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监视
经过这场风波,李父的监视更趋严密,几天下来,李青廷几乎是软禁状态,整天都不出房门,饭一天吃不到一碗,脸颊一日一日比消瘦。
「你说,老爷怎麽就……」
缩在有点发臭的被窝里,他听到陈婶这样说,她听起来很慌,走廊上都是拖鞋跺脚声。
「好了,不要在这里说,会被青廷听到。」
一向冷静的李政粟没那麽慌,听起来很累,亦或是刻意压低声音。
「我会再跟爸说。」
「好,我……我拿东西给青廷。」
陈婶吸吸鼻涕,打起精神提起洗好的衣服,另一手端着营养满分便当。
「唉呀,大白天的,就别睡了。」
她装作没事的进来,动手扶正满地歪七扭八,边把该洗的衣服往门口丢,很快在垃圾堆中清出一片可以站的空间,拉开窗帘,阳光强烈的射进来,照在李青廷烂卫生纸色的脸上。
这个脸色,等下得多煮一些猪肝,猪肝补血。
「有人送花和礼物来给你。」
心是肉做的,再看会痛,陈婶不敢看他,擦柜子的抹布越抹越大力。
李青廷坐起身,有点惊喜的看着她,瞄见他终於开心的脸,她心里只有更酸。瘀青还在他的脸上,嘴角的伤已经结痂,变成红黑色。
「老爷叫我丢掉,只留下卡片。」
半天她才畏缩的拿出卡片,粉色底的纸有点皱,上用签字笔写着李青廷的名字。
兴奋而紧张得双手发抖,几乎撕不开小贴纸封起的口,里头信纸有3张,布满整齐浪漫的黑笔字。
李青廷的脸又黯淡下来,信纸在手里握成一团。
「过一阵子,老爷气消……」
陈嫂哪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只当作李青廷心冷,放弃了。
「没关系。」
他的确该打起精神,从以前到现在,遇过无数事情,人生还很长,这一定不会是最糟的。
「我、我换个衣服。」
陈婶摇摇头,原本想劝说些什麽,最後还是没出口,收拾起东西出去。
在听到关门声後,他起身打开窗户,日光和风一起进来,吹过他光着的脚,风再大也也回不到那天。
唰唰。三两下,信成了一堆废纸,随着扬起的手落下,立刻被风刮得看不见影子。
他得、必须解决这个情况。
等脸上的伤好点,他又回去工作,李父对此并没有意见,只是派人在他上下班前後盯着,一没有直接回家就会接到父亲的警告电话。
「缺工那麽多天,真亏他有脸回来。」
有点起色的交友状况掉回谷底,没人约他吃饭,连开心的聚集聊天也被排除在外。
「咳。」
还会贴上来的,只有JAZZ。
李青廷实在没心情躲,只擦了擦眼角,任凭他贴过来,说完他想说的话,随便他要干嘛好了。
储藏室被货架占满,货架又被箱子占满,并没有太多空间,李青廷坐在文宣的箱子上,眼皮都是肿的,眼袋带着吓人的青色,一整天话没几句,也不会笑,一有空闲就是发呆,偶尔偷偷的哭一下;连原本很关心他的同事都受不了,整天除了抱怨还是抱怨,弄得工作气氛骤降。
剩下的空间只够站一个人,JAZZ待在那不走。
「为什麽写信给我?」
眼睛红到眼睑,李青廷握紧拳头,他给人的感觉变了许多,不再那麽逆来顺受。
「我联络不到你,你……还没给我答覆。」
看着他绷紧的身体,JAZZ平静的说道。
「我现在不想想这些。」
他真的很乱,用力拉住头发,像要把头发扯下来一样,眼泪不停往下落。
「好吧。」
。
再半小时就是凌晨,公园只有两三只小猫,树长得很高很密,挡住一半的路灯。专心的看着只有水藻的池子,水光在脸上游动,如果不是像这样,柯冬尉真怕自己会发疯。
李政粟主动和他联络,说会想办法让他们见面,但不保证李青廷会来。
柯冬尉不知道该期待什麽,要是来了,又会害他被打骂,跌坐在在贴砖的平台上,全身都发冷。
每晚都梦到李青廷,和他做什麽都好,一起工作、扫厕所、卖票、吃饭,满足的醒来,幸福得胸口刺痛,再在落寞中渡过一整天。
太多後悔的事情,如果自己不让他独自返家,如果自己不随便打扰他的工作,如果自己不让他喝那杯饮料……
。
走夜晚小路过来,等到目的地,李青廷的背都湿了,双脚还有点发抖,在风中摇摇晃晃。
上了整天班,李青廷累得倒头就睡,睡到一半,楼下传来吵杂声,才发现哥哥回来了,据说是工作上出了问题,急急忙忙来找父亲。
哥哥说会和柯冬尉谈谈,他们见面了吗?
连大嫂都来了,满脸紧张的站在客厅。
这种事自己帮不上忙,在黑暗的楼梯站了一会,快要12点了,明天8点就得准备布置,正打算上楼继续睡,手机收到来自大嫂的简讯。
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捧着手机,把简讯反覆看了几次,哥哥和父亲突然提到他的名字。
掩去手机的光,底下声音恢复原本的音量,继续讨论公事。
这才松口气,轻手轻脚回到房间,心脏还在强力跳动,拿起护在手里的手机,柯冬尉会传讯息给他,只是他从来就不去看,打开他们之间的对话,里头有十几条讯息。
或许是知道他不会看,最新的几个是没什麽意义的『理我』、『理我』和『理我』。
有几个讯息很长,占据手机大半页,如果他认为自己看过才无所谓,会有多难过。
他抹掉鼻涕,心烦意乱的换下衣服,溜到门口,哥哥进来时没锁门,一推就开了。
夜风吹在脸上,才发现自己居然很怀念这种兴奋感。
柯冬尉等在水池边,一眼就认出他。
「你、你吃饭了吗?」
光想到李青廷可能再被父亲处罚,心脏就好像碎成好几片。
「吃过了。」
他逼自己吃下一碗饭,用萝卜汤硬冲进胃里,才不至於昏倒。
「你好吗?」
柯冬尉问道。
同一件衣服穿在李青廷身上,现在对他好像大了一个尺寸,他原本就很瘦了,怎麽还能更瘦。
「可以,很好。」
说实在,柯冬尉并不想听。
「你看见我和JAZZ那天,颜医生打去的电话是我听的。」
李青廷说。
柯冬尉差点吞了自己舌头,把对颜叔叔的抱怨翻来覆去想了一边,脸刷的变白又变红,背後也发热出汗。
「那个时候,你觉得你……怎样?」
李青廷的脸和他一样红,眼框也是红的,泪眼汪汪的求一个答案。
「我觉得……我对你。」
柯冬尉回望他,表情化为一滩软水。
他看着李青廷,有点心不在焉,左手搭上李青廷肩膀,右手托住後脑杓,将心上人搂紧,在爆米花、影厅地毯的气味之下,皮脂汗水交织独一无二的体香,透过体温散发出来。
「傻蛋、你这个傻蛋。」
虽然是傻蛋,柯冬尉却说得如此温柔,比宝贝更宠溺、比甜心更诚恳,再也不会有第二人这样称呼自己。
顺着气味和呼吸,柯冬尉稳稳的堵住他的呼吸,停在柔软上许久。
「你的脸好冷。」
凌晨的空气很凉,加上湿气露水,晃荡一下就可能感冒。
「我不冷。」
看他要脱外套,李青廷头摇个没完。
「穿上。」
「不行,如果我爸看到……」
「丢在路边就好了,现在穿上。」
柯冬尉张开外套、张开臂弯,还未退去的体温黏在身上,像是永远被拥抱着,李青廷感受到从未有的满足和幸福。
「真想陪你回家。」
带着依恋,分离的时间到了,分针转了一圈回到原地,时针则前进了一步。
「快走吧,我看着你走。」
最後一次吻上他的颈侧,柯冬尉这次停了久了点,才拉开微笑。
挥着手的人影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