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惜緋如金》 — 【章玖】之四:蕭陌淵兩頭忙碌,餵粥又要見盟主

*

花季楼练坊,是当家萧陌渊为了让每个艺旦都能保持着一定水准演出而设置练习的地方,就连新曲新舞的编制都是在这里。

而此时一夜风华过去渐渐前楼的喧哗已静,昭告花季楼今日开店已毕,艺旦、店手皆以歇下,可练坊还依稀浅浅的响起弹奏之乐,断断续续、点拨弄弦不重不轻,略显心不在焉之境。

端捧着热粥的萧陌渊,脸色冷冷也不敲个声便一把推开门。咿呀一声,即使没盖过琴弦声却能引起人注意,尤其是在这麽微靡的琴声之中。

练坊为了不让练习之人压迫而无法专心,并没有所谓的落窗为离反而是用和门为隔,既可关也可启让练习之人也能看着外头小院景致休憩调整心境。

此时那女人就是将琴对着外头背对着自己,搭配着云中明月的月光洒落,更添一股美感幽丽,令人不禁不想打扰只想伫停在她身後静看着。

可惜,奏琴之人却是连背影也不愿被多看,眼也不抬便幽冷道:「出去,骗子。」

萧陌渊一听她那无情语调不禁心中燃火,想想这丫头从入宫之後便跟他争执冷战,已经连日不肯出场摆曲,要不是富兴连连跟他说客官皆指名要她弹曲,他也想继续冷她个几日,如今他只能隐忍在心。

啧,怎麽搞得她好像才是当家,他是她底下人似的。

「你还想拗脾气多久。」走来她身旁,将托盘放下席地而坐。「粥吃了就去睡,明日开始摆曲。」端起碗勺了一匙要喂她却被躲开,萧陌渊眉心渐渐拢起。「别再闹了,红百绯当众求婚旨是我的错吗,你要撒气也撒错对象了!」

这话一说完霓蝶紧拉起一弦重弹,响起荡沉一鸣,灵精双眸怒愤瞠向他。「你明知道我不是气这件事!」握紧搁在弦上的手成拳,怒然:「为主后娘娘祝寿的曲子明明不是以往的曲子,是特地为主后娘娘谱的曲,按理只有楼里的师傅跟我偕奏的凤梅姐、还有验收的你听过而已,为什麽只是客人身分的段兰律却对这曲子耳熟能详,甚至以此曲加入戏角走台,你在利用我去衬托那个男人,你欺骗我!」

霓蝶气愤不已,更觉得自己愚昧而不自知。为了这次寿宴,她除了每日在华灯初上尽责摆曲给那些上门听曲的客官,之後的时间总是在拼命练习,除了想让红百绯一睹惊艳之外就怕让花季楼、太子失了面子,更怕的是怕他萧陌渊被人耳语花季楼艺旦素质差,让他抬不起头。

「我没有欺骗,我解释过了,段大人与我谈事顺巧经过了练坊,偶遇你弹这新曲便记住了。」

她冷笑:「那位大人记忆可真好啊,将尽快半炷香的曲子他竟然听过一次就能寄存於心,真是令人佩服不已。」

萧陌渊瞧她不屑瞟瞪眼,摆明就是不相信他说的话。拿着瓷勺的手紧紧捏紧,恨不得他现在捏的就是这女人的颈子,把她掐死算了。

「欺骗与否是於你个人怎麽想,这曲子被段大人听见後也不失礼的问过能否在寿宴上一用,我自然也拒绝过,但他跟我保证不会跳足整曲让你失色,我这才答应他的。」

「但你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跟我提过一提,如果你觉得花季楼跟太子的面子失了没什麽那就算了,可是…可是……」说着说着便哽噎了起来。

萧陌渊瞧她委屈眼眶泛红,心中一抽,即使心软也仍硬着语气问:「可是什麽。」

霓蝶拍了下腿,怨怼不甘道:「可是我傻傻成了替他伴曲的人,这全然逊色…逊色到百爷都不看我一眼了,甚至还为了他跟国主陛下求起婚旨,这都是你害的!」

听完这女人说的话,萧陌渊放下瓷勺响起一声清脆,伴随深吸口气的呼吸声很显然他已近忍耐边缘。

「你这疯丫头真是够了,三句话不离红百绯,追根究柢你就是觉得我让段大人出了风头让原本已有情素的红百绯更不顾矜持,当众跟国主求婚旨而已吧!」那日寿宴结束待凤梅回花季楼,便将所有发生的事况一清二楚的禀告於他,所以并不难猜出霓蝶一回楼那张哭丧的脸是怎麽回事。

「什麽情愫,什麽不顾矜持,别把她说的如此轻浮跟一般女子一样。」

瞧她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是想找人解气,而偏偏他占了一部份害她逊色的原因,便整个卯起来针对他了。

好哇,对她好的人她看不上眼,躲她远远的倒是黏得跟皮糖一样紧。萧陌渊牙根一咬,一把捏住她的嘴硬是将勺匙里的粥毫不怜香惜玉的送进她嘴里。

突然被如此粗暴对待的霓蝶一时间只能吃痛的吞咽下这粥,但也被粥的热度烫到舌喉,她下意识把锁着她嘴的手给挥开。「很烫啊!」

「就看这烫能不能让你清醒一点,疯丫头一个。」将勺匙丢回碗内,整个碗大力地放在茶几上。「你知不知道这几日红百绯被关进衙牢里了。」

霓蝶大大一愣,全然不知地模样让萧陌渊心起恶意,也不在继续说便直接起身要离开练坊。

见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要走,霓蝶措手不及直接一把扯住他外挂让萧陌渊差点跌倒在地,不等他发话便急问:「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哼,想知道就给我把粥吃完了,明日乖乖摆曲就同你说。」说完,一把扯回自己外挂便出了练坊,不让霓蝶有机会追问。

萧陌渊走出练坊嘴啐了一声,真是对这疯魔的ㄚ头越来越没耐性了。

待准备回到自己寝楼,却不过几步路就在回廊被富兴追上。「当家!」

冷眼望去,「何事?」

他现在心情很差,最好别拿鸡毛蒜皮事来惹他。

「入住缘半楼的那位发话请当家过去一叙。」富兴小心翼翼地说着,手边早已备好外袍。

闻言萧陌渊蹙起眉心喉应了声,待富兴替自己系好黑袍边转头往对面缘半楼而去,不过走的却是後门。

缘半楼後门那早有人照应提着灯笼等着带路,萧陌渊也不作他想便随着领路人入了敞厅走上阶梯,不约几步路领路人便停下让他独自进入,尽责守着门外。

萧陌渊对这情景司空见惯,因为不管在哪都有人守着、护着那位。

走来双人设的炕椅座,眼一抬就见一名略约五十岁数之有的男人,此人发丝黑灰交替缠绕一丝白却是井然有序的贴称於鬓耳。他着一身栗茶色身袍点缀金丝勾纹很是简华,但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是那张有岁月痕迹却仍有着刚毅不解的神情,以及右眼那白浊几乎无光芒的废眸,一条冗长的疤痕就像劈开那只眼般令人怵目惊心。

此人便是支撑江湖的怀陵盟之主,段陵契。

「盟主。」萧陌渊敬重般地朝他一礼。

原还埋首在卷宗之中的段陵契一听到来声,便抬眼努了努一旁空位。「坐。」

萧陌渊眉宇挑了挑便一屁股坐下,很是自然的在几桌上倒了一杯茶酌品。「夜深还不睡莫非是找我来打蚊子?」

段陵契嘴溢轻笑,「我等你这只蚊子都不知几日了,不找你来你也不肯踏进我这里一步,也该跟我说说兰律的状况了。」

瞥了他一眼,搁下杯故作忙碌的掸了掸外挂。「盟主未跟我说一声就作计让亲主入狱,这下却又让我去探消息,是想知道亲主在衙狱过得好不好呢?还是……」那隐含不发的眼眸注视着段陵契,试图试探他。

段陵契不温不怒的说:「我没让兰律下狱的打算,你是在不满我没把官牌先给你验实才让後续成了这样?这般说来我倒冤枉了,你花季楼是燕会所出主要收集情报为首要,其他便有燕会跟怀陵盟处理,这只官牌被他人拿来怀陵盟证验,自然走程序过验後才告知你,这没有什麽问题。」

萧陌渊深深地看着那张毫无心虚的脸容,平静到让他快要讶异了。段兰律在守京中的地位段陵契不可能不知道,偏偏这等重要的官牌却是被陌人拿来验实,他不相信盟里的人没第一时间秉告他,而他只是趁此机会缓下消息不让他第一时间处理追回那重要的官牌。

不过他也不想执着这问题了,毕竟发生都发生了也没法让时间倒流,他可不是霓蝶那丫头只会揪肠绕肚的兜转。

他耸肩幽幽道:「盟主虽不是亲自作计让亲主入狱,但也多少有几分想教训教训他的意思吧,这点我认为没说错。」瞧他挑眉不辩解又接着说:「既然如此,盟主又希望听到我探出什麽消息,是他被诬陷的证据呢?还是他拉拢的人有没有意思要帮他呢?又或是亲主可能推算到你来守京了?」

这位老人家还真是说风就是雨的突然冒出来,也不想想一点都没被知会的人是多麽惊讶跟忐忑。

怀陵盟的盟主出现在守京不是意味着江湖仗义,而是更深的抱负,而这抱负必定会拉下整个守京,甚至淌水下的棋子是死是活都未知数。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