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惜緋如金》 — 【章貳】之二:君別三日,朝堂浦浮

守京南侧官街,梡南十二街道坐落一第段纹府,此府便是段兰律居地。一般为官者府第占地不可大过二个商宅,但段兰律的府第却有三个商宅的范围。以段兰律三纹阶品的官位虽有一定大官上的等级,但府第也未能有此般大观,而他能拥有如此府第也是由主后娘娘所赏赐,所以他住得更是理直气状。

主卧居里,甫起榻的段兰律一身随意内衬,外披一件绣着荷花图的深青外袍。他坐於炕上,肘底倚着几桌,手背微弯靠着下腮,眼神慵懒迨困。

望眼朝自己单膝而跪的蒙面男子,冷淡起唇。「我都当没你这人存在了,现在才出现也没人可让你救。」

男子听他说得平舖直叙,丝毫没什麽情绪起伏,但识他十年的男子早熟他性情。

越是平淡的话语越是他无意中压抑真实情绪。

男子挠挠脸,略有虚心道:「我有去救你,只是在收拾其他人的时候刚好你就被别人给救了。」

「哎呀,这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好你个欺主侥辩的家伙。」

男子一听没再辩嘴,直说:「总之赶紧上朝去吧,你自被救起就以身体不适、受了一点心理刺激为由拒绝跟方桓大人进宫,也不看看才过上三日,关心你的人可是快踩烂门槛了。」

段兰律一听,目光望向门扉耳朵也直直竖起。「有吗?我怎麽觉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见他一脸毫不知情模样,不禁都想用起鄙夷目光。「己嵨知道你喜静厌吵,所以早一开始就把人给杜绝在外了,怎麽可能让人踏进这房里来。」

「那己嵨为何让你进来?」

一听到自己也被列为不欢迎对象,男子额上青筋浮抽。「段大亲主能别这麽记仇,行吗?」

段兰律见他隐隐怒发模样,不由得咧嘴一笑。「脾性比我还大,难怪不适合当总管。」摆了摆手。「朝上有谁来问候?」

「自然是文太宰一派,还有一些依附您脚下的官员也有,另外还有太子妃私下派人询问。」

「啊啊...太子妃呀。」都是不感兴趣的来者。「延寒坝的靠山呢,没来吗?」

「已嵨说那个人私下送了千万两黄金来,恳请你放过一回。」

「已嵨收了?」

「收了。」

一听,他神情犀利一舜。「先压着吧,会有用处的。」敛眼一想,「山贼的部份办妥了?」

「妥了。」抬眼疑问:「但这样做安全吗?没个准这可会危害到你自己的。」

他肩耸无谓。「生路不愿走偏要走死路,我也爱莫能助。」随之起身,「叫已嵨拿官服过来。」男子闻言便立刻去找总管已嵨。

不约许久,受了山贼惊吓修养三日的段兰律,坐上赤黑挂锦的驹车往宫中而行。

驹车内,段兰律手执木兰香桧在鼻间嗅闻假寐,耳边的熙嚷声丝毫未干扰他脑海里的回想。

那日在湖边的那一抹毫不把自己看在眼中的身影,那人有着刚正不阿的气度,眼里的正义凛然就像支撑的椎柱,不会轻易折倒也不允他人侵折,就如他手中的木兰香桧一般,有着高洁无惧昂首矗立的英姿。

自进京三年以来什麽样的文官、武将他都见过,即使没见过也多少听过名号,但那日他却对那两人生疏得很......,抑或者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点也激不起他的注意。不过方桓与那二人似乎是旧识,即使在言谈中有着疏冷,但多点细察还是能发现方桓语气中带着不着痕迹的温和。

睁开眸,薄唇嘴角轻扬一角。「已嵨,你说为何方桓大人仅有的温和,怎麽就不分给我一些呢。」

被这一询问的已嵨,默然抬起视线道:「亲主心知肚明,您是方桓最讨厌的类型,自然方桓大人无需给您温和以对。」

「这麽说起来,那二人是方桓喜欢的类型吗。」已嵨未答只是沉默作想。见状,段兰律泄唇一笑,「关於那二人查到什麽了?」

闻言,他毫不迟疑即答:「红百绯,红家长小姐,与一般深闺千金不同,似红家未有男出而一心培养她军武知识,久而久之向往从军为国家效以之力,也可能是潜移默化的关系她几乎不从女装,如果不仔细看还非能立即看出她是女人。」话说到这,就见段兰律不由得颔首。「亲主当时也以为她是男人吧。」

这一问,他轻哼一笑:「是呢,以为是个瘦竿子的男人。」

已嵨颔首,接续道:「也因为这样,所以只要没听闻过红家长小姐的女子,都纯粹认为她是男子,甚至倾心於她。」见他眼中一抹神采飞逝,心知他想法即答:「目前她并未接受任何女子的示意,亲主也没必要着墨这一点,尤其是身着女相去接近她。」

段兰律倚着下腮不禁失笑,看来被已嵨发现他想恶作剧的心态了。

「她现任左南军队里的将领一位,长期固守蛮夷容易侵入的西界地带。」

一听,段兰律眉尾略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地带呢,西界。」

「西处一带的游离蛮夷,一直层出不穷的想侵夺西界以南的地域,虽引不起大战之势,但颇常引发许多恶意的兹扰或侵境的举动,因此必须时时甚防已对,也因此最容易让军队陷入疲惫消磨士气,不过听闻这几年由红将领前往固守,反而镇压不少游离蛮夷。」

「哦,还真是个有实力不靠军家声望的女人呢。」他不由得赞赏道。

「确实如此,红将领因自小由红芒将军培养,自然实力不比他人差,但可惜她是红家人不受主后娘娘跟文家人青睐,甚至任由文桧总军卫打压她,理由为何亲主也是明白的。」视线一望,就见那迷魅的凤眼锐眯起,「红芒将军一直是已逝怀仁国主的拥护派,即使到现在,他也未真正承认文仰国主是正正当当的国主。」

段兰律静默听着,视线却像望着什麽景物般遥远,已嵨见状也未作问只是静静候着不语。不约片刻,就听他嗓音作势嘲讽道:「真是愚忠效力而残害後代不少。」

已嵨听他这般结论也不多评论,接续道:「另一人名叫叶螫,是红芒老将军得力助手在某次迁队返回守京时,在官道丛间看到他似乎是被人遗弃在荒野,一时於心不忍便将他收为义子,当自己的孩子养育,二十岁那年原本不愿入军,但因体格才能优异硬是被逼入军,但有其一部分也是因被贿络的大财高官买下名次而落文榜,在红家长小姐未入军之前他是跟随在别处军队之中,四年之後才跟在红家长小姐身边,直到现在也没意愿再被谴调,大约就这些。」语落,耳畔仅听到那轻微喉声略应,显然对这人没什麽在意。

已嵨接着自袖中抽出一只招榜递给他。「陛下也准备要扩充编军了。」

他垂眼瞧视,嘴角冷撇作笑。「毕竟輹国有个不杀戮不见血,就会全身麻养不停的刽子手阿。」将招榜随意抛至一旁,手上把玩着香桧,思索道:「把家里头那只当暗鼠也当不好的家伙拉到阳光底下吧,其他人也各自待在自己的鼠窝里,没指示就不用出现了。」

已嵨颔首。「让他去哪一军?回头我直接去兵司部登记名字。」

「文桧不是主率军吗,就让他去文桧那吧。」他托腮神态作懒,忽想到什麽便说:「新进学官也差不多都入文吏部准备编发各处了吧。」

「是。」

「不知道有多少人好用呢?」

已嵨未作任何回应,仅望着那双眸富饶兴味的神色。不约而同驹车停驶,车外隐约传来站卫兵的声响,这才收回视线朝段兰律敬首。「到寅门了,已嵨就陪同到此,驹车──」

「不用了,我让宫里派人送我即可。」他睁眸,心血来潮道:「想来不如我就提拔提拔那红家长小姐吧。」语落朝已嵨快意一笑,後者仅是目送自己下车往城门内走去。

已嵨微推窗露出一角,瞧着段兰律背影渐渐远去才收回眼,接着驶离寅门朝兵司部去。

而当赤黑锦穗驹车驶离寅门,在对向处的另一酉门外,半个时辰後也同样迎来垂挂黄金锦穗的驹车。此酉门非皇族胄贵皆不得经此门而入,而在卫兵面前停下的驹车只需辨识锦穗色泽便能知晓此主身分级别。

孙金皜身着鸢色绣梅正服出现在卫兵视线,看门人不敢怠慢纷纷朝他敬首示意。「七皜殿下。」

孙金皜嘴角噙笑朝卫兵颔首,步伐迟缓略跛的朝酉门走入。倏地,他哎呀一声停下脚步转头一喊:「温温,我的奏折忘拿了。」这一喊,驹车原掩紧的窗被人推开,紧接一柔软温润小手递出奏折。

孙金皜赶紧上前将奏折接过,接着朝那粉嫩小手握了握,满是宠爱道:「温温,我离宫後给你街上买糖葫芦好不?」接着回应他的是那小手握起拳,接着伸出食指向下勾弯两下。

见状,他也依样画葫芦做同样动作。「那温温就乖乖在府里等我,但别又躲起猫猫让我难找阿。」随後将那小手推回窗内将窗子关上,接着转身走向酉门内。

穿堂过门,孙金皜不急不促的往谕书房走去。想着早朝应已下朝,那麽陛下应会转往谕书房处理其他公务,既然来不及上朝就不如直接去谕书房吧。

才这麽想时,不远处前方便见好几名宫女们围着拱门熙攘着,待他眯眼细瞧,原来是宫内红人段兰律,不知在拱门内那侧的座亭在做什麽让嘻笑声起落不断。不过他对段兰律这人没什麽喜好也没想特别去打探,还是做正事要紧。

可他才想视若无睹的走掉,就被段兰律那乐怀嗓音给喊住。「这不是七皜殿下吗?」

闻言,孙金皜即使不愿意也无法忽视这已经如此明确的唤声。目光移向朝自己走来的段兰律,他颔首道:「段纹人看来身子已安康能出入宫内了。」

段兰律挥别那些宫女,眼露疲惫道:「从末官进宫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已经让不少人问候安康了,七皜殿下可别也跟着耶谀末官。」

耶谀?瞧他一脸红润满面模样,怎样都看不出来有被耶谀得不愉快的样子。罢了,段兰律这人本来就不是很好捉摸。

「不过这次段纹人受了惊吓,实属要给道歉,毕竟段纹人也是因为七钧提出的计策遭殃的。」

「这怎会是七皜殿下的错,不如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刚好,加上七皜殿下也一片热忱想击败那些山贼而建言,反观末官只是仗着人多势众让他们自乱阵脚。」

「但还是让你被山贼所抓,甚是惹得朝廷上下波动,好生恍恐。」

段兰律听他语气略带讽刺,目光望着前方却看不进任何景物。这神色还真是令人熟悉的很阿……

不由得拉握他胳膊:「七皜殿下这是怪罪末官了吗?因为这并非七皜殿下的职责,却因末官的请求而被牵连做罚。」

孙金皜略瞠双眸,瞅向那张如女人般妖魅的脸容,随即勾起嘴角浅笑,「段纹人的话可会让七r钧处境更加险峻,官场上七钧只求一个安稳可不求惊涛骇浪的斗争,管辖内能做的自是做足万分,不该做的也未想触及一分,做罚一事七钧并未挂意在心,失礼了。」轻巧挣脱他的手便往前走去,让他留在後头不再搭话。

望着孙金皜略跛迟缓走路的背影,段兰律脸色平稳但却略感一丝无奈。自喃道:「再更挂意一点不是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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