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烟花
日暮向晚，橘红映照，若不是天色变幻，郑嫣妤竟不知与成天青聊了这麽久。
两人聊得不外乎是些牢骚，少男少女的烦恼，父亲的殷切期望，学业应试的压力，有严厉、有冷淡，甚至还有漠视。
成天青不时探问她的武功、她的真实来历，得到的答案都让他暗自诧异，与之所想迥异，总保持怀疑，但瞧着她晶灿无邪的眼，透出一览无遗的眼底清明，没有隐藏，彷佛真的没有秘密。
关於八阵石的消息，经上次雾幻林一事，便不敢再问她，就算问了，也寻不到八阵石，於她，於他，他们都丢失八阵石的重要线索，只是，他俩的线索天南地北，不到一处去，也不知谁的线索才是真的。
千头万绪，诸事纠葛，多思无益，倒不如发散牢骚，放纵一游。
「今日宵禁解，等等带你去看灯。」成天青回复一如既往的爽朗笑语。
「宵禁…」
这话却让郑嫣妤进入沈思。
「没有宵禁是那一个朝代？艳丽盛放如花的唐朝，还是清丽风雅如蝶的宋朝？」
成天青听她念叨一声「宵禁…」，便解释说：「以往『一更』宵禁变为『三更』宵禁，街上有吃有玩，闹腾的很，每夜都像上元节般热闹，听说宵小反而不敢出手了呢！」成天青像个好玩小孩般兴奋。
郑嫣妤瞧着眼前的古人，心想这个问题问眼前人立马可解，但就是拉不下脸来，方才说了自己读了许多书，现在却连个朝代的问题也要问，再说了，就算知道自己身在那个朝代，也无济於事，还是无法回到现代的家呀！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活在当下，努力去找回去的路吧！
「街上有什麽好玩的呀？」郑嫣妤努力挣脱归思念头，迸出这句。
成天青嘴角一牵清浅，多了份放荡不羁。
「走！我们上街去！」成天青将银两放置桌上，左手拉上郑嫣妤，便往窗外一跃。
吓得郑嫣妤瞪大双眼，但不敢吱声。
一阵飞旋，振起尘烟。
「踏…踏」两人稳妥落地，郑嫣妤仍死着成天青的手臂不放。
落到街上许久才惊魂未定的说一句：「你这样付钱，小二知道吗？」
「那店小二知道我的脾性，敲五声门，人没应，就会进屋收盘擦桌，桌上的钱管够管用，那小二还有吃酒钱呢！」
郑嫣妤还是瞟了他一眼。
「你怎麽不先预告一下，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呀！…」
「刚从上面下来的景好看不？」成天青灿笑着不正面回应。
「好看！」郑嫣妤说得实在话，虽然跃下楼当时惊慌失措，但那一眼、那一幕却美得不会忘。
硕大斜半橘红透亮，橘黄光映街上，靛紫揉合粉光，染尽天际，伴随与成天青的一跃而下，渐渐收起光茫。
日落灯渐亮，街上繁灯占尽星芒，喧嚣没入他们俩。
郑嫣妤的眼移不开眼前景，一切这样自然却又让人恍然，尽是古物却是新品的矛盾，数不尽吃食、玩意，尽在眼前大街小巷里，突然视线交叠起现代的夜市场面。
古今不变的还有抬头可见的明月，月牙弯勾起一丝笑，清亮微光，混着云烟朦胧，晚风来袭，秋意夹杂食物的蒸腾香味。
「月亮，好美。」郑嫣妤不禁恍惚说了这麽句。
成天青与她身处街旁，随着她的视线瞧去。
「想赏月，那粼光桥上最佳，我带你去。」
成天青拉着她便往人群穿去，走过各种饮食小摊，叫卖各式美食。
有摊车浮铺点茶汤贩儿，提瓶卖茶，手一提，壶一拉，往杯里一倒，一杯暖呼热茶，便送上手，一杯在手随处游观，这不就是现代的手摇茶饮吗？
有卖饱足吃食，细粉科头、白肠、红莲饭、水晶鱠。管顾好饥肠辘辘的胃袋。
有卖果子的，榅勃木梨、弄色枨桔、石榴、孛萄、梨、枣等，时新上市。吃饱喝足，来份水果，均衡营养。
有卖解馋小点，旋炒栗子、银杏、金橘、橄榄、龙眼桂圆乾。带点随手零食，边走边看边吃，才不无聊。
有摊子卖着肉食，糟羊蹄、腊肠、腊肉，更重要的是烤肉摊，一字排开各式肉串，喷香窜鼻地，这倒是古今中外夜市的共同印记，也让她熟悉地莞尔起来。
还有几家有些规模，有店面的分茶坊，里头的行菜者用近乎技艺式的方式送菜，「左手杈三碗，右臂自手至肩驮叠约二十碗。」
里旁的厨子，有的切菜、切肉，各种切，有的汤勺不离，不断搅动羹汤、卤汤，有的一瓢一拉，一碗碗热呼暖胃的羹汤、卤汤盛好，待行菜者相继分送各桌。见店内贩有羹、饭、面食，还有时节新出的螯蟹，制成酒糟蟹、蟹黄兜子、蟹黄馒头。一眼望去，各桌点菜各有千秋，相同的是满满一桌，喝酒吃蟹。
郑嫣妤彷佛听到小贩对着她叫喊：「吃饭吃面都有，客人往里坐。」这样话语来，恍若回到家旁的夜市一般。
郑嫣妤目不转睛瞧着每一样吃食，成天青也配合得放慢脚步，却不敢放开她的手，深怕弄丢了她，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正想问她要不进去买几样来吃时，却没注意迎面来了几人，与之擦肩，定眼一看，几个五陵少年，游观放歌、笙歌未彻，兴致勃勃，也引得郑嫣妤好奇瞩目，正想听他们唱些什麽，就被成天青轻拽走了。
接着走过香铺子，香烛之烟袅袅飘散，薰得隔壁布店放在门口的绢布染上香气。
郑嫣妤不禁停下摸着细软素雅的花布，发怔抬头见前方不远处结彩棚，铺陈冠梳、珠翠、头面、衣着、领抹、靴鞋、玩好之类，爱美之心起，忍不住向往之。
见一家「梁家珠子铺」门面亮丽，门前灯笼精致，各色画就几幅花鸟於灯上。
成天青带着郑嫣妤还没跨进门槛，老板娘便出来相迎，一开口便笑语：「成少爷，你这次带来什麽好货来？
她一见郑嫣妤便收口一会儿，上下打量着郑嫣妤。
「…这位是？」
成天青望着两人正要说明。
「她是…」
没等成天青说完，她接着说：「以往都是成少爷带货来，还没见你带姑娘来呢！说吧！需要什麽呢？」一脸堆砌的笑颜，充满业务气息。
郑嫣妤总觉着这位老板娘充满NPC的即是感。
「有什麽好的都拣上来。」成天青发话。
郑嫣妤却是暗想：「成天青这样潇洒好吗？这整间店的东西价值都可观啊！」
老板娘一声：「好勒！」尾音还没结束，就有伙计从旁高架取出一盘木盒来。
各式冠饰、钗簪、耳环、手镯，琳琅满目。
这是赤金五彩额冠、穿花百蝶长钗、翠衔蓝宝石钗、鎏金雕花飞云流苏簪、绿雪含芳簪，彩蝶戏花步摇、粉玉珍珠花钿，琥珀青金石手串…
郑嫣妤正沈浸在古意精品当中，突然门外几声「咻咻咻…蹦蹦蹦」
「什麽声音？好像是烟火？这朝代有烟火？」
「烟火！有烟火？」
「怎麽会？」
郑嫣妤顾不得看钗子、簪子了，扭头往外看，成天青更是跑到门边瞧，她赶紧跟上，暗夜天边一圈一圈亮黄花束绽放，花瓣洒落绚烂，分明就是烟火，看得小女儿家开心的又蹦又跳，又欢又喜。
成天青也不禁掩去愁容，跟着笑起来。
「今天初五，怎麽会？」成天青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