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总算结束，我假装没看到张立夏，拼命喝着水。
「我觉得很可爱啊。」
「谁？白的那个吗？满可爱的，又会跳。」
「不，我是说，苏满跳得很可爱。」
倏地，我猛然回头，张立夏已经跟着队友离开了，但他那句话，我却一字不漏地听见了……他说我，可爱？
「小满，你还好吧？是不是跳到中暑了？脸好红。」芮如被我的脸吓到。
「没、没事啦，老师刚刚应该有看到你，跳、跳得很好了，对吧？」
「咳、我哪知道。」芮如害羞地别过头，我则从镜面的反射中，看见我们两个的表情都一样。
脸颊都泛起红晕，咬着下唇害羞着。
「大家都跳得很棒喔！」舞蹈老师热烈地鼓掌，「先休息十分钟，等等我们再来复习上礼拜的舞步，相信大家应该已经掌握得更好了。」
一到休息时间，老师立刻被女生围得团团转，芮如只能在人群之外，眼巴巴地看着老师，却无法好好把特地准备的饼乾交给他。
「谢谢你们，老师先去个厕所喔。」
「芮如，饼乾给我，还有，你一直藏在书包第一层的信也给我。」
「你怎麽知道我有写信……」她愣了愣。
「你老是三不五时把信拿出来看了又看，又宝贝地收起来，我怎麽会不知道。」
她红着脸低下了头，再次抬眼，目光不再像刚刚一样犹疑，「我自己去吧，反正迟早得告诉他。」
我吞了吞口水，明明要去告白的人是她，我却忽然跟着紧张起来。
我俩偷偷摸摸离开练舞区，一楼这里最近的厕所在学务处旁边，好在是社团时间，经过这里的人并不多。
不一会儿，老师从厕所出来了，我躲在柱子後面，看着芮如紧张地喊住老师。
「子承老师！」
「芮如，怎麽了？」
「这个、送给老师。」她先把饼乾递给他。
「喔、谢谢啊，今天有家政课吧，我会好好享用的。」
「还有、这个，也给老师。」她的手微微颤抖，「请一定要看喔。」
「……谢谢。」老师的表情有点尴尬，匆匆把信塞在口袋，便直接略过芮如而去。
我看见芮如的手无力地垂下，她回望老师的眼神，是那样受伤。
「哈……我好像失恋了。」她强装坚强地笑了笑，但眼睛还是红了，「我去厕所一下。」
这天，直到下半场的社团结束前，芮如都没有从厕所出来，而老师也没有刻意点名，若无其事上完课就离开了。
「苏满，你蹲在这干嘛？」张立夏满身大汗地准备去厕所，似乎很惊讶我蹲在这。
「我……在等我的朋友。」
「朋友？和你一起跳舞的？」
「嗯。」
他点点头，上完厕所後，他竟然也在我旁边蹲下。
「你干嘛？」
「我一直很好奇，要怎麽用土烤地瓜，你去哪里学的？」
「我现在没心情聊这个。」
「那还是要聊足球？对了，你踢一次看看。」他把挂在肩上的足球取下。
「在这里踢球会被骂耶。」
他噗哧一笑，「你在学校烤番薯都不怕了，会怕这个？」
这大概就是把柄被人抓住的感觉，他老是用这件事糗我，真可恶！
我没好气地把球一扔，脚一踢，球被踢到墙上之後立刻反弹，眼看要被砸到，我反射地反脚一踢，把球踢回去，再次弹回时，轻松被他用手接住。
「漂亮，你果然有天份。」
「我做什麽运动都有天份，就是不想而已。」我重新蹲下，完全忘了本来我还对他很紧张。
「为什麽？」
「没有兴趣啊，没兴趣的事，做起来也不好玩。」
「那你对什麽有兴趣？」
「不知道，姑且喜欢听音乐。」
「你有喜欢的歌手吗？」
「嗯……没有特定耶，我就只是，很喜欢拿到新专辑的感觉。我喜欢歌词本散发出来的新纸香气，喜欢闪闪发亮的ＣＤ表面，每次播放完一轮，都好担心会在上面留下刮痕，但时间一久，那些刮痕反而成了……嗯、成了……」
「成了一种回忆。」
「对！回忆！」
「我也喜欢现在的ＣＤ，那你以前有买过卡带吗？」
「卡带？有是有……」我紧张地把目光移开，怕自己的秘密被他发现。
「我也有，我以前买过徐怀钰的。」
「骗人！」
「是真的，怎样？男生就不能喜欢她？」
「可以啊，因为我也……我也是买她的。」我愈说愈小声，忽然他放声大笑。
「你干嘛不好意思啊？怕别人发现你从小就当个追星族？」
「才不是咧。」
「喂！张立夏！你上厕所是上到掉进去喔！」远远地，他的同伴喊着他。
他忽然大掌在我头上摸了两下，「先走啦，明天见！」
「干嘛一直跟我装熟啊。」我碎念着，但不讨厌他摸我头的感觉，反而他这举动让人，心痒痒的。
芮如总算愿意走出厕所了，她的眼睛有点肿，但表情已经好很多，「你们两个很白痴耶，从烤地瓜可以一路聊到徐怀钰，我也真服了。」
「你都听到啦。」
「走，我们去逛街，想买张专辑回家。」
「买谁的？」
「不知道，随便买一张都好。」
我不知道失恋是怎麽回事，明明老师并没有开口拒绝她，也还没把信看过，但芮如就是觉得失恋了。
如果告白是为了失恋的话，那我宁愿把喜欢的心情永远藏着，这样就不会像芮如这样难过了。
我们去了玫瑰唱片，放学期间，唱片行这条街总是很热闹，还有人在排队抢陈晓东和王力宏的海报，简直跟战场一样。
我们略过战场区，往里走到排行榜区，找到想试听的专辑，各自戴上耳机细细聆听。
比起放学到处乱跑，偶尔跑到这种有冷气吹的地方听音乐，对我来说很快乐，尤其是听到喜欢的歌曲，多想一遍又一遍重覆，当然这样一定会被排对在等耳机的人瞪。
「我想买这张。」芮如凑到我身边，手上拿着的是梁静茹的专辑《勇气》。「你呢？刚刚在听什麽？」
「我刚刚在听周杰伦的〈星晴〉，觉得愈听愈好听，就买这张了。」
芮如看看专辑，再看看我，「你呀，真的好迟钝。」
「什麽？」
「没事，走吧。」她挽着我，神色早没了稍早前的难过，我一直很羡慕她控制情绪的能力，但有时又很担心，她会不会总一个人在难过。
「那张专辑好听的话，下次也借我。」
「不要，只有这张，我不会借你。」结完帐，她珍惜地把专辑捧在怀里。「这张专辑，是用来纪念我的失恋。」
「那、那……」我忽然不知道该接什麽。
「那什麽那，去吃鸡翅。」
「好！欸、等等，李国豪还欠我麦当劳，我让他连你的份一起请！」
芮如笑逐颜开，「好啊。」
结果，芮如真是太杞人忧天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句成语用得对不对，因为在那天晚上十点多时，她忽然打来家里找我。
「小满啊！小满！」
「怎麽了啊？喊成这样。」
「小满，你、你听我说……听我说！」
「你说啊。」
「我、我……」
我快要被芮如给气出心脏病了，要说就说啊！
「你冷静点，听好了喔。」该冷静的人是她才对。
「刚、刚刚老师打了我的手机。」
「嗯！然後呢？」
「然後他……他说……他只教到这学期结束，然後……」
这根本比还珠格格演到紫薇身分被公开，然後又进广告时还难受！
「然後什麽？」
「他说，他也、喜欢我，所以等他教完这学期，我们可以在一起。」
「哇！天啊！」这爆炸性的结果连我也惊讶到哑口了！
「是不是完全想不到会这样！老师他……不对，子承他……他说他在我第一次去社团时，就已经在注意我了。」她愈说愈小声，愈说愈害羞。
「孟芮如，你惨了，你今天一定会失眠！」
「对呀，所以你要陪我一起失眠，我们就讲电话到天亮！」
「等等，为什麽啊？又不是我和你谈恋爱。」
「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
「那我等等跟我妈说一下，直接去你家睡，才不会浪费电话钱。」
「好哇，你快点来。」
好在她家就在我家隔壁条巷子，走几步就到了，也因为住得近，我们从小就一直玩在一起。
而那个从小学就一直被人告白的芮如，如今的她，终於和谁两情相悦了，我有点害怕，怕她会不会就此抛下我而去。
会有这样的烦恼，代表我还很幼稚吧。