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盛開芳華 — 【第八章‧京中怪象之一】

从驱鬼那日之後,音岚病倒了。

沉眠三千年再次醒来,在人间游历约莫三百余年,身子骨勇壮如牛的他从没生过什麽大病,现在却病得卧床不起,连生活起居也需要有人在旁伺候。

由於音岚此次驱鬼有功,青阳玄特意让宫奴收拾出一处院落给音岚暂时住下,一来担心青阳宁又有突发状况,二来想好好感谢救女之恩。

音岚本想婉拒,但让白弘玉给阻止,於是他便在离安乐宫不远的一处院落暂时住下养病。

而在音岚替青阳宁驱鬼後,在众位太医悉心调理之下,青阳宁在短短三日之内便奇蹟似的醒来,这让青阳玄龙心大悦,也一夕间让音岚成了京中的大红人。

在他静养的这几日,天天有达官贵人上门求见,但都被音岚以病重不便见客给回绝。这日,他刚用完午膳精神有些不济,遣退宫奴後,他趴在木桌上小憩,才刚睡下木门却被轻轻推开。

音岚以为是宫奴,便说:「出去吧,我睡会,有事我自个来便可。」

未料想,此言却引得来人浅笑,这才让音岚转身察看,来者不是宫奴,竟是梦然国的长公主──青阳宁。

「呃、草民无礼,参见安乐公主。」音岚见状赶紧行礼。

「千公子客气了,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理应亲自向你答谢。」青阳宁笑弯了眼,便让抬手示意让音岚坐下,接着又说:「在恒州时也是你和弘玉联手,本宫才得以脱困,这回被恶鬼附体,也是音岚公子出手相救,本宫都不晓得如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她的一颦一笑和彼岸简直如出一辙,让音岚又陷入千年前的回忆之中,但他可是亲眼看着彼岸魂飞魄散,心中虽然不舍彼岸的离去,但也明白即使模样再相似,眼前的她也不是他所爱的彼岸,思至此,语气又冷了几分,只淡淡的回了:「仅举手之劳罢了。」

「听宫奴说,公子抱恙,本宫让太医准备补药,聊表谢意。」一旁的宫奴递上热腾腾的乌黑汤药,音岚谢过青阳宁的好意,从宫奴手上接来药碗便一口乾尽,口中的苦味顿时漫开,但仍比不上他心中的思念之苦。

「谢安乐公主美意。」音岚面对青阳宁与故人相似的模样,心中难免勾起伤心旧事,但也明白眼前的她并非他魂牵梦萦之人。

青阳宁踌躇了半晌,才松开咬着朱唇启齿说:「其实本宫前来,还有些事想问问千公子。」

「公主直说无妨,草民知无不言。」

「本宫自离开京城後,三番两次遭鬼附体,其中可有缘由?」青阳宁是青阳玄唯一的嫡女,自幼便是捧在掌心呵护,又因幼时丧母,青阳玄也更加宠爱她,但从没让她离宫过,这回去恒州是她苦苦哀求许久才得来的机会,没想到竟发生此等憾事。

音岚叹了一口气,「确实由命格所致,但草民会尽力替公主挽救,请公主安心。」

「对了,千公子,本宫似乎在哪见过你……」话未竟,门外传来颇大动静,接着门外走进一位身穿紫棠色锦袍,样貌仪表堂堂的男子,拉着青阳宁转了个圈,仔细瞧了个遍问:「宁儿,身子可有大碍?皇兄赶了好几日的路,见完父君便先来看你了!」

跟在後头的宫奴才赶忙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原来这人便是青阳玄的独子,当今的东宫太子──青阳昊。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青阳昊好奇的看着音岚,「这位应是大名鼎鼎的千公子?多亏有你,宁儿才能安然无恙。」

「太子殿下过誉,草民只尽棉薄之力罢了。」音岚轻描淡写的说。

这时木门被敲响,走进来的是丁玉,一一行礼後丁玉才说道:「千公子,帝君宣你至御书房,还请随老奴走。」

於是,音岚便跟着丁玉的脚步来到御书房,本来坐在桌前的青阳玄一见到音岚面露喜色,而他的身边还有白弘玉伫立在旁。

青阳玄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的将朝臣上奏内容简单讲述,并询问音岚的想法。自他驱除青阳宁身上的鬼气後,青阳玄对他收鬼的本事颇为看重。

「依草民拙见,此事听来确实怪异,但现下定论言之过早。」据朝臣的奏摺上所言,京中百姓在夜间遭到不明攻击,待白日被人发现时,已成痴傻之人。

但会造成这种情况的也不只有遭恶鬼袭击。

「弘玉,此事你如何看?」青阳玄看着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白弘玉,「下官认为此事或许不仅仅是单纯的袭击,背後或许有更大的阴谋,仍需详加调查。」

青阳玄低头沉思了会,「朕命你和千公子联手调查此事,务必查清,以稳民心。」

「是,草民(下官)领命。」音岚含白弘玉随即点头领命。

见青阳玄还有话要吩咐白弘玉,音岚识趣先离开回避。出御书房後,没有宫奴领路,他竟在这偌大宫闱迷路!

落步在林间石径,音岚绕了好些路却走不回他原先的住处,况且这林子看来有些偏僻,若要等宫奴路过,怕是要等上一阵子。

正当音岚正在苦恼该如何是好时,一道女声在此时响起,「千公子!」

音岚闻声回头一看,竟然是青阳宁!「安乐公主?」

「公子可是迷路了?」抬眼相望,这才让音岚细细的看着青阳宁,她身着淡桃红的宫装,清丽的面容看上去脂粉未施,猛然一看还以为是仙女出世。

但音岚随後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草民初来,非有意侵扰後宫,还请长公主替草民指路。」

青阳宁浅浅一笑,唇边浮现淡淡的梨涡,「这是安乐宫附近的林子,本宫闲来无事,在前头的亭子做做女红,正巧本宫也有些乏了,若公子不嫌弃,便一块同行吧。」

「如此便劳烦长公主了。」音岚抱拳谢之。

只见青阳宁走往前头的亭子拿取未完成的绣品,眼尖的音岚一眼便发现她手上握着的绣品上头所绣的是彼岸花。

彼岸花可是他心中最美的痛。

终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音岚冒昧开口询问:「长公主绣的可是彼岸花?」

「是啊,公子竟认得?」青阳宁有些诧异,彼岸花并非绣品上常见的花样,而他堂堂八尺男儿竟能认得,实属不易。

一说起彼岸花,音岚便又想起彼岸,他永远忘不掉,三百多年前她的一缕幽魂在他的眼前消散无踪,思至此,眸底的伤又更深一分,「彼岸花并非绣品常见花样,莫非长公主锺爱此花?」

「与其说锺爱,不如说是熟稔吧……」青阳宁淡笑,「母后曾提起,临盆前曾梦见彼岸花海之中有一孩骑着白龙朝她奔来。」

骑着白龙?莫非是白弘玉?可白弘玉为何又要如此护她?甚至似乎还为了她,不惜逆天改命,而这青阳宁究竟是何方神圣?体内竟还有言鬼诅咒?

尚未走出林间,倏忽,一丝鬼气一闪而过,音岚下意识将青阳宁护在身後,「公主当心。」

音岚差点忘记,虽已驱除青阳宁身上的附体之鬼,但她的体质特殊,可是众鬼眼中不可多得的美食!

一股寒意从音岚背脊袭遍全身,引得他全身颤栗。

他不敢大意,好不容易才将青阳宁体内鬼气除去,要是又让她被恶鬼附体,之前一切辛劳便是前功尽弃。思此,音岚便将青阳宁拉得与自己更近些,尔後他便把注意力放在周身动静,全然忘了男女有别。

此刻的两人,距离近得只隔了一张薄纸。

在音岚身後的青阳宁一张脸却早已烧烫,她自幼养在深宫,除了父君、皇兄之外的男子,便连青梅竹马的白弘玉都不曾与她如此亲近过。

虽说与音岚相识不久,但眼前男子的背影看来却有那麽一点令人安心,她对他有股熟悉的感觉,亦是将自己的性命安心的交在他手中。

「呵呵。」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林间。

「何方孽鬼?还不速速现身!」音岚绷紧神经,全神戒备的观察四周,右手已呈剑诀,若有恶鬼便可随即画出九字阵制伏对方。

那鬼没有回应,但是林间却刮起不寻常的强劲冷风。

树枝被大风吹得乱颤,树影彷佛化作厉鬼伸爪,本来清幽的气氛竟显得有些诡谲恐怖。

「千公子,这鬼是在做什麽把戏?」好在青阳宁先前在恒州已见过群鬼乱舞的场面,虽然现在有些害怕,但还不至於乱了方寸。

「呵呵,不玩了。」那鬼只闻其声,不见其样,又是一阵清脆浅笑,「也不过囊中之物罢了,何须心急呢?待时日成熟,吾必取之!」

笑声随着风声飘散,直至空气中弥漫的鬼气消失音岚才真正放松。但放松时,音岚也发觉到自己无意间逾矩,赶忙弯腰行礼:「草民无意冒犯,望公主恕罪。」

「无碍,本宫知晓公子无意冒犯,自不会胡乱添罪。」此时青阳宁的声音细慢软绵,听着不似音岚所见过的皇族女子那般有威严,「况且公子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方才也是迫於情势紧急,才一时逾越男女之别。」

「草民谢过公主。」听她这麽一说,音岚才松了一口气,但抬起身子的瞬间,眼神却和青阳宁对视,她的眼神清澈明亮,宛如清溪,与彼岸相似,但却又有些不同,似乎还带着点狡黠。

狡黠?音岚不解其中缘由,但还未细想,青阳宁便先转身走往回宫的路,而见状音岚也赶紧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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