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真相
对方的方向果然是新星绿洲,最初一护出来的地方。
虽然曾经多次用精神力检查过自己,身上并没有不对劲的东西,但一护对研究所依然下意识地忌惮——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能克制自己的东西呢?
一护在绿洲外截住了那辆车。
风卷起沙,他背负长刀,孤独立在风沙中的身影渐渐显现,白哉在被带走,知晓自己的力量无法抵抗时就一直沉默,不吵不闹,安静得令这几个劫持者都忍不住惊奇,直到这刻,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相反,惊慌的却是那几个劫持者。
“他怎麽来了?”
“该死!应该是我们进入绿洲之後再引他过来的啊!”
“快通知上面!”
他们慌忙按了一个键,立即,呼啸而上的尖锐破空声中,一朵艳丽烟花在荒漠之上炸开。
“防护服穿好!”
那几个人看拦在前方的人影安静不动,既没有攻击上来,也没有阻拦警讯烟火的释放,心顿时定了些许——那人看来还并不想跟研究所撕破脸,还有谈判的余地。
而筹码在他们手里。
不由得就对白哉多了几分“爱护”。
白哉知道,万一战斗起来,暴露在辐射中就糟糕了,於是也不说话,动作迅速地将防护服穿戴妥当。
“是你们送他出来,还是要我劈了你们这车才行?”
容颜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战士缓步上前,艳丽的发在风中烈烈如一朵焰火,踏着夕阳逆光而来的他的一双眼睛亮得出奇,让人见了心颤。
“黑崎君,我们是奉命行事,也没有亏待这位小朋友,您不顾忌别的,也得爱护这位小朋友的性命吧?”
“用孩子来威胁我?”
一护冷笑,“白哉,你怕吗?”
白哉开口,“不怕!”
“你……”
对方的态度太过有恃无恐,不过也是,经验丰富的战士,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软肋,他只是嘴硬而已。
“黑崎君,你真的要动手?”
“如果你们愿意说说,为何要挟持白哉,我倒是可以缓一缓。”
那把比身量修长的战士还高的长刀被取了下来,一扬,包裹的布条飞卷而起,雪亮刀锋在夕阳下折射凄艳光芒——像涂满了鲜红的血。
杀戮怪物宛若斩瓜切菜,多年来带领清扫者纵横荒漠,清扫者损耗殆尽,原本以为他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消失,毕竟根据他的性格,智脑推算了无数次,他的结果都是绝望而放弃生的意志,结果却成了最不想面对的那种——只是收养了一个孩子,居然让这个本该寻觅到绝望的男人重新振作了起来,还做出了走私的出格事情,感受到失控的研究所开始了争论,有坚持满足他的愿望的意见,更强烈的却是不安定因素就该毁灭的意见。
心头战栗,几个本来也是强悍军人的男人甚至不敢离开弱小的孩子稍远一点,“黑崎君,这孩子,是个极好的样本。”
“哦?那为什麽在我第一次带这孩子进入绿洲的时候被拒绝了?想要的样本送上门来了,不是应该先骗进来再说吗?”
“那时候只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政策。”
“什麽政策?我怎麽没听说过?”
“他是遗民的後裔。”
“什麽叫遗民?”
“就是……就是绿洲建立之後,为了……安定,将患了辐射病的所有人,赶出了绿洲,那些人大部分死了,活下来的,一部分变成了怪物,一部分苟延残喘着,拥有了一定的对辐射的抵抗力,就叫做遗民……”
“遗民憎恨绿洲,曾经为了复仇而毁灭过一个绿洲,是不是?”
“是的,就是因为这个,本来只要没有辐射病就可以进入绿洲,从此变成了禁止任何没有身份编码的人进入。”
“那白哉的价值何在?”
“他是遗民後裔,却发生了返祖现象,基因极其纯净,是一个难得的样本,他第一次试图进入绿洲时,扫描的资料过了好几个月才被研究所注意到,但是那时候你已经不再带他进入绿洲了。”
几个人有问必答,虽然隔着玻璃窗和呼啸的风沙,他们得大声喊话,但面对那个风沙中宛若凶兽一般令人浑身发寒的身影,这自带武器的车却彷佛无法提供半点安心感,只能尽量拖时间,稳住对方,等待研究所的支援到来。
“那我呢?我的价值何在?你们是想消灭我?还是捕获我?”
支支吾吾,“这个,上面的意见不统一。”
“看来你们也不知道更多了。”
一护冷笑,“那就去死吧。”
“什麽?你别乱来,这孩子可是在我们……”
“噗”的几声闷响,几个人口鼻出血,瞳孔错愕地散大,就像是在脑壳里发生了爆炸,颓然倒了下来,身上却没有半点遭受攻击的痕迹。
白哉惊讶极了,却意识到自己安全了,他立即跳起来去开车门,但拧了半天也打不开,一护已经来到了车边,“白哉,躲开一点,我劈了这车。”
白哉点点头,缩到角落里,就看见白光一闪,这辆武装其实相当到位的车就变成了两半,橘发的少年在夕阳中向他伸出了手,笑容明亮,“白哉,我来接你了!”
白哉猛地扑了上去,扑入了他的怀里,久违的安心感让他几乎要掉泪,“你怎麽才来?”
“我得知道幕後的人要干什麽,解决掉,不然以後都没好日子过。”
“可是你跟他们作对……”
“那又怎麽样?都想那我们做标本了,还不反抗吗?”
“嗯!”
白哉将脑袋埋在青年肩膀上,“你刚刚……怎麽弄死他们的?”
“精神风暴。”
一护隔着面罩点了点白哉的额头,“我用精神力的风暴冲击过去,他们的脑袋瓜子就‘嘭!’这样,炸了。吓人吗?”
白哉用力摇头。
“我理解他们对我的忌惮和恐惧。”
一护笑了笑,“拥有非人的力量,我的确很可怕。”
“我不怕!”
白哉大声说道,“一护哥哥是我的保护神!最好的人!”
“嘘,有人来了。”
“不跑吗?”白哉小小声地问道。
“要跑我早跑了,我就是等他们来。”
一护将怀里的白哉转到背後,取出根绳子来将他绑好,“我们要并肩作战了,白哉。”
白哉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我不怕。”
愤怒的声音传来,“你杀了他们!”
“绑架犯不杀留着干嘛?”
一护从容地观察围过来的人。
大队人马,全副武装,还有布置在车上的自动追踪连发的穿甲武器,唔,还有激光炮,声波冲击炮……
真的是如临大敌了。
一护看向领头的人。
哪怕是隔着防护服的面罩,他也认了出来,“研究所的……松本研究组长?”
他很是疑惑,“负责我的事情的,不是一向是佐藤研究员吗?”
“束手就擒吧,黑崎一护,你要对抗绿洲吗?你被政府抚养长大,签下了保护绿洲的生死状,绿洲将清扫者指派给你,给你无上的荣耀——你要背弃这一切吗?”
“我是怎麽来的?”
一护反问,“我不相信我是上天赐给你们的,世上没有这种巧合。”
“胡说,你生来拥有特别的能力,绿洲也没有消灭你或者忌惮你,反而积极地教导你,给你自由,给你信任,你能有今天,全部是绿洲的赐予,你不要辜负了这种信任。”
“啊,冠冕堂皇的话说得真好呢,但是如果白哉现在在你们的手上,你的口吻就是另一种了吧?”
一护嗤笑,“如果你们真的有诚意,就不会首先设局将白哉劫走,现在只是没了筹码之下哄哄我罢了。”
他抬起了手,指点着对方,“看啊,你们的灵魂之火,在颤抖呢,你们害怕极了,虽然这麽多人,全副武装,面对一个带着孩子的人,你们却如此的恐惧。”
“你们想知道那几个人怎麽死的吗?”
一护比了比後方被分成两截的车,“不是用刀哦,是用的精神力,一个冲击波,就炸了,他们的脑袋,脆弱极了,什麽东西都阻隔不了,你们……”
“要尝尝吗?”
“住手!住手!”
恐惧被压迫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在精神上,心理上,不断给予压迫,终於,不知道是谁,开了第一枪。
但是橘发的战士却消失了。
或者该说,视线追逐不上他。
他像风,像火,像一道光,在集中的枪火中穿行。
松本後悔死了自己以身犯险。
本来拟定的战场是绿洲之内。
那样他就可以在指挥所内指挥,根本不需要亲自上前,结果讯号烟花在绿洲外炸开,不甘心计划失败的研究所只能仓促派了兵力前来救援,他没想到,那个在虚拟世界心理评估中,道德枷锁稳定度九十分以上的基因产品,居然能这般毫无负担地将几个活生生的人类杀掉,救回了那个孩子。
失去了筹码,失去了钳制的枷锁,还有什麽能控制住这个非人类的凶兽?
恨死当年不肯给这人体内植入纳米炸弹的佐藤研究员了。
当时那人说得多麽好听啊,“黑崎一护是接受人类教育成长的,他拥有正常的道德观念,底线甚至远高於一般人,他最重要的信念是保护,我们不能用这种可能被发现的防备手段毁了他对人类的信赖和维护。”
个鬼!
全是屁话!
砰砰砰砰的枪声让人耳朵鼓噪得发痛,脑袋也痛,不就是对这个唯一成功留下来的样本好奇嘛,不就是想在改造基因上更进一步嘛,值得这麽冒险吗?
哪怕被严严实实围住,保护着,松本也後悔得肠子都青了。
对於成就和利益的火热渴求,在生命的威胁面前,脆弱得宛若被热汤浇灌的雪,一下就化了。
“既然你是头头,那我就找你了。”
魔鬼呓语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一只手钳住,青年的声音响起,“都住手,你们不想他死的话。”
军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接到的指令就是保护好这个人,听他的指挥。
现在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也因为失去了指挥者,而莫衷一是了。
枪火渐稀。
“匀一辆车给我。”
他们照做了。
眼睁睁看着那个不穿防护服的战士将指挥者推了进去,就那麽启动了车,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他们的武器,哪怕是激光射线,都没有擦到对方的一片衣角——还是个背着个孩子的人。
“别杀我。”
松本浑身筛糠似的抖。
“不杀你,问你什麽你不隐瞒就行。”
一护不耐烦地道,就这麽个上不了台面的胆小鬼,虽然方便了,但还真是失望。
他其实是想得岔了。
绿洲因为辐射而各个独立,相互之间根本没有征伐,只要不离开绿洲去面对怪物,绿洲就是和平安宁的所在,加上他这十一年的努力,怪物绝迹,因此这些人,在封闭的和平环境中,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战争了。
长久的和平豢养出来的,不曾经历过风浪的人,或许自负智慧,却像温室的花草一样,缺乏面对恐惧的勇气。
跟他常年在荒漠中战斗淬链出来的心态和精神相比,软弱得不堪一击。
於是一护就盘问出了这件事的前因後果。
他作为研究所里出来的战士,一直是佐藤研究员那一组负责。
他们坚持精神上的驯化就好,不同意在将一护放出去战斗时为他加上一层以防万一的枷锁。
而且事实上,以一护的精神力,哪怕是纳米炸弹也无法在他身上留存。
被发现了一护就可能怀疑绿洲的用心,而生出反叛之心,得不偿失。
当时研究所所长同意了这个观点。
但是多年以後,研究所的权力斗争发生了倾斜,现在占优势的是松本的上司。怪物逐渐绝迹,黑崎一护战斗的价值大大削弱,他垂涎於这个样本特殊的能力——不但拥有胜过怪物的战斗力,精神和理性都如此的稳定平衡,这一切背後都是基因,而基因,可以通过研究,截取,复制,或许能让所有人的能力上一层楼,远的不说,只是抵抗辐射这一个能力,就可以造就一支能征服所有绿洲的大军了,况且他还那麽的强大。
他们必须得到黑崎一护。
价值其次的是在黑崎一护身边的那个返祖样本。
人类多年下来已经多多少少基因变异,这个纯净的返祖样本价值不言而喻。
而黑崎一护对那个孩子无微不至地保护着,显然,那就是他的软肋。
计划就这样出来了。
利用黑崎一护想要的编码将两人诱入绿洲,给予便利,以为可以安定生活下来的两人当然会中计,然後,只需要等到两人分开的机会就可以了。
之後,白哉很顺利地被带走,教师和学生被清洗记忆,黑市老板灭口,将孩子带回,然後以孩子为胁迫,一定会追上来的黑崎一护则会束手就擒,实在不行,暂时让他失去能力的基因炸弹也是可以用上的——但一切在黑崎一护没有进入绿洲就将孩子夺回的行动下泡了汤。
“所以,我是怎麽来的?”
一护对这些阴谋和斗争只有厌恶,他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我的生活是真的吗?我的爱人是真的吗?”
一直安静倾听的白哉一震。
爱人?
一护有……爱人?
“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天真。”
随着诉说,破罐破摔的松本不但问什麽说什麽,甚至那份优越感都回来了。
“可怜啊,黑崎一护。”
“你说什麽?!”
“我说你可怜!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又知道什麽?”
“我知道啊!很多很多事情!”
松本看着这个强悍的青年,比他强,这麽的可怕的强,差点将他吓得尿裤子,但是……他什麽都不知道!他的一生都是被操纵,被欺骗,被诱导——多麽可悲啊!
想到能在精神上打击这个强者,他竟然感觉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浑身血液发烫着鼓噪,一时间兴奋得无法自己。
“你就是个基因产品,你以为你跟那些清扫者不一样?不,你就是个清扫者!”
快意地看着青年脸上突然因为他的话语一片空白,“没错,我们为了对付怪物,利用基因技术制造出了清扫者,清扫者很强大,但是缺点是没有神智,可是你不知道,一百个一千个标准流水线产品中,总会有5%以下的,所谓精品的出现。”
“黑崎一护,你就是那个精品之一,你拥有神智,且力量更为强大。”
“然後?”
“然後啊,”因为兴奋,男人平淡的脸上泛上了红色,像是喝醉了一般,滔滔不绝,“我们就将你们这几个精品的意识连接进了虚拟实境,给了你们一个生长环境,你们的精神就跟初生婴儿一样,需要引导着成长,你记得吧,你生活在孤儿院,你有来来去去的朋友,你有循循善诱的教师,那些都是测试和引导,给你们灌注道德观念,测试你们的喜好和行为模式,最终,按照你的喜好,给了你一个‘爱人’。”
“什麽?!”
“你以为你在孤儿院过了十五年?不,大脑的时间可以加速的,其实前後只有两年不到,你的身体一开始就是这样,你的精神成熟了,我们就可以开始计划了——告诉你你的爱人在荒原失踪,为了复仇,为了寻找生死不知的爱人,你自然就会主动请缨去战斗,为我们指挥清扫者,扫除怪物。”
“三个样本,黑崎一护,只有你,是唯一通过了洗脑的存在,因为你忠诚,正直,以保护为使命,完美的按照我们的期望成长,并且爱得深沉而纯粹——其他两个,在无知无觉中被销毁成了一捧炉灰,黑崎一护,你该庆幸,你被洗脑成功!”
“按照你的行为模式,你应该在长久的寻觅中绝望,最後怪物没有了,没了寄托和希望的你,就应该在荒原中自我了断的……”
“闭嘴!”
一护蓦地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你就不想知道……你爱人的事情吗?”
男人艰难地抓住他的手腕,求生的慾望在此刻压过了之前的兴奋,他拚命挤出声音来,“他是假的没错,但为什麽你能深信不疑,为什麽唯独你洗脑成功了,就是因为……他是有原型的。”
咳咳,真相渐渐展开啦
其实呢,这原本是个很悲伤的故事,草莓就是个清扫者,基因产品,非人类,专门制造出来消灭怪物的,他因为有神智,所以需要教育,他的世界从来都是假的,为了洗脑而建立的,爱人也是假的,失踪也是假的,他去战斗,去寻找,注定是没有结果的,然後,按照制造者们的愿望,他会因为绝望消失在荒原之中,结束自己
但是白哉出现了。
毫无辐射病的痕迹,小小的白哉身心都纯净无瑕,没有被绿洲教育过,他就像一个奇蹟,一颗稍纵即逝的露水,出现在了一护面前,他纯净却脆弱,需要一护的保护,否则就会转瞬即逝,一护无法袖手旁观不管他。
於是一护救了他,也被他救了。
其实白哉就是一护这把刀的鞘,有了他,一护压根不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