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惜緋如金》 — 【章陸】之四:霓蝶撫琴,戲角登殿驚訝眾人

离开榭花亭欲疾奔走於廊上,他脚步即快却是持不住旦角身段竟让水袖拖踏於地,甚是显得心中意乱纷纷。

看那戏妆面容,眼周厚浓夸实的黑墨勾痕应是娇媚之形,现下看来却是欲忍不住几近溃崩之样。薄透的眼泪雾满眼眶,描绘如柳的眉心紧蹙如沉石,揣看应是行云流水的气息却成了欲解不散的苦闷。

既苦涩又沈重地走入树丛石子小径中。缓下步,人,却是崩塌般乏力地随石块而席,低首沈沈久久不语。此时眼眶薄泪已是脱缰般滴落地面,沾湿再沾湿。

脑海还不时想起方才唱江西桂织时,那一同唱起摆姿的长仪娘娘。她的容颜竟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落泪毫无原因心口却有酸涩之感,那位娘娘的容貌以及谈吐也一直萦饶於心,始终揪闷的无法好好喘息。

更让其不得其解的是,他竟心生了怨意!

霎然,他耳轮颤颤感觉有人接近。待深吸口气整顿神色後,便瞧见几抹身穿深青袍服的焦急人影穿梭急喊,不知在找什麽。

妥好身衫仪表才走到明显径道,就见那些人围上前来,直喊:「段纹人,您这是跑去哪了?奴才们找您找得都急了。」

闻言,他不慌不忙一笑:「没什麽,只是在石径小道里纾缓紧张却打盹睡着了,有劳各位公公寻下官而来,对不住、对不住。」

「段纹人客气了,您精心策划想给主后娘娘惊喜,奴才们也不好让您一番心血付诸流水,赶紧地,在一组表演後就到您了。」朝廷红人哪能是随便得罪的,尤其这段纹人手段深测到哪也不好怠慢。

一干公公们让开路,迎他走向雀红殿。

「可是花季楼当家艺旦要接着出场了?」

「正是。」

「这样正好衔上时间了。」此言让公公们摸不着头绪,也纳闷这段纹人说要表演唱戏,可怎麽没看他带戏团入宫,却仅此他一人呢?

如此疑惑便在花季楼当家艺旦出场做出解答。

雀红殿外,欲等着入场的霓蝶不复先前神态自若,倒显得略许急躁,忍不住频频探头朝殿内偷觑,像是在找着什麽。

凤梅两手环臂,瞧着她来回偷看,「看什麽呢?」

「看百爷在不在阿,我想让她看我戴着她送的蝶钗呢。」

这一听又是让她一阵白眼。霓蝶这次荣幸进宫演曲,当家在她的衣着、配饰上拿捏的甚是恰当,不特别张扬仅是着一身卵青一致的华服,外罩丝绸绣着木槿花的挂袍,腰间系上宽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段,而发上则盘起半髻没入一只金步瑶,不显大的珍珠钗首垂流三苏,更显摇曳魅生之感,另落乌发自然垂落肩上更显端庄,可如此细心装扮却大大逊色那把蝶钗。

「你也不想想你这一身打扮早超过那蝶钗的价值了,竟然从头到尾还是关心蝶钗有没有被百爷看见,如果让楼主听到没准吐血身亡了。」但霓蝶也不管她叨念,仅一个劲地东探西觑的。

凤梅见状也只能叹气,毕竟霓蝶无论怎麽说确实是楼主的心头宝,虽然这宝常常胳臂往外伸去红百绯身上就是,总之别让她在殿前闹出事才是最重要。

待等前一组艺人表演退下,便听见殿里太子孙金禹朝主后与国主介绍他所要献上的贺礼。凤梅便赶紧将霓蝶拉近身边让她端庄点。

「哦,此话听来太子可是费了周章替本宫寻觅天下的天籁之音罗?」

「说是天下不敢当,但就瞿嶙国内那位艺旦如说是第二也没人敢称第一,孩儿甚是钦佩她之琴艺,况且孩儿还请太子妃做监定後才敢邀请献艺呢。」此言文琳嫣褒笑回应。

「如此,本宫定当听上一曲不枉太子用心。」

孙金禹赶紧退回座位,接着待前门人一唤,便见凤梅与霓蝶两人并肩踏步入殿,霎时殿内百官诧异纷纷。

「竟然是霓蝶七姝阿!」

「是花季楼的艺旦!」

「确实,这霓蝶七姝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呀。」

如此此起彼落、交头接耳声响皆是让太子更加得瑟、甚是自傲,一旁慕华见状也不禁摇头失笑。她这儿子就是喜欢这些民间俗事,不上心朝廷却留心外头玩乐,真不知该如何说他是好。

「民女霓蝶。」

「民女凤梅。」

「叩见国主陛下、主后娘娘。恭祝主后娘娘生诞千秋,福寿绵长。」两人同声齐道。

「免礼。」孙怀季挥手一语。

两人起身,接着各自走到已摆好的乐器前。

「两位艺旦仅是初见一面,这仙姿佚貌、清丽脱俗之感倒是让人印象深刻,本宫也了解朝官们一见她们登场的惊喜,看来这花季楼是个藏宝的地方阿。」

闻言,朝官们不禁难为情的附和一笑,不敢再多应声,就怕被主后认定他们常登艺楼寻乐。

「开始吧。」慕华也感好奇,欲洗耳恭听。

霓蝶与凤梅相视一眼,便由她主弦弹拨起音,亦扬顿挫、起落激昂,後头凤梅接续副弦加添音色丰富,如同艳阳春色下盎然阔地、百花尽放之壮丽美景。

且待前曲转弦入合双调时──

一抹倩影踏碎莲步入殿,优柔水袖随手势展一抹流水勾画,同时,那细语靡音搭配琴音浅唱出声,毫不突兀更显弹唱合一。

如此突如其来,一帮众人自是一愣,但那琴音唱曲皆是融合一气,也没多有疑虑反而更是投入这段唱曲之中。

但凤梅、霓蝶以及孙金禹却十分不解,这突然加入的戏旦是谁安排的?

凤梅、霓蝶心思自是想是否太子为给慕华主后惊喜又故意添这一戏角,可反之孙金禹却觉得是花季楼再未告知他情况下,加入了这唱曲段子。但不管如何,殿上出演自然不坏雅兴、以局为重,先结束这曲子才为重要。

霓蝶驾熟就轻的流畅在弦线之间,自然目光注视在那唱曲调的戏角身上。虽然只是背影,但偶有转圆台时便能窥看正脸。虽然画着一脸大浓妆也看不出是谁,但偶有一刹那甚感这身段多有熟悉,不知在哪见到过。

此时红百绯也姗姗回来,未入殿中便已瞧见抚琴的霓蝶以及唱戏的那名戏旦。

那人双手轻甩水袖披肩,妖娆眼眸盈盈水波如梦如幻、如花如云,如幻化天上花仙,倒是让人看得心醉神迷,一如方才匆匆一眼般印象深刻。

原来这名戏旦是花季楼里的人阿。

怕引起他人关注不敢多伫门外,趁大夥关注在戏旦身上便赶紧回原来座位。恰巧她的位子距离霓蝶摆位十分接近,两人很快便对上了眼。她执起酒杯对敬於霓蝶,点水般指着她所戴之蝶钗。

这敬酒之举让霓蝶心中一乐,嘴角笑意甜甜,倒也没把这突然冒出的戏角放上心了。

待曲调终了,片刻掌声如雷声不断起落。

「好!唱得好!弹得好!」孙怀季率而赞声。「主后,太子这番规划真是用心阿。」

「可不是吗,本宫还想太子整日闲散恶劳的,倒没想到还真是精心筹备让本宫惊讶呀。」慕华也跟着赞赏,目光望着孙金禹。「太子有心,本宫甚欢喜。」

「主母喜欢,儿臣也开心。」孙金禹扬笑,但紧接看向殿中之人,道:「不过儿臣确实邀请了花季楼来摆曲祝寿,倒没有请戏旦,这名戏旦可是花季楼当家临时起意也给本太子惊喜吗?」

此言让凤梅、霓蝶双双对视、面色疑然,互对摇首不知。

楼主临时起意?怎麽可能!

待凤梅要启口禀告,却是那戏旦抢先了话。

「回太子的话,臣,段兰律顺了这花雁曲之奏,特来恭贺主后娘娘寿辰的。」

霎时,殿中喧哗一片,就连红百绯也诧异不小,差点嘴里酒水都要喷出。

竟然是他!说有要事结果只是在等时辰准备,要给主后一个惊喜而已,这个段兰律真是会耍手段阿。

这突如出口略沉却不厚重的嗓音,任朝中谁无不识得,竟没料到这戏旦竟是朝中红人段兰律所扮。

「段兰律?」孙金禹确实意外。

「是段纹人你吗?」慕华煞是讶然,双眸瞠圆。

「正是末官。」双手贴幅额前,身躯一弯。「恭贺娘娘寿诞快乐,益寿延年。」

「真是没想到段纹人说有要事处理,却以这面目出现殿前,甚而唱了一首好曲,真是让苍等喜出望外,实在精采!」双掌连连拍击,也引起朝官附和拍手。

「不敢当、不敢当,主后娘娘寿辰,臣左思右想实在没有什麽贺礼搬得上台面,甚想微臣在家乡时,因家母爱听戏故而拜师学唱,便厚颜替大夥助兴,兴许也能让主后娘娘开心。」

「开心!本宫着实开心。」慕华喜溢眉梢的转向孙怀季道:「陛下,能否允许妾身赏赐朝官们一份贺礼,以表妾身心感之意呢。」

「哈哈哈,当然允了,今日是主后寿辰苍怎会阻止呢。」

得到首肯,慕华率先朝段兰律道:「段纹人如此用心,本宫甚是欢喜,便赐你夜月珠以及耳闻你被贼匪所掳近日又被贼小夜袭,本宫再赐荼昙丹药,愿你身体康态。」

「多谢主后娘娘赏赐。」跪下双膝,不甚感激。

「至於众人也跟着赏银万两以及泰赤人参一株。」

「谢主后娘娘赏赐!」众人齐声道贺。

「好好好,朝官们於此日便尽欢一晚吧。」喜眉笑颜的慕华与众朝臣们举杯饮酒。

孙怀季也是兴致盎然,却不忘关心道:「段纹人日前受人夜袭,可安好无恙了?」

「谢陛下关心,臣当日受贼小勒颈,在气语游丝差点咽不过气时受人所救,故除了颈上还有些勒痕,除此之外并无不适。」

「可查明是谁所为?意图为何?」

「此是正由郡司守的方桓大人为主查,目前尚未有消息,至於意图……也还未厘清。」

「如是方桓办事,苍很是放心,他定会找出主谋的。」此话让一旁角落坐着的红百绯略感心虚,但仍表态平常。

「微臣也甚是信任方桓大人,此事不管是主谋或恩人一事,臣皆会予以回报之。」抬手作揖,又道:「陛下,请恕臣先行退下卸妆容再回殿上同乐。」

「自然可以。」

待获准许他便衔退几步後转身,与凤梅、霓蝶揖手示礼才欲离殿。

霎时--

一人拉住他手使其停步,待转眼望去却是……

「红将领?」他神色疑惑,不明她之用意。「有何指教?」

红百绯看着他即使画着戏妆,但仍保持着温润如玉的笑意,但对应起自己的僵硬举动,却显得他做作十分。

还以为这个段兰律他今日不在殿中也是自己走了一回幸,如今他这般作态出现自然桂湖一事也得允行。

到底还是妖孽多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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