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真假
一名青衣装束的宫人开口解释:「结界被破坏,有人闯进来了,公主快跟我们走吧!」说完便拉着惜言要走。
「怎会?婆婆的结界一向牢不可破。」惜言讶异,纤手被拉着跟在後头。
「但雾幻林的雾真的散了,双儿亲眼看见的。」柳剑应着,但急切的脚步未曾减速。
宫人们的服制都是一个样,颜色却是不同,郑嫣妤只能靠着颜色区分。
拉着郑嫣妤的宫人穿着橙衣,慌乱中好像听人叫她「知幻」。
「知幻你姐姐呢?」蓝衣宫人问道。
「去玄霁殿通报了吧!」知幻应着。
「知书这麽快就去玄霁殿了吗?我们也去那儿。」紫衣宫人说着,却刻意走在最後头。
後来才知,蓝衣宫人唤作白芷,紫衣宫人叫做杜若,两人是前殿守宫炉的,两人常用宫炉炼药。
「双儿、对儿呢?」惜言问起,众人静默。
此时已到玄霁殿门口了。
众人将惜言、郑嫣妤推进殿中,随後将殿门关起,守在殿外。
惜言查觉异样,在殿内不断拍门喊着。
「你们这是做什麽呢?」
郑嫣妤赶紧到窗旁戳破窗纸一瞧,见着橙衣的知幻已经开始施法展开结界,一层半透明的空气隔在窗外,这是郑嫣妤第一次看见法术、结界这类玄幻的妙术,只觉不可思议。
突然一阵爆破声凭空响起,很像是在藏书阁内听到的声响。
白芷散开漫天飞羽,只刺穿几个爆破箭,让它提早爆开,散落的火星落在知幻展开的结界便熄灭,成了灰烬。
「为什麽箭会在空中自动爆开呢?」郑嫣妤怎麽思索都想不通。
刚杜若垫後,沿途撒下的毒棱,此刻已奏效,一群凶神恶煞拿着大刀,抡起长枪,却疼得撕心裂肺的叫着,每个都抓着肿胀发黑的脚。
柳剑趁机一剑了结他们的性命,结束钻心般地嘶叫声。
但第二波人马又过来了。
杜若毒挥弹指,击中第二波人马,几个被击中的人,伤口马上溃烂不成样。
接着第三波又来了。
像是植物打殭尸的殭尸,一波又来,一波又起,看起来没完没了。
以前玩得只是游戏,现在可真是性命交关。看得郑嫣妤冷汗直流,惜言则是眼泪直流。
「你们让我出去跟你们一起作战好不?」
「惜言,现在不是你说这话的时候。」在惜言、郑嫣妤身後出现纪子献冷冷的话语。身旁还有纪紫丹在侧,面容忧伤。
「怎能丢下她们呢?」惜言一阵哭腔。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她们的使命是让你活下来,别辜负她们的一片心。」纪子献冷冷严肃如冰的话里,压下沉痛的心情。
她不是舍得她的门人、徒儿牺牲,而是真的没有办法。知书在她身畔,亦暗自流泪,她的妹妹正在外头作战,她何尝不觉心如刀割,但宫主吩咐她更重要的事,她必须去做。
知书上前拉着哭成泪人儿的惜言。
「公主,走吧!」
惜言想甩开知书的手,却是不能,知书的武功在她之上。
为什麽留下武功最高的知书呢?
她大概明白了。
「紫丹,你接着死守这儿,我去将八阵石隐蔽起来。」纪子献脚步未移。
「姐姐!那太危险了。」纪紫丹站在内殿惊呼,赶紧走回外殿。
「我怎麽听都是留在这比较危险,逃到八阵石那比较安全啊!」郑嫣妤暗想。
後来又想,敌人都从竹林来,该不会八阵石那是最前线吧!要杀到最前线将八阵石藏起来,这可能吗?
还在思索时,纪子献叫住了已往内殿走去的郑嫣妤。
「郑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这麽见外的话,不直说。
「您请讲。」出於礼貌,郑嫣妤只能赶紧回头这样应着。
「烦请您与惜言同行。」
这是也要保护我的意思吗?但我只不过是外人呀!也被搅和进去,无法脱身了吗?
纪子献继续说下去。
「您的容貌可以混淆他们,也许,能给惜言争取一点时间。」
果然人是自私的。
「求你保护惜言,就算为了回你的时代吧!没有惜言,你也无法回去的。」
威胁我罗!
「这可是随时会送命的请求呀!」郑嫣妤很明白得说。
「你其实也没有选择。他们见过马皇后,一定会追杀你的。」纪子献眯眼抿嘴。
这根本圈套。
「好,我答应你。」既然都没得选了,就要帅气的答应下来,这样比较像是视死如归的英雄,至少帅气一回。
不纯粹是勇气使然,也许是因为初来到这世界,没有升学的标杆,也没有人生目标,还没有需要做的事,既然回不去,就只好做些事,走一步算一步,从中找寻可以回家的法子。
既然我真像惜言的母后,那扮起公主来,也许真能鱼目混珠。
见郑嫣妤答应了。
「郑姑娘,谢谢你!」纪子献说着便下跪了。连同纪紫丹也跪了。
郑嫣妤突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袭来。
「你们别…」
「请受我们一拜。」一黑一灰的发已垂落,向郑嫣妤跪下磕地。
郑嫣妤今生第一次被跪拜,还是两个长辈跪她,拜她,虽然这是用自己的人身安全换来的这一拜,但还是觉得深受不起,想赶紧上前扶起两人,这时才发现自己手上紧抓着一本书,便是从藏书阁不小心匆忙带出的「寒凌掌法」。
众人望着郑嫣妤手里揣得书,郑嫣妤不由得尴尬起来。
「我跟惜言不小心在藏书阁捡到的,刚听到声响急忙跑来,这书就…」
「没关系,你练吧!」纪子献悠然说着,便起身走了。
这麽好。
不对,应该是我之後处境危险,让我学着防身吧!但这写得看不懂呀!没有人要教我的意思吗?
纪紫丹突然悲戚喊着:「姐姐。」一声生死诀别的唤喊。
纪子献没多说,自顾自的走了出去,眼角一颗晶莹的泪话落,推开殿门,走出,关门那刹那,泛起浅笑,那样誓死如归。
虽然这时机问这个有点不对,但还是很想问,再不问,怕没机会了。
「请问这寒凌掌,您会吗?」郑嫣妤只能问纪紫丹了,但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是来搞笑的,在不对的时机,十分尴尬。
纪紫丹摇头。
纪子献走出玄霁殿,见白芷、杜若身上的衣物染上斑斓艳丽的鲜红,像两只浸透血渍的布偶,软绵绵倒在殿角一侧,不由得鼻尖一阵酸,那是多麽乖巧玲珑的女孩呀!
接着看着,不断耗尽术法真气的知幻,嘴角滴着血,不断剑斩贼人的柳剑,右腿流一地的血,实在不忍。
拿出法宝「雾幻灯」,唤起大风大雾,拉着幸存的知幻、柳剑,踏着云步飞身遁走,留下一群不得其门而入的大汉,渐渐被雾围绕,吸入的雾气使他们窒息,纷而倒地,但凡跑得没有雾气快者皆晕死过去。
方才郑嫣妤因好奇而戳破的窗纸,也透进一点儿雾气来,这殿,许是待不住了。
纪紫丹淡淡看了一眼郑嫣妤和惜言,叹了口气。
扭开殿中烛台,殿中墙壁开了石门,一行人进入,知书拉着两人往地道里走去,走了好长一段路。
郑嫣妤内心有许多疑问,憋在心里,很想问,但这个时机真的不算好,又很怕等会儿走散了就问不到了,不断组织问句,想以一个问句厘清诸多纠葛在一起疑问,内心多方衡量,最後问出口了。
「请问,八阵石究竟是什麽?」郑嫣妤虽然脑中组织很多问句,最後说出口的还是最直白、最简单的这句,既然所有问题都是围绕在八阵石上,那就该问它。
走在最前头的纪紫丹,慢慢停下脚步,最後竟坐在地道内,红棕色泥地上。
「我们休息会儿吧!」纪紫丹发话,端起竹筒饮水。
众人也坐下了,见纪紫丹掰开饼,递给惜言。
「大家都吃些,等会儿,没这儿闲时间了。」
待每人手上一张饼啃咬时,纪紫丹发话了。
「所谓八阵石,石为时也,牵扯四时四地,为八阵,为变换时空之阵。」
「石为石?」郑嫣妤纳闷。
知书拔出小短刃,在泥里写下「石为时」。
郑嫣妤恍然大悟,明白点头。
「因而有四颗代表四时春夏秋冬的石子,四颗代表四方东南西北的石子,摆放位置也讲究方位,必得放在相对位置上,才能催动法阵。」
「听起来八阵石是一个可以穿越时空的法阵,那怎麽会让人长生不老呢?」郑嫣妤接着问第二个疑问。
「因为时间不对等,犹如南柯一梦,梦境内过一生,梦醒只过一夜。你若只过了一夜能老到哪儿去?」纪紫丹笑道。
「所以纪宫主看起来如此年轻。」郑嫣妤恍然。
「惜言的姨母曾带姐姐穿越一次,一去就是二十年,回来後仍是当年的模样。」纪紫丹又喝下一口水。
起身,继续前进。
终於到了出口,一出地道,却被另一群士兵围住了。
「久违了!纪姑姑。」一个相貌端正,板着俊脸说话的男子。
「原来是你这臭小子,你老子让你来的吧!他自个儿躲到哪儿看戏呢!」纪紫丹挺起身子,板起脸色来。
「纪姑姑,我们来接您和公主姐姐跟我们一起走!」一个清新可人的小女孩撒娇语气说着话,模样约莫十一、二岁,小学年纪,郑嫣妤觉得她好看地有些亲切感。
纪紫丹瞧她更是生气,指着她叫道:「该是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妮子,暴露我们的吧!」
「纪姑姑说什麽呢!什麽忘恩负义,我和兄长特地来拜谢您的,我们这不是特地来接您和姐姐一同回去款待的吗?」小女孩嘻嘻哈哈说了一翻好听的话,却是人不爱听的语气。
她身边的护卫倒是生的一副正气檩然样子,不断在她身旁使眼色,不断低声说着「小姐,别这样。」另方面,也看向郑嫣妤和惜言方向。
「纪姑姑,是了,您照顾妹妹,家父十分感激,特地让我一定劝您挪步前往寒舍小住。」男子脸上挂着完好的笑容,说着挑不出错的语句,
「方恪、方瑶你们就别再一搭一唱了,这戏纪某不爱看。」纪紫丹气焰高涨。
「纪姑姑,你可真伤我们的心呀!我们大老远跑来接您和姐姐呢!您怎能说我们来唱戏的,我们可唱不好,还是您教教我们怎麽唱吧!」方瑶可怜的语气,眼底却是闪着光亮。
「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懂得嘲讽呀!」郑嫣妤忍不住发话。
方瑶与护卫皆看向郑嫣妤。
「你谁呀!只不过落难凤凰罢了。」方瑶语气不大好,身旁的护卫却是必恭必敬的。
「你的行为真让人看不惯。」郑嫣妤走向前一步。
「你又不是我的谁,没资格管我。」方瑶气恼了,像个被惯坏的官家小姐。
郑嫣妤正要应声,却听一声端正俊朗的声音。
「瑶儿,我们是来请公主回去的,不得无礼。」
「你们究竟是怎麽知道的。」纪紫丹眯起眼睛。
方恪依然是那样好看不失礼的微笑,却不答话。
「从一开始就是局,你们早知道了,所以早先派了个装可怜的方瑶过来,假装迷路、假装受伤,利用了我们的善心。」
一样好看的笑容,仿佛应了一切。
惜言暗惊,那倒在血泊的男人,会不会也是来抓自己的。八阵石的诱惑竟这麽大,不惜各种圈套,就等着我入网。
方恪依然挂着笑说着:「纪姑姑,您还在为当年的事怨我父亲呢!都说了当时是皇后娘娘自己的打算,怎能怪我父亲呢!」
「你快滚,别一口一个纪姑姑,挂着那幅嘴脸像极了方镜,实在惹人生厌。」纪紫丹气恼说。
「对不住了!我们奉父命必须将各位带回去的。」方恪仍是客客气气。
纪紫丹抓起随身法杖,往方恪一阵挥,方恪侧身一闪,脚步一晃便离数丈远。
怎麽只躲不攻?有诈。
才想着,下秒只见方瑶数针齐放,纪紫丹闪避不及,又为保护身後众人,一个飞身,将漫天银针全接下来。落地,只觉浑身瘫软无力。
心生一计,大喊:知书,带公主走。
知书迅速将惜言、郑嫣妤二人拉回地道。
「婆婆!不!」惜言看向纪紫丹对她浅笑的脸,只觉不好。
果然,石门关上不久,外头传来轰然作响,尔後一片寂静。
死绝空气,血腥味四溢,惜言一颗心担心乱颤。
赶紧伸手欲打开石门,却被知书挡下。
惜言反手拨开知书的手,另一手不促防地一拳击中知书横膈膜下方,拨开知书後的手,迅速回来点住知书穴道,知书诧异,动弹不得。
打开石门後,眼前所有景致全变样,到处血迹,还有…屍骸。
「不!婆婆。」惜言凄厉尖叫。
远方被一人醒了,那是第一时间被石卫明拍飞数丈远的方瑶。
也是一阵尖叫:「不!石卫明,你怎麽…」哽咽的说不下去,眼中的泪飞落,四处张望皆是屍体残骸,在地上,在草丛上,在树上,犹如炼狱。
方瑶左前方是晕厥的方恪,面上也是血迹斑斑,不知死活。
方瑶一阵恼怒,复仇的火焰在心中焚起,抽起怀里针袋中最细的银针,如发丝般的毫毛发针,对
跑向惜言,往惜言心口出就是一拍,那掌软绵无力,只因方瑶武功底蕴全无,但受掌後的惜言却是突感心口十分剧痛,连呼吸都会抽痛。
知书在地道内,看方瑶拍了惜言一掌,急得不得了,却无法动弹,赶紧喊着「快帮我解穴。」
「我…不会」郑嫣妤更是手足无措,不知所为。
知书只能用劲冲破穴道,一出穴道,紧来一掌往方瑶胸口拍去,方瑶被拍飞,胸口穿着石卫明坚持让她穿的护心甲,但仍然疼得昏死过去。
知书见一伙人皆昏死,回头拉起坐在地的惜言。
「公主,你还好吗?能走吗?」
惜言脸色苍白,面上满是泪水,巨大的悲痛压得她脆弱不堪。
知书见此处不宜久留,只能将惜言背在背上,朝前方走去。
郑嫣妤突然想起一件事,纪宫主说要去把八阵石藏起来,不知她情况如何。
「知书,纪婆婆既然不在了,我们要不要去纪宫主那边?」
其实,郑嫣妤担心的是八阵石被盗,这麽重要的东西若丢了,就回不去了,只要回去了,这里发生的时就只是一场恶梦而已,虽然惊心动魄,但只是场梦,梦醒了就好了。
郑嫣妤真的被吓得不轻,才来三日,饭没好好吃,觉没好好睡,还见了几次血腥场面。
如果这是场游戏,她只想退出,她不想玩了,这场虚实未知,真假难探的游戏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