,主动上前迎接音岚,并福身说道:「千公子,请。」
音岚没什麽行囊,一身便装,仅提着装有画卷跟几件替换衣物的包袱,只身来到相国府住下。
府里的总管恭敬的领着音岚前往前厅,府里装潢简雅,家俱摆饰也不似一般达官贵人奢华,入座後侍女端来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正巧白弘玉也从门外走进来。
「千公子将在府里小住,切莫怠慢,若无我吩咐,别让人来打扰我们议事。」得白弘玉的命令,留在厅上伺候的小厮和端茶的侍女便退下。
待厅上只剩二者,白弘玉率先开口:「那日你说的诅咒,是何物?」
「我以为你要和我商讨帝君吩咐的事,没想到却先是问起诅咒。」音岚不禁莞尔。
白弘玉浅笑,「京中怪事自得处理,但她身上的诅咒更为重要。」
「那日,我意外发现长公主体内有上古言鬼一族的诅咒。」音岚也百思不得其解,言鬼一族早在数千年前被灭族,仅存的一位便是他正在追缉的对象,但她也消声匿迹许久,没道理会在此时现身诅咒青阳宁,除非这诅咒跟着她已经一段时日,甚至是跟着她转生而来。
「言鬼?」白弘玉低头思忖好一会,从音岚的只字片语推敲出他的真实身分,惊讶的看着他,「难道你是近来名声响亮的缉鬼使?我还以为是个其貌不扬的老鬼,没想到居然是个人类!」
「道行不高,倒是有点脑子。」被猜出身分的音岚也大方承认,「倒是你,守着青阳宁转生逆天改命,还一路相伴,甚至牺牲自己的修为,都让我好奇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是一位曾救过我性命的故友。」白弘玉忆起往事,不免唏嘘,「逆天改命并非我的本意,但既然允诺於她,我必护她周全。」
音岚以前一直以为非人族类必是无情无义,但长年追捕恶鬼,四处游历也没少和各方众生打交道,像白弘玉这样重情义守信诺的众生还不算少数。他还是位将军时,最欣赏的便是如他这般重情义之人,也因此对白弘玉颇有好感,「诅咒暂不危害性命,况且言鬼本为我所追缉,待找到言鬼,必让她解除她身上的诅咒。」
「多谢。」白弘玉感激的作揖答谢。
「来说点正事吧。」音岚盘算着处理完京中怪事後便去追查言鬼的下落,青阳宁体内有言鬼的诅咒,届时还需要借她找寻言鬼的下落。他心中暗喜,找了三百多年,总算有点眉目。
白弘玉点点头,说道:「痴傻之人近来仍有再增加,我暗中探访过,全是魂魄缺散所致。」在音岚休养的半个月时间,白弘玉早先一一探访受害之人,对象男女老少皆有,共同的特点便是每一位皆为魂魄缺散所导致的神智痴傻。
「我猜可能是捕食人类的魂魄,至於做何用途未可知。恒州的鬼不也说了幕後有首领指使。若是如此,那这极有可能有一场阴谋。」音岚想起前些日子在宫中的遇到的那只鬼,听他说话十分自信,而且那时光闻其声便让他全身颤栗,若无一定的修为是散发不出如此威压。
「若真如此,她的处境堪忧啊。」此话一出,白弘玉立刻担心起人在宫中的青阳宁会不会身处险境,而音岚一眼看出白弘玉所担忧之事,安慰说道:「出宫前,我在她身上设下结界,可护她安全。」
接着二者又陷入沉思,琢磨了会,音岚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今晚去探探究竟。」
「正好,若坐以待毙,只会失了先机。」达成共识後,二者又坐在厅上闲话家常,直至用膳毕才各自回房小憩,并相约子时出府暗访。
是夜,实施宵禁的街上漆黑一片,而从相国府溜出两道身影,随即隐没於夜中。
避开禁军巡逻,音岚和白弘玉趁黑来到发现痴傻之人的近郊,由於近来怪事频传,因此已无人敢至此地,加上月黑风高,使得气氛更加悚然。方至,音岚怀中的定方盘发出一抹亮光,一见定方盘有所感应,音岚心中大喜并催动其探查四周,只见定方盘中浮出一颗斗大的红色光珠,旋即黯淡不再发光,试了几次无果後,音岚无奈只能根据方才红色光珠的位置推算出实际方位,带着白弘玉一同前往。
林间,不时有离地一尺的磷火悬浮在空中飘荡,森寒的气氛让人竖起鸡皮疙瘩。
「等等,有动静。」白弘玉拉着正要前行的音岚,示意他停下脚步,并和音岚隐身在一旁的草丛,暗中观察。
有规律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尔後声音越来越清晰,黑夜之中隐约可以看见有一行人在走动,漂浮在空中的磷火映在来者脸上,音岚和白弘玉心底一惊,竟全皆是寻常百姓。
此刻的他们了无生气,似是被操控一般,脸上面无表情之外,在磷火的照耀下看起来也十分诡异。
「莫非恶鬼需要活人献祭?」白弘玉压低音量询问旁边的音岚。
「若真如此,那麽我们不得不现身了。」正当音岚和白弘玉准备挺身而出时,另一边的草丛传来踩断树枝的声响,引得行走中的众人大惊,纷纷上前包围。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熟悉的九字阵伴随熟稔的女声而起,而上前包围的众人被困在九字阵中动弹不得。
「姊姊,那还有人!」等等!这声音是……
音岚脑中倏忽想起对方身分,赶紧出言现身,「陆姑娘!」
陆雪莲手里的火炬照在音岚和白弘玉脸上,陆雪莲发出惊呼:「千公子?」
一旁的陆梧桐也兴奋的拉着音岚的衣角,「大哥哥!」
不料此时九字阵外,一只体型庞大的恶鬼忽然现身,张开血盆大口便是朝着陆雪莲姊弟俩攻击,而陆雪莲也不是省油灯,一把将陆梧桐拉过来护在怀中後旋即丢出一道黄符朝恶鬼额间拍去。
黄符随即起火焚烧,痛得恶鬼趴在地上怒吼。
「梧桐,能架出结界保护自己吗?」陆雪莲蹲下身子与年幼的陆梧桐平视,他点点头,「梧桐能保护自己,姊姊千万小心。」
陆雪莲听完温柔一笑,见自家弟弟架起结界後又偷偷加上一道结印加强,才放心走向音岚及白弘玉,「千公子,此地危险,还是早些离开吧。」
「陆姑娘,实不相瞒,我和白大人是来此调查近来京中的怪象。」
「小女子名唤陆雪莲,见过白相国大人。」陆雪莲微微福身行礼,「虽说如此,但此地十分危险,还请千公子和白大人速速离开。」
「陆姑娘,多一人相助即多一分胜算。」音岚以灵力幻化成火焰在掌心,而看见音岚掌心的火焰後,陆雪莲也明白音岚有一定实力,於是未再劝离。
「呵呵。」熟悉的笑声再度响起,「尔等小儿,吾还未放在眼中。」
听着这声音,音岚不由得皱紧眉头,内心惴惴不安,身体的本能彷佛在暗示着什麽,这是他三百多年来,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捕食生人魂魄,究竟有何目的?」陆雪莲没敢松懈下来,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开口问道。
「目的?尔等之於吾,犹逊於蝼蚁,毋须目的。」尚未现身的他,先是一阵狂笑,紧接而来的是一阵诡异的强风朝众人袭来,引得众人以手遮目,站在最前头的音岚手臂忽然传来一股刺痛,勉强睁眼才发现竟被一只人面怪虫给咬住手臂。
原先不想暴露身分的白弘玉在此时也顾虑不了那麽多,赶紧筑起结界将众人围在一块,在一旁的陆梧桐何曾见过如此恐怖场面,吓得脸色惨白,眼角还噙着闪闪泪光,一双小手更是将陆雪莲攒得死紧。
「敌暗我明,此处不宜久留,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的。」从刚才那只鬼出声时,白弘玉便可感受到一股明显的压迫感,以他现下修为要对抗那只鬼简直是以卵击石。
他筑起的结界只能应急。
在结界之外,无一生人,方才被操纵的一行人如同饥饿许久的野兽,毫不留情的互相撕咬,如同活屍般。音岚望着结界之外的景象,不禁叹了一口气,「但,能不能走出去还是个问题。」
而陆雪莲见状赶忙遮住陆梧桐的双眼,深怕他看见不该属於他这个年纪该知道的残酷与血腥。
「待会由我断後,小……白大人,再劳烦你带着陆姑娘姊弟先走。」音岚冷静思索後认为如此便是最好的安排,若最後赔上他的性命也无妨,反正他已和冥君约定,他的生或死亦无差别,但白弘玉和陆雪莲姊弟不同。
陆雪莲看着音岚手上的伤势,担忧由他一人断後是否太过冒险,「千公子,你的伤势……」
还没将话说完,结界开始出现裂痕,而人面怪虫和失去理智的人也纷纷围上前朝着结界的裂缝攻击。
「陆姑娘,设一道结界护着你们!」音岚心中计算着结界崩裂的时机,在结界被攻破的同时,他用灵力凝出混元太极,将上前围攻的人面怪虫及早已发疯丧失神智的人给震退好几步,而白弘玉等也未辜负音岚拚死一搏制造出来的机会。
一踏出崩坏的结界,由音岚挡在前方,而白弘玉则是左肩扛起年幼的陆梧桐,右手拉着陆雪莲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